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不過片刻,他便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山頭,看到了那間熟悉的小木屋。熟悉的少年立在屋前,滿臉期盼,顯然正等待著什么。 文軒嘴角一抽,趁著簡易還沒看到自己,趕緊就轉(zhuǎn)了頭。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反正吧,他忽然覺得,就到宗門里的煉器堂去一趟,其實也不是件那么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等到文軒從外門回到內(nèi)門,已經(jīng)到了傍晚時分。他休整調(diào)息了一番,直到翌日,才動身去了煉器堂。 駱長老的門下共有六名弟子,這煉器堂通常由其三弟子打理,但其他弟子偶爾也會過來輪換。 文軒剛一進煉器堂,就有一個桀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師兄,這么巧啊?!?/br> 是啊,好死不死,可不就是這么巧嗎。今兒在這里坐鎮(zhèn)的,居然剛好就是駱輕泉。 文軒從儲物囊里掏出那斷成兩截的滄瀾劍,徑直擺在他的眼前,“能修嗎?” 駱輕泉掃了一眼,嘲弄一笑,“這破劍,你還真想繼續(xù)用啊?” 文軒不答話。同門師兄弟這么多年,他早已知道,要想和這家伙和諧相處,訣竅只有兩個字:無視。 駱輕泉在那邊左等右等,死活等不到他的反應(yīng),也就果真自覺無趣,乖乖將那兩截斷劍取了過去。他在駱長老邊上待得那么久,煉器的手段不說學到了多少,眼光還是可以的。不過片刻,他便眉梢一挑,露出個有些玩味的神情。 “如何?”文軒這才終于不無視他了。 只聽駱輕泉慢悠悠開口道,“修,倒是能修?!?/br> “哦?”文軒頓時眼前一亮。 “別高興得太早?!瘪樰p泉卻又道,“先準備一塊上好的黑金礦石過來?!?/br> 修補法器需要用到相應(yīng)的材料,文軒自然懂得。他手頭并沒有這黑金礦石,卻攢了不少門派貢獻值在身,去百物樓換一個肯定是夠了。 剛好百物樓就在煉器堂邊上,文軒取回斷劍,便徑直跑了過去。 很稀奇地,駱輕泉居然跟在他的身后,也陪著他跑了這趟百物樓。而且一路上,駱輕泉嘴角都勾著古怪的笑,似乎在等著看什么好戲。 文軒也不管他,到了百物樓便進去說明來意,結(jié)果卻得到一個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回復(fù)。 “換完了?” “是的?!卑傥飿堑茏狱c頭道,“本來庫存黑金礦石共一十三枚,昨天上午正好全被一名弟子換走了,至少下個月才會再有進貨?!?/br> 下個月?那豈不是這一整個月都沒有劍用了? 文軒愣了半晌,忽然偏頭一看,只見邊上駱輕泉已經(jīng)笑得越發(fā)暢快,顯然早就知道有這事了。這駱師弟簡直心理扭曲,只要看到文軒吃癟,他就高興。 “怎么樣啊,師兄?”駱輕泉一臉猙獰惡意,“這玩意我族里多得是,想不想要我送你一點?只要你誠心誠意求我,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文軒面無表情將腦袋又轉(zhuǎn)了回去,向那百物樓弟子問道,“不知是哪位師弟換走的?” 那人一翻手中記錄,卻是輕聲一句驚咦,“居然是外門的。” 水云宗內(nèi),外門弟子也可使用門派貢獻值在百物樓換物,只是比內(nèi)門弟子要貴上三成左右。能一口氣換掉十三塊黑金礦石的,也算得上是個小財主了。 但不知為何,文軒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他就在這不祥的預(yù)感中,眼睜睜看著這百物樓弟子說出了下面這句話。 “是個姓簡的?!?/br> 第5章 在春日暖陽之下,少年斜斜倚于樹影之中,笑得春花爛漫,“師兄,你又讓我久等了。” 文軒猛地剎住了步子。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整理一下眼前的情況。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得知自己所需要的黑金礦石被眼前這家伙搬空了,然后……不,他并沒有馬上找過來,而是去了宗門的廣場上,想試著碰碰運氣。 廣場上常有弟子擺設(shè)攤位、以物換物,角落里還固定擺放著一塊任務(wù)石。這任務(wù)石是一件石板模樣的法寶,供眾弟子接取宗門任務(wù)進而賺取門派貢獻值的。同時如果哪個弟子有事情需要求人幫忙,只需支付少量門派貢獻值作為手續(xù)費,便也可利用這任務(wù)石發(fā)布私人委托,算是交易的另一種渠道。 是的,就是在這任務(wù)石上,文軒發(fā)現(xiàn)了一條私人委托,內(nèi)容是求筑基以上修士組隊探尋靈藥,而報酬正好是一塊黑金礦石。他當時還想著這運氣真是太好了,簡直絕處逢生啊,趕緊就將這私人委托給接了下來。 而后任務(wù)石上飄出一點靈光,徑直將他引到了委托人的面前。 ……于是他出現(xiàn)在了這里,再度見到了眼前這個少年。 文軒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指引靈光飛向了簡易,埋入到了這家伙手中的玉簡之內(nèi)。 “師兄,”簡易收回玉簡,笑盈盈走到他身前,“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好吧,好吧,可一可二不可三,文軒服了 他忍不住長嘆一聲,終于認了命,開始向簡易確認委托內(nèi)容,“你探到一處山林中有你需要的靈草,卻苦于實力不濟,不敢深入,所以尋求筑基以上修士幫忙。只要隨你去那山林里尋找一趟,無論最后究竟有沒有找到那靈草,你都會支付一塊黑金礦石?” “是啊是啊?!焙喴走B連點頭,眼前瞇成了兩道月牙,別提多高興。 文軒都不知道怎么說他。說他心機深沉環(huán)環(huán)相扣吧,事情又做得這么明顯,讓人想不懷疑都不行。但要說他率真單純吧……實在說不出口。 他搖了搖頭,干脆什么也沒說,只是問明了那山林的方位,然后一甩衣袖,用遁云裹了簡易就走。 沒了飛劍,文軒現(xiàn)在遁速談不上快,但好歹是個凝元期的,日行千里倒也勉強。 不過正午時分,兩人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道蒼翠的山脈。 這山脈名為落鳳嶺,自西向東將整個北寧洲與西冥州攔隔開來,蔓延出無數(shù)支脈。兩人此趟的目標,正是其支脈之一。 一路上,簡易興致盎然,“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帶上天呢,風景真好。” 文軒沒搭理他。 簡易又問,“師兄你以前來過這邊嗎?聽說只要跨過這落鳳嶺,就完全是妖獸的地盤了?!?/br> 文軒還是不搭理他。 簡易稍稍頓了頓,又鍥而不舍地繼續(xù)搭話,“昨日分別后,師兄你……” 文軒猛地停下遁云,將他給甩了下去。 動作談不上輕柔。簡易落地時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沒摔著。 “到了?!蔽能庪p手負在身后,冷著臉說了這兩字。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極快往四周掃了一遍,一副謹慎戒備的模樣。 文軒疑心這里會不會有什么陷阱,結(jié)果并沒有。 而后他將視線投向了那條山林深處的小道。站在這入口處,就能感受到山中靈氣充沛,確實是一塊滋養(yǎng)靈物的好地方。 文軒這才將簡易的說辭信了八成,總算開始往林中走去。 他卻只顧自己走,都沒有往后看上一眼,反正那家伙總會跟上的。 “師兄……”簡易果真默默在后面跟了好長一路,只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生氣了?” 文軒面無表情地反問,“你說呢?” “因為我處心積慮接近你?”簡易又問。 文軒腳步忍不住頓了一頓。對方承認得這么坦然,他反倒是無言以對了。 這么一頓,簡易便追了上來,站在了他的身側(cè),“我為了接近你,確實做了很多事情。我說過你會再來找我的。但是既然你真的又來找我了,這就說明,你對眼前的情況并不甘心,不是嗎?” 文軒將目光移過來,望著他的臉,“你想說什么?” “利劍?!鄙倌甑穆曇羟宕囗懥粒缃鹩裣鄵?,“不該斷。” 乍聽此言,文軒掌心猛地一緊。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側(cè),那里原本是掛著那柄飛劍的,此時卻只余一個空空的劍鞘。 利劍,不該斷。 好半晌,文軒一笑。真想不到,一個初識不久的煉氣少年,居然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 “可它已經(jīng)斷了?!彼麪钏破届o地回了一句。 “但你知道它不該斷?!焙喴渍f到得意處,總喜歡揚起眉梢,“所以你才會來找我。” 文軒在原處站了站。 是啊,他之所以會被一塊黑金礦石給死死拿捏住,究其根源,只是因為他想要修復(fù)那柄劍而已。若不是如此,就算簡易再在這上頭弄出多少花招,也和他毫無關(guān)系。 而后文軒搖了搖頭,再度邁開步子,繼續(xù)沿著這小道往山林深處走。 簡易依舊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 片刻之后,山林越走越深,山道已經(jīng)漸漸看不到蹤影。兩人卻都沉默著。這沉默仿佛和之前一樣,但他們都知道,經(jīng)過剛才那短短的對話,兩人間的氣氛其實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他們只是都在等待對方。 “是誰讓劍斷掉的?”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又是忽然地,兩人同時開了口。 文軒不由一愣,簡易卻是喜笑顏開,反倒是因為這默契而高興了。 “師兄。”他道,“好像是我早了一剎那。” 確實是他早了一剎那,文軒無法否認。但他所問的那個問題,文軒又實在不太高興回答。 是誰讓劍斷掉的?當然,就在昨天早上,是駱輕泉打斷了滄瀾劍。但文軒知道,這不會是對方想要的答案,因為對方問的根本不是那滄瀾劍。 “無人讓劍斷掉?!焙冒腠懀能幍?,“天意如此罷了?!?/br>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簡易搖了搖頭。 “事實本就是這樣?!?/br> “那么究竟是誰給了你現(xiàn)在的功法?”簡易徑直又問。 文軒皺了皺眉頭。昨日簡易就問過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而之后他一直不愿與這家伙再有牽扯,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就在于他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被繼續(xù)糾纏。 “既然已經(jīng)知道功法不對勁,這個給你功法的人,難道不該好好懷疑一下嗎?”簡易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滿,“或許他是故意……” “夠了!”文軒終于忍不住大聲喝止,“你不要越說越過分!” 簡易聳了聳肩,絲毫不被唬住,只是筆直看著他。這目光十分平靜,平靜得有幾分古怪,仿佛其實他早已知道答案,只是要等待文軒親自說出口而已。 就在這種目光下,文軒兩手握成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的,好半晌,終于吐出了兩個字,“掌門……” 簡易雙眼頓時一亮。這兩個字,他可是久等了。 “掌門師叔在將那功法交給我的時候,早已將其中弊端告訴過我。”文軒咬著齒門,一字一頓地講述道,“是我自己選擇要修習的。” 簡易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嘴角勾起地弧度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