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荀久大驚失色,這是《山海經(jīng)》里面記載的巴蠟蟲,遇到水分能膨脹發(fā)光,見到活物會用螯追刺進活物的身體,同時分泌大量麻醉劑順便產(chǎn)卵。 遇到這種東西,她目前只有一條路——逃! 再不管黑暗中還會有怎樣更恐怖的東西,荀久迅速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往前一直跑。 后面巴蠟蟲追逐她的聲音不絕于耳,這東西速度極快。 有一只已經(jīng)擦過她的耳垂。 荀久慌亂到極致也心涼到極致。 扶笙剛才的確是與她一起摔下來的,萬一他就在她不遠處,只是昏過去了而已,那他此時豈不是要成為巴蠟蟲的美味? 這樣一想,荀久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很想停下來回去看一看,可是越來越多的巴蠟蟲追逐致使她停不下腳步,直到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處淡白光亮。 荀久三兩步就奔了過去。 那處光亮是之前放在宮燈里的夜明珠發(fā)出來的,宮燈已經(jīng)被摔壞,好在夜明珠滾了出來。 她迅速彎下身撿起夜明珠,明亮的光輝照亮了這一處地方。 這一次,荀久看清了,眼下是一條僅能兩人并行的狹窄甬道,前方五米處開始闊朗,盡頭有一道緊閉的石門,門前左右兩邊各栽種著一顆青銅樹,竟然是藍花楹的樣子! 后面突然沒了動靜。 荀久舉著夜明珠轉(zhuǎn)過來,就見到追逐她的那一群巴蠟蟲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全都扇著翅膀逃命似的往回飛,就連已經(jīng)落在她肩頭的那只也放棄了攻擊她的機會,撲騰兩下死命飛回去。 連這東西都怕,想必石門后面肯定存在著什么厲害的東西。 荀久心慌了,再不敢往前走,轉(zhuǎn)了身子加快腳步往回走。 完全出了這條狹窄甬道以后,荀久終于聽到了不遠處扶笙叫喚她的聲音。 “阿笙,我在這里!”荀久高聲回應,臉上是難以抑制的驚喜。 她險些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扶笙很快便循著她的聲音走了過來。 見到荀久安然無恙的那一瞬,他終于長舒一口氣,緊緊摟住她,聲音略帶沙啞和顫意,“我險些以為……” 荀久知道他想說什么,趕緊出聲打斷,“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你還在就好?!狈鲶纤砷_她,雙手捧著她的小臉,借著她手中的夜明珠光輝仔細端詳,再三確定沒有受傷才完全放下心來。 “阿笙,你剛才去哪兒了?”荀久眨眨眼看著他。 “我找到了璇璣閣主為女皇陛下點燃七星燈的地方?!狈鲶系溃骸斑@就帶你過去?!?/br> “好?!避骶眠@一聲,帶著劫后余生的感動。 “對了,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一大群飛蛾嗎?”荀久問。 “見到了?!彼麪烤o她的手,將夜明珠拿過去高高舉起照明,聲音平靜,“只不過那東西飛得太快,我沒看清長什么樣?!?/br> 荀久想了想,遲疑著又問:“那你可曾聽到有人說話?” “嗯?”扶笙停下腳步,面有狐疑地轉(zhuǎn)過來,“有人說話?” “對。”荀久很肯定地點點頭,“之前我在這里一直喊你,然后不知從什么地方飄來一個聲音,是個女人的聲音,我判斷不出她的年紀,但是那聲音極其嘶啞,她說:丫頭,你吵到我了!”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扶笙緊皺著眉頭,“我什么也沒聽見?!?/br> “這樣??!”荀久揉著額頭,原本想再問他關于那兩顆藍花楹青銅樹以及石門的事,但她心中明白眼下女帝的七星燈才是頭等大事。 甩甩腦袋,荀久再不吭聲,任由扶笙拉著她的手去往璇璣閣主所在的地方。 出了甬道,前面矗立著一座山。 是一座不可能有草木生長的石山。 從底部開始,有小道蜿蜒而上。 扶笙的目光落在山頂處,幽幽道:“璇璣閣主就在上面?!?/br> 荀久一驚,“你的意思是,那上面便是冰床的擺放位置?” “嗯?!狈鲶项h首,“山頂正對著的方位,正是殯宮里之前停放冰床的位置?!?/br> 荀久心中的驚駭已經(jīng)完全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誰能料到,用來給帝后貴妃停靈治喪的殯宮下面竟會有這樣一番景致? 《山海經(jīng)》里的巴蠟蟲、奇怪的石門、石門前的藍花楹青銅樹,還有那個奇怪的聲音。 這個墓xue……似乎不一般! 上山的小道并不難走,扶笙拿著夜明珠走在后面,荀久走在前面,二人一前一后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到達山頂。 登上最后一步,荀久看清了前面停放著一張冒著霜寒之氣的冰床,一身病號服的女帝仰躺在上面,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亦無生氣。 冰床上擺放著七盞油燈,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那七個方位擺放的,只不過如今還沒有點燃。 冰床一側,盤坐著一個年約五十的灰袍老者,雖然闔著雙目,但荀久還是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仙風道骨的韻味,那種長期避世的出塵氣質(zhì),在這陰森森的地下墓xue里,讓人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荀久暗忖,這位想必就是璇璣閣主了。 “七小子,怎么去了這么久?”老者微皺眉頭,聲音有些埋怨的味道。 荀久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扶笙排行第七,而璇璣閣主是皇室宗親,她會這么稱呼扶笙,一點都不奇怪。 “路上耽誤了些時辰?!狈鲶衔⑽⒑?,聲音淡然。 老者緩緩睜眼,側目望過來,眸光落在荀久身上。 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平靜到眸中翻起云霧再到一閃而逝的震驚最后歸于平靜。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間,荀久卻敏銳地捕捉到了。 璇璣閣主看她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這個七星燈,我能點燃。”璇璣閣主不動聲色地從荀久身上移開目光轉(zhuǎn)而看向扶笙,“但想來作用不大?!?/br> “作用不大?”扶笙眉心蹙攏,聲音漸沉,“要如何做才能讓女皇陛下在七日后醒過來?” 璇璣閣主停頓一瞬,重新看向荀久,慢慢吐口,“或許,她可以一試。” 開什么玩笑! 荀久瞪大眼,暗想著璇璣閣主莫不是下來之前沒用早膳餓得老眼昏花看錯人了? “閣主,您莫不是在說笑吧!”荀久勉強扯出一抹笑,“我連最基本的武功都不會,怎么可能會點七星燈?” “點七星燈用的是意念,不是武功?!辫^閣主拈了拈胡須,眼眸微瞇,“你的身體里……” 話到這里,停頓一瞬,改口道:“我可以助你,你與璇丫頭親近,相信由你的意念來點,作用會大得多。” “什……什么意思?”荀久一時反應不過來,拿眼風瞟扶笙,暗中拽了拽他的衣袖,放低聲音,“阿笙,這個閣主是不是餓暈了?” 如此嚴肅的場合,荀久突然這么問,扶笙忍不住低笑出聲,“你說是那便是吧!” “我就說嘛!”荀久暫松一口氣,“我只會用銀針,哪里會點什么神乎其神的七星燈,說出去,可要笑死人了?!?/br> 扶笙微垂的眼眸內(nèi),有異光一閃而逝,隨即凝目看她半晌,忽然開口,“閣主是長輩,理應得到尊重,難得他老人家來一次,你要不就配合一下?” “那也得我配合得來?。 避骶眉僖忄了谎?,“沒有金剛鉆,若是強行攬下這瓷器活兒,到時候出丑的可是我,你如今站著說話也不腰疼!” “乖?!狈鲶衔⑽⒁恍Γ熬彤斒墙o我個面子,閣主都開口了,我總不能直接拒絕吧?” 荀久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今日的扶笙怎么也會耍小孩子心性了,七星燈是關乎女帝性命的大事兒,能給她當兒戲來隨意玩弄么? 荀久偏頭偷瞄一眼璇璣閣主,閣主看她的眼神紋絲不動。 荀久又看一眼扶笙,扶笙依舊是那副平平靜靜的模樣,見她看過來,他眸光漾了漾。 荀久指了指自己,“我……我真的可以?” “小丫頭在那邊嘀嘀咕咕磨磨蹭蹭做什么?”閣主翹了翹胡子,輕哼,“若是在璇璣閣,我早把你扔進煉獄去了。” “老頑童!”荀久低罵一聲,她又不是璇璣閣的大祭司候選人,能與那些人比得了么? “快些過來,老夫給你看看全身經(jīng)脈?!遍w主不耐地對她招招手。 這個話題,荀久喜歡! 雙眼一亮,她提著裙擺走過去蹲在璇璣閣主面前,笑瞇瞇地伸手腕脈,順便笑瞇瞇地問:“閣主,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覺得我骨骼清奇,乃天生的習武奇才?” 閣主搭在他脈搏上的手指一頓,隨后愕然瞪眼,“你?” 荀久眨眨眼,笑得春花燦爛。 “習武奇才?”閣主補充完心中疑問。 “難道不是么?”荀久眨眼過后滿臉頹色,秀眉微皺就想收回手。 閣主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扶笙,隨后哈哈大笑,聲音清朗,不斷回旋在山崖下。 松開荀久的腕脈,閣主再度拈了拈胡須,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久丫頭,依老夫看,你這身段兒這容貌,的確是練舞奇才,跳舞的舞?!?/br> 荀久恨恨低嗤一聲,不是就不是,至于這么打擊她么? 她這個動作在閣主看來倒是可愛俏皮得緊,不由得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荀久絞著手指,撅嘴無語地看著面前的老頑童,同時心中思忖著這老頭兒剛開始看她的眼神明明有些不對勁,可到了這會兒他卻不承認了,還變著法兒的調(diào)侃她,真是個老不死的! 既然老頭兒不說實話,那她也不要配合! 思及此,荀久拍去裙擺上的灰塵站起身,高揚著眉梢,“閣主說對了,我的確是只花瓶,點七星燈什么的對我而言就是傳說而已,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見她下定了決心一般,閣主急了眼,“哎,我說你這丫頭怎么說變臉就變臉?一點也不可愛?!?/br> “我從一開始就沒答應要配合你點燃七星燈??!”荀久露出無辜神色,“我只是想讓你幫我看看全身骨骼經(jīng)脈而已。” “哼!”閣主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想他一把年紀,又是璇璣閣人人尊崇的閣主,竟給一個小丫頭繞進去了,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哼!”荀久學著他的樣子抱手將腦袋偏往一邊。 “你你你……”閣主手指發(fā)顫,皺眉指著她,“你簡直,太不可愛了!” “你你你……”荀久也學他,輕哼,“你簡直太可愛了?!?/br> “噗——”閣主絕倒。 扶笙站在一旁忍俊不禁。 荀久一見他那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掐了他一把,“你就只知道看戲,那個老頑童一個勁兒地欺負我,你也不知道幫一下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