第52節(jié)
戈風(fēng)和那個隨從一起,將單子隱從地上扶了起來,單子隱整個跟睡死了一樣,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單景炎不禁有些擔(dān)憂,“七夕,二哥真的沒有什么問題嗎?” 戈風(fēng)背著單子隱,云七夕伸手搭上了單子隱的脈,半刻后,對單景炎道,“放心,沒事,不過是酒喝大了,睡一晚上就好了?!?/br> 一行人從二樓上下來,出了醉酒飄香,戈風(fēng)將單子隱放進(jìn)了馬車?yán)?,太子的隨從驅(qū)著馬車往太子府的方向走。 云七夕挽著巧兒,問她,“痛嗎,剛才?” 巧兒萬般委屈地咬著唇,搖搖頭,“不痛,二小姐,你沒事吧,太子殿下在屋子里,有沒有把你怎么樣?” 她這邊剛問完,單景炎和單連城的目光就不約而同地投了過來。 云七夕一笑,指了指躺在馬車?yán)锏膯巫与[,“他都這副樣子了,還能把我怎么樣?” 回安國公府的路與去太子府的路有一段同路,于是他們一起走。 走過了繁華的集市,人聲的喧囂漸漸遠(yuǎn)離,快要到分路的岔路口時,迎面駛來一輛馬車。 路不算寬,一輛馬車走富裕,兩輛馬車也能并行,但要彼此往邊上靠幾分。 京城的百姓應(yīng)該是沒有人不識得的太子府的馬車,所以通常人車見到都會自覺避讓。 而對面這輛馬車,看起來很普通,駕車之人也瞧見了太子的馬車,卻沒有并點要避讓的意思。 眼見著兩匹馬頭碰頭的時候,兩輛馬車停了下來。 “前方是誰,沒看見這是太子殿下的馬車么?” 太子的隨從語氣很高傲,大概,他平日里就是這么狐假虎威的。 對面車門從里面推開了,當(dāng)他們看清馬車內(nèi)的人時,都驚訝了。 隨從嚇得從馬車上滾下去,朝著對面的馬車連連磕頭,求饒的話還沒說出口,對面馬車內(nèi)的人就冷冷一斥。 “住嘴?!?/br> 隨從住了嘴,只能無聲地磕著頭,渾身都在打哆嗦。 站在馬車旁邊的單景炎,單連城以及云七夕,盯著對面馬車內(nèi)一臉肅容的單燁,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在民間,他們自然不能行禮。 “太子呢?”從剛才隨從的口中,單燁已經(jīng)知道這是太子的馬車,卻沒見太子從馬車?yán)锍鰜恚櫭紗枴?/br> “殿下在馬車?yán)?,他,他喝醉了?!彪S從從地上爬起來,忐忑不安地打開了太子的馬車門。 于是,太子四仰八叉,醉酒酣睡的樣子,就出現(xiàn)在了單燁的眼前。 單燁的眉頭緊皺,輕斥,“醉成這副樣子,成何體統(tǒng)?” “兒臣正打算送太子回府呢?!眴芜B城淡淡道。 “嗯?!眴螣顟?yīng)了一聲,目光朝云七夕看過來。 “七夕,你怎么沒去參加皇后宮中的賞花宴?” 本來以為,今天出來是一件十分低調(diào)的事,皇后鐵定不會知道,可是,沒想到出來能先后遇到他的兒子和老公,這下子,想讓她不知道,難了吧? 云七夕像一個逃學(xué)被抓了個正著的學(xué)生,低著頭,捏著衣角,竟不知該如何作答。若是延續(xù)云沖為她編織的謊言,說她身體不適,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欺君之罪,她不敢當(dāng)。 “父皇今日出宮,應(yīng)該是去你母親的墓地?!?/br> 她突然聽見單連城用傳聲入耳對她說了句。 云七夕看了單連城一眼,他看她的目光很深。 我去,都這么緊張的時刻了,就不能說得更明白一些? 云七夕內(nèi)心一邊吐槽一邊忙碌地分析,他此刻告訴她這個信息是什么意思?皇上為什么會去二小姐母親的墓地,莫非他們曾經(jīng)是舊識,更甚者,有舊情?至少,能在祭日這一天特意去墓地的人,應(yīng)該不是仇人。 捏著衣角的那只手緩緩放松了下來,云七夕垂著眸,黯然地道,“臣女只是想到今日是母親的祭日,便無心賞花了。” 一旁的單景炎投過來的目光染上了一抹疼惜,而如果云七夕沒有看錯的話,她應(yīng)該是看到單連城的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勾。 過了良久,才聽單燁重重一嘆,“上來吧,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娘?!?/br> 單燁的眼神瞟了一眼躺在馬車上的單子隱,一股怒氣又聚在了眼底,“連城,景炎,把他給我送回太子府,著人在他醒來時告訴他,半個月內(nèi),面壁思過,若再讓我發(fā)現(xiàn)他在外面生事,后果會很嚴(yán)重。” 單連城和單景炎應(yīng)一聲“是”,云七夕無可奈何,只好與巧兒一起上了單燁的那輛馬車。而她是上車時才發(fā)現(xiàn),駕車的人原來就是喬裝過的尤萬山。 尤萬山朝她溫和地笑了笑,還順手扶了她一把。 馬車緩緩朝著郊外駛?cè)?,云七夕突然想到,若是單燁問她,她母親的墓地在哪里,她可以說她也不知道么? “父皇是個十分念舊的人,他對你所有的關(guān)愛都源自他當(dāng)年對你母親的情誼。” 這是單連城目送馬車離開時,留給她的唯一信息。 當(dāng)年的情誼?呵呵,看來此處有背后的故事啊。 一路上,單燁都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是還在因為單子隱的事情生氣。 云七夕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悶悶地坐著。自她代替了二小姐的身份,這是第一次她與單燁單獨面對,她怕禍從口出。 馬車已經(jīng)漸漸駛出了郊外,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單燁輕輕一嘆,“轉(zhuǎn)眼間,你母親已經(jīng)離開十六年了,而你也已經(jīng)十六歲了,時間可過得真快啊?!?/br> 這是要追憶往事的節(jié)奏?。?/br> “皇上,可您一點也不見老啊?!?/br>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適當(dāng)?shù)臅r候,拍拍馬屁,總是不會錯的。 果真,單燁笑了,笑眼盯著她,帶著半分寵愛。 “七夕,你可越來越會說話了?!闭f完,他又突然有些傷感,“可是你娘不同,她從不肯說半句話來討好朕,即便朕有時氣極了,用命令的口吻命令她,她也始終那么高傲。朕有時,真是恨她的那份高傲。” 還真是猜得不錯,果真有舊情。 “皇上,聽得出來,您心里是有我的母親的,可您為什么當(dāng)初沒有娶了我的母親呢?” 聞言,單燁一陣苦笑,“你母親當(dāng)年是名動京城的舞姬,即便她清白如蓮,但她的身份仍然是不能被皇家所接受的。再者,她的心早已另許了他人了。朕那時候,真的希望自己出生在普通百姓家里。” 一代又一代,自古以來,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感情,是出生皇家最大的悲哀。 “您已經(jīng)嘗到過這種痛苦了,有沒有想過不要再把這種痛苦延續(xù)下去?”也許是心有所感,云七夕脫口就問了出來。 單燁看著她,眼神有些茫然。 “我錯了么?權(quán)力不都是人想要的?如今的太子妃便是將來的皇后,擁有天下女人最大的權(quán)力,朕把這些給你,不好么?” 看來,單燁不止對她母親有情,而且感情很深。 “皇上,不是每個人都向往權(quán)力的,也許對別人來說好的東西,對自己卻是一種枷鎖?!?/br> 單燁點點頭,“其實連城是我所有的兒子中,最優(yōu)秀的一個,子隱他擔(dān)不了大任,朕心里清楚,景炎身子不好,又無心社稷。” “那為什么……”云七夕沒有問下去。 但單燁卻猜到了,笑道,“你想問,為什么太子不是他?因為他心思太深,即便是作為他的父親,我仍是猜不透他。這些年,帶兵打仗,他也累了,如今好好歇息下來,也好,只是,他如今雙腿不便利,讓你嫁給他,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痹破呦u搖頭。 不委屈是實話,但委不委屈與嫁不嫁是兩回事啊。 話既然說以這上面來了,云七夕覺得可以趁此機會讓單燁取消這門婚事。 正要開口,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單燁掀開車簾,望了眼窗外,說道,“到了?!?/br> 木錦蘿的墓地修得很不錯,身為國公府的二夫人,又有皇上背后支持,自然是差不了。 只可惜,墓地再好,也是活著的人的風(fēng)光。 他們走近墓地,才發(fā)現(xiàn),墓前坐著一個人。 那人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云七夕看清,竟是云風(fēng)烈。 今天是二小姐母親的幾日,她爹出現(xiàn)在這里,倒是理所當(dāng)然。可他見到單燁卻沒有半分意外。站起來,對單燁微微頷首,“皇上。” 單燁負(fù)手走到墓前,盯著墓碑上的木錦蘿三個字看了一會兒,視線落在墓前的那一束紅花上。 “每年阿蘿的祭日,這朵阿芙蓉都會比我們先到。”云風(fēng)烈說。 第75章 她是在跟死人爭寵么? “他應(yīng)該會記得阿蘿,正如我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單燁語氣沉重地道。 云風(fēng)烈點點頭,“是,不知不覺,已經(jīng)十六年了??沙嫉挠洃泤s依然那么清晰,阿蘿的樣子,臣半點也沒有忘記過。” 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竟對著一座已經(jīng)立了十六年的墓碑有如此深的感嘆??礃幼?,他們都很清楚他們心里住著同一個人。按理說,他們是情敵關(guān)系,可是此刻聊天的模式,卻像是在共同回憶一位逝去已久的故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單燁突然苦澀一笑,“我們中原百花齊放,阿蘿卻偏偏喜歡北狄的阿芙蓉,這么多年過去,我都沒想明白,這是為什么?!?/br> 一輪半月掛在高空,在山上撒下一片朦朧的月光,落在墓前追憶故人的二人身上,越發(fā)顯出一種落寞的愁思。 他們第二次提到阿芙蓉,云七夕終于看向放在墓前的那一朵血紅的鮮花。 阿芙蓉?可是,這明明就是…… 云七夕走過去,拾起那朵所謂的阿芙蓉,仔細(xì)看了看。沒錯,她沒有認(rèn)錯,這種花長得很美,有好多的名字,也許阿芙蓉也是其中的一個。 “這花兒哪兒來的?”她情不自禁地問了出來。 夜色下的墓園,很安靜,所以她的問話特別地清晰,她相信每一個人都聽見了,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她抬起頭,看了看云風(fēng)烈,又看了看單燁,他們都避開了她的視線,明顯在避開她的問題。 他們越是這樣神秘,云七夕就越是好奇,埋在這里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會引得他們過了這么多年依然念念不忘?而她又為什么會獨獨喜歡這種花? 他們不回答,她也不再追問了。 身為木錦蘿的女兒,不能只有好奇,她還應(yīng)該有作為子女該有的哀傷。 她跪在墓前,磕了三個頭。這三個頭,算是她代替二小姐磕的。如今她既然代替了她的身份,那么木錦蘿也就是她的母親了。總有一天,她會找到這些疑問的答案。 “阿蘿,你看,七夕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出落得很漂亮,長得很像你。朕曾經(jīng)將她許給太子,卻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如今,朕將她許給連城,希望你不會反對。” 單燁對著墓碑說著,聲音沒有大殿上的威嚴(yán),是一種難得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