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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謹然記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丁若水連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帕子飛速擦掉青宇嘴角殘留的血跡:“那個,正?,F(xiàn)象,正?,F(xiàn)象……”

    “這也是正?,F(xiàn)象嗎?!”江氏忽又一聲尖叫。

    春謹然這才發(fā)現(xiàn),剛吐過血的青門小少爺耳中,又流出了膿水。

    經(jīng)大夫人一提醒,青長清也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慘狀,當下怒喝:“到底怎么回事!”

    丁神醫(yī)原本手忙腳亂呢,一聽這聲大喝,倒鎮(zhèn)定下來……不,不是鎮(zhèn)定,那一臉的不屑,那滿眼的輕蔑,根本是唯我獨尊,連聲音里都帶上淡淡傲慢:“急什么,青宇少爺有此反應正說明我開的方子對路,正中要害,現(xiàn)在嘔出的血流出的膿都是體內淤積之癥,淤積清盡了,病自然就好了。謹然,去端一盆清水來?!?/br>
    春謹然在心里白他一眼,可面上還是立刻化身成小春子,一路狂奔弄來了清水。

    說也奇怪,吐完血流完膿的青宇,那雙眼睛倒似比從前更清明了,就那么安靜地任由丁若水擦干凈他的眼耳口鼻,再沒折騰。

    “我現(xiàn)在去準備第三副藥,謹然,走。”

    丁若水說完,起身瀟灑離開,春謹然狗腿子似的跟在后面,費好大勁才忍住沒在那屁股上踹兩腳。被留下來的青家人大眼瞪小眼,還沒有從神醫(yī)的yin威中回過神。

    “你不是說不會三管齊發(fā)嗎!”走到隱蔽處,春謹然才沒好氣道。

    丁若水扁扁嘴,早沒了之前的氣勢:“也沒有三管……”

    春謹然翻白眼:“對,只是雙管齊下!”

    丁若水不負眾望紅了眼眶:“剛剛那么驚險我都嚇死了你不說安慰我還兇我你太沒良心了嗚嗚嗚……”

    春謹然瞪大眼睛:“你嚇死了?你簡直君臨天下,那青長清被你訓得一句話沒敢再說。”

    丁若水抽抽鼻子,吶吶道:“我也沒辦法嘛,青宇那個樣子,我要是不硬氣一點,不就真顯得心虛了嘛?!?/br>
    “確實,你這一招睜眼說瞎話,別說看不出心虛,根本勝券在握了?!贝褐斎慌宸攸c點頭,然后話鋒一轉,“我看明天青宇的病要是還沒有起色,你怎么辦?!?/br>
    “不會,”說到治病,丁若水正色起來,一臉篤定,“我已經(jīng)弄清楚了毒物,接下來就簡單了?!?/br>
    春謹然驚訝,低聲道:“你弄清楚青宇中的毒了?是什么?”

    丁若水眨巴著眼睛看他:“說了你也不知道。”

    春謹然瞇起眼睛回看他:“知不知道在我,說不說在你?!?/br>
    丁若水:“碧溪草?!?/br>
    春謹然:“……”

    丁若水:“看,你為何一定要問呢?”

    春謹然:“我有病?!?/br>
    之后的整個下午,丁若水都在煎藥,估計是查出了毒物,所以抓藥煎藥都需要做一些調整。春謹然陪了一會兒,有點無聊,加之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索性去別處晃蕩。結果來到中庭,就看見樹下正在對弈的裴宵衣和房書路。

    春謹然現(xiàn)在一看見棋就腦瓜仁兒疼,所以原本打算悄悄離開,哪知道房書路簡直眼觀六路,沒等他邁開腿,便揮臂召喚:“謹然賢弟——”

    都賢弟了,春謹然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書路兄,裴……少俠。”

    “謹然賢弟來得正好,”房書路莫名熱情,甚至不惜讓出自己的石凳,生拉硬拽把春謹然給按到了凳子上,然后關切地問,“聽說青宇少爺醒了?”

    春謹然不明所以,只好問什么答什么:“嗯,醒了?!?/br>
    房書路仿佛就在等這句,幾乎是立即接口:“醒了好,醒了好,那我可得去看看!”語畢不等春謹然反應,便足下一點,踏著輕功而去。

    春謹然看看房書路的背影,看看一臉不爽的裴宵衣,又看看眼前棋盤上的殘局,居然福至心靈,理解了房少主的苦楚,甚至,還生出一絲同病相憐之傷感。

    “你怎么折磨人家了,不會又是不輸不讓走吧,還必須輸?shù)霉饷骼诼?,不能故意讓棋……”春謹然長嘆一口氣,仿佛又回憶起了昨夜的心酸,“跟你下棋,不如一命歸西。”

    裴宵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淡然道:“我沒攔著你?!?/br>
    春謹然一臉深情:“沒你陪我,歸西也寂寞?!?/br>
    裴宵衣瞇起眼睛:“那我送你一程?”

    春謹然定定看了他半晌,緩緩搖頭:“你不會?!?/br>
    裴宵衣皺眉,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緒閃過他的眼底。

    但是沒有瞞過春謹然的眼睛,只見他微微一笑,俊俏的臉蛋湊近裴宵衣,帶著點篤定,帶著點神氣:“你喜歡和我說話。起碼,你覺得和我說話,很有趣?!?/br>
    裴宵衣:“……”

    春謹然:“你就承認……”

    啪!

    “為什么好端端說著話也要抽啊!”

    春少俠的“好端端說著話”與裴少俠的“好端端說著話”有很大差距,所以感覺不是很“好端端”的裴少俠,用鞭子,終結了溝通。

    如果忘掉裴宵衣這個人,春謹然覺得此次蜀中之行還是頗為圓滿的,尤其在丁若水成功喚回青宇的神智,讓他能夠開口叫爹喊媽之后,青長清簡直奉他如神明,連帶的,春謹然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然而就在他滿心歡喜地以為少爺痊愈在即,自己歸家有望的時候,青宇卻忽然在喝完丁若水的湯藥之后,狂亂嚎叫,四肢抽搐,幾近癲狂。幸而丁若水當機立斷,先給青宇灌下數(shù)大碗清水,又用手指摳其喉嚨催吐,反復幾次,再施銀針在幾處xue位放出黑血,這才讓青門小少爺漸漸安穩(wěn)下來。

    不過小少爺安穩(wěn)了,可之前種種揪心情景仍讓為人父母者不能釋懷,但有了前車之鑒,青長清還是比較克制:“丁神醫(yī),這……難道又是正常反應嗎?”

    丁若水卻沉下眼,一言不發(fā)。

    春謹然很少見丁若水這樣,忽然有些擔心。

    此時房間里只有青長清、孫伯和大夫人江氏——除了第二次喂藥全員到齊,之后的每一次都只有這三人在場,青長清的問話沒有得到回答,孫伯便幫著老爺催了一聲:“丁神醫(yī)……”

    終于,丁若水抬起眼,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緩緩道:“不是正常反應,是中毒反應。青宇少爺也不是生病,是中毒?!?/br>
    青長清愣住,一臉的不可置信:“怎、怎么會……”

    江氏的聲音也顫抖起來:“神、神醫(yī),你前兩天不是還說宇兒只是體內有淤積之癥,怎么現(xiàn)在變成中毒了……”

    丁若水耐心解釋:“之前我不講,是擔心下毒之人就在附近,若知道我判斷出中毒,對癥下藥,難免不會二次下毒?!?/br>
    “所以,是那暗中下毒之人見我兒日益好轉,又偷偷給他二次下毒?!”青長清總算理出一些頭緒。

    不想丁若水卻搖頭:“我不知道。”

    青長清控制不住地提高了聲音:“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你剛不是還說小兒中毒,怎么這會兒又不知道了!”

    “青門主你先別急,聽我說,”丁若水不卑不亢,話語清晰,“青宇少爺最初就是中毒,我診脈之后,對癥下藥,所以毒素漸解,青宇少爺也一天比一天好。但是今天,青宇少爺二次中毒,我所說的不知道,并非不知道中毒,而是不知道這第二次下毒的人和第一次下毒的人是否就是同一人?!?/br>
    青長清聽得很仔細,所以一聽完丁若水的解釋,便直問重點:“是什么讓你覺得這前后兩次下毒的可能不是同一人?”

    丁若水:“因為前后兩次用了兩種毒?!?/br>
    青長清:“第一次下毒已被你破解,自然要換毒?!?/br>
    丁若水:“第一次是碧溪草,這次是雷公藤。前者難確診,難解毒,甚至很多郎中都辨識不得這種毒,中毒者看起來就像普通生病,卻會在日漸衰弱中一命嗚呼;后者確診易,甚至不用把脈,單看癥狀,普通郎中也能猜出個大概,并且只要發(fā)現(xiàn)及時,解毒并不難。所以,前次下毒者,處心積慮,心思縝密,今次下毒者,輕率莽撞,心思簡單?!?/br>
    青長清:“你覺得下毒者在青門?”

    丁若水不太確定地看向春謹然。

    春謹然聽到此處,已心中有數(shù):“至少,有一個是。”

    青長清聞言癱坐到椅子上,久久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孫伯卻在此時問了一句:“老爺,要叫夫人少爺們來這邊嗎?”

    春謹然有些意外,這種情況下,不是安撫主人家,而是直接替主人家想好下一步該做之事,這孫伯,并不如外表那樣粗陋。

    經(jīng)老仆這樣一提醒,青長清似也想到了什么,沉下臉,一字一句道:“叫來。還有江玉龍、房書路、裴宵衣,一并都叫來,我要挨個問話。”

    第23章 蜀中青門(八)

    鋪滿西面天空的火燒云,將天青閣的屋頂染成了烈紅色。這是一個熱得近乎反常的傍晚,猛烈的熱浪幾乎穿透屋頂,穿透樓板,直直曬到一樓正廳,曬到正廳里的人身上,然后那熱度又繼續(xù)滲入皮膚,直抵心房,最終烤得人里外焦灼。

    江氏、林氏、元氏、青平、青風、江玉龍、房書路、裴宵衣、春謹然、丁若水,青長清、孫伯外加玲兒、小桃、燕子三個伺候在天青閣的丫鬟,焦灼者,共有十五人。

    丁若水的焦灼來自于青宇的二次中毒,春謹然的焦灼來自于兇手仍撲朔迷離,青長清的焦灼在春謹然的根源基礎上,還增加了兇手就是門中內鬼的憤怒和震驚,至于其他人的焦灼,則或多或少,都來自于“被懷疑”。

    青長清不想懷疑身邊的人,可兒子生死未卜,他必須一查到底。

    丁若水和春謹然被第一個叫去問話。

    問話地點在一層最里面的廂房,距離正廳較遠,也最為隱蔽,而沒有輪到的人則由孫伯看守,只能待在正廳,從而保證了問話的獨立性和保密性。

    此時的青長清已經(jīng)稍微平復了情緒,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所以面對嫌疑最小的春謹然和丁若水,直接開門見山:“如果說這天青閣里有誰是肯定清白的,那非你們二人莫屬?!?/br>
    丁若水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這還用說?!”

    春謹然不似丁神醫(yī)那般想得簡單,現(xiàn)在的青長清草木皆兵,看誰都像內鬼,縱然不大懷疑他倆,也最好直接從根本上斷掉這種可能性:“丁神醫(yī)是您千里傳書請來的,在此之前青宇少爺已經(jīng)因為中毒病入膏肓,如果丁神醫(yī)是幕后主使,大可不必前來,只消在家里坐等便可。我更是沒有必要害青宇少爺,首先,我并不知道您會修書給若水,能夠看到書信只是巧合,一同前來也僅是陪朋友;其次,我與青門毫無瓜葛,與您和青宇少爺也素無恩怨,害他,我能有什么好處?”

    青長清靜靜聽著,看不出臉上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忽明忽暗,像一汪深潭。

    但春謹然知道,他聽進去了,因為自己說的這些,是常理,也契合他心中所想。

    終于,青長清開口,聲音低沉,似壓著千斤重石:“那依春少俠看,害宇兒的……會是誰?”

    春謹然抿緊嘴唇,思量再三,才道:“一個人害另外一個人,總要有理由,或為情仇,或為圖利。”

    青長清猛地一拍桌子,看似大動肝火,眼底閃著的卻是苦澀:“宇兒年幼,能有什么情仇,殺了他又有何利可圖!”

    春謹然看著眼前的老人,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青門主,恕晚輩直言,您其實……也是隱約感覺到了不妥對嗎,否則您不會暗中派人監(jiān)視天青閣?!?/br>
    青長清詫異,脫口而出:“你知道?”

    春謹然點點頭:“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不過我想,其他人應該還不知道?!?/br>
    青長清聞言,舒出一口氣。

    “既然話說到這里,”春謹然道,“您介意我多問一句嗎?”

    青長清看他:“是想問近日有誰來過這天青閣?”

    “不用近日”,春謹然縮小范圍,“就從昨天傍晚丁若水來過以后到今天上午丁若水來這里之前。”

    青長清:“我剛剛問過守衛(wèi),只有大夫人、房書路還有三個伺候的丫鬟?!?/br>
    春謹然不解:“既已確認只有這五人,您為何要叫所有人來問話?”

    青長清皺眉:“丁神醫(yī)不是說下毒之人很可能有兩個嗎?”

    春謹然恍然大悟。下雷公藤的多半在那五人之中,可下碧溪草的,卻很難講,所以青長清想借此機會,全部叫來敲打一番,以期發(fā)現(xiàn)更多線索。

    能執(zhí)掌青門四十年,并將之從籍籍無名的小派發(fā)展成今天這般聲望,春謹然想,果然不是等閑之輩。

    既已如此,很多話,他便不好再講了。不管下毒者目的為何,是嫉妒青長清寵愛幼子,還是擔心青宇長大繼承青門,抑或其他,但凡他能想到的,青長清一定想得到,他便沒必要再問東講西,惹人厭煩了。

    臨離開的時候,青長清忽然問:“春少俠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派人暗中監(jiān)視天青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