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釗猝不及防，被枕頭砸了臉，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高傲的女子，烏黑的秀發(fā)垂在背后，一身寬松的寢衣，隱隱xiele點(diǎn)春光，她卻混然未覺。勾著唇，微微笑道：“夫人，你嫁進(jìn)了張家！已經(jīng)三年無出！”

    蘇清蕙仰著臉，看著張士釗似笑非笑的一雙桃花眼，“三年？便是七年，十年，我也不會和你同床，你許是不知道，有潔癖的不只你張士釗一個！我嫌臟！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娶我是為了什么，我爹還在呢，怎地，你便不待見我了？”

    張士釗瞳孔猛地一縮，蘇家，岳父。

    看著這個矜傲的女子，想到那封報喪的信，張士釗心間忽地一軟，低聲道：“是士釗莽撞了，夜深，夫人早些歇息！”

    張士釗轉(zhuǎn)身便要離開，腳步遲疑了一下，道：“蘇清蕙，我既娶你，便會待你以正妻之禮！”

    說著，大步離開。

    白芷進(jìn)來，輕聲問道：“夫人，是否歇息？”卻見床上的人紅著眼，木然地點(diǎn)頭。

    第63章 娶親

    婚禮交由禮部和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共同cao辦,定在了五月初十,離宣旨的日子只有十二天,也是黎賀承和蘇家怕夜長夢多,這時候也不說什么考量、女兒年紀(jì)尚幼的話兒了，蘇志宏和蘇侯氏一心只盼著女兒能夠心想事成，早日嫁與良人。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從黎賀承以安王之子入了皇家宗譜以后，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晉王大婚的用品，旁的皇室子女，如安郡王，岐王世子，都是從開蒙的時候便開始準(zhǔn)備起來的，晉王的已經(jīng)算很晚了。

    但是畢竟是親王的位份，規(guī)格在哪里，該有的不會少，不該有的，太后和淵帝都先后賞賜了許多，便是蘇家，太后娘娘又陸續(xù)從私庫里抬了三十來抬賞賜過去，有些是她這些年收藏的，有些，是以前給藜澤長公主備著的，現(xiàn)時一分為二，留了一半給斐斐，其余的，都給了蘇清蕙。

    柏樹巷這些日子一直是人聲鼎沸，有來看熱鬧的，也有過來給蘇清蕙添妝的，只是除了席家，蘇志宏和蘇侯氏都是淡淡的，人情冷暖，早在先前淵帝申斥蕙蕙的時候，他們一家體察過了。

    倒是禮部尚書夫人鄭呂氏和女兒鄭琦的到來，除了頭面首飾，又有一副先帝朝千金難求的吳早子的觀音送子圖，倒是讓讓蘇家有些意外。

    蘇侯氏記得蘇家和鄭家先前并無往來，倒是聽綠意說，先前在靜沅長公主府的花宴上，鄭家小姐，似乎不太看得上蕙蕙。

    此次既是送添妝禮，蘇侯氏自是以禮相待，攜了鄭呂氏入座，又細(xì)細(xì)看了一眼鄭琦，這才笑道：“鄭夫人真是好福氣，這掌上明珠真如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可人，今年可及笄了？”

    一旁的鄭琦微紅著臉，乖巧地坐在母親下首，鄭呂氏笑的瞇了眼，顯見是以這女兒為榮的模樣，親熱地回道：“蘇家夫人謬贊了，也是先前不得功夫，不然早一點(diǎn)兒便帶綺兒過來跟著您家小姐學(xué)學(xué)了，便是沾了一兩分福氣也好??！

    蘇侯氏眼里的熱絡(luò)便淡了一點(diǎn)，如果鄭夫人提一句先前花宴小兒女的事，還算誠心，這番直接揭過，要來沾福氣，這是見著清蕙上了高枝兒呢，如果清蕙嫁的只是晉江的校尉程修呢？

    她家蕙蕙便算合該受欺辱嗎？

    蘇侯氏端了茶，輕輕抿了一口，道：“不比鄭家小姐自幼在京城長大，見慣了世面，我家蕙蕙幸得慈寧宮里的嬤嬤來教了規(guī)，不然，以后出門交際，可不平白的鬧笑話！”

    鄭琦心口微跳，緊張地看了一眼蘇侯氏要笑不笑的臉，鄭呂氏一時覺得話有些不對味，也只當(dāng)是這蘇侯氏小地方出生，寒酸刻薄慣了，也不當(dāng)回事兒，心里暗自鄙夷了下。

    鄭呂氏又接著笑道：“我家綺兒說先前見過您家小姐，便覺親近，以后入了王府，也不是我們這等門第好上門打擾的，今個，不知道，您家小姐方不方便和我家綺兒見一見呢？好姊姊，也好緩了我家綺兒這一番仰慕之心喲！”

    蘇清蕙的婚禮是交由禮部和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一起打理的，對于鄭夫人的提議，蘇侯氏稍稍思慮一會兒，有些為難地道：“不瞞鄭夫人，這婚禮也就兩日了，嫁衣雖由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和禮部打理，但是這給夫婿做的小物件兒，我家蕙蕙還沒做好幾件呢，這些日子都忙的熬到深夜，這，這，真是對不住了！”

    鄭呂氏面上一僵，有些訕訕的，起身便要告辭。

    坐在下首的鄭琦更是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她家出手的，可是吳早子的畫啊，這蘇家，真是枉為書香門第，竟連吳早子的畫都這般埋汰，一時又rou疼那副本該是她嫁妝的千金難求的觀音送子圖。

    送走了鄭家母女，蘇侯氏舒了口氣，一旁的林mama小聲道：“夫人，這也是禮部尚書家的夫人啊，小姐的婚禮……”

    蘇侯氏輕輕地?fù)u搖頭，“我們受氣便是了，蕙蕙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實(shí)在沒有必要在這些無謂的人身上浪費(fèi)時間！”

    這邊話音剛落，前頭的丫鬟又來稟道：“夫人，楊國公府的蘇姨娘來了，您看，見還是不見？”

    蘇侯氏聽到楊國公府就皺了眉，林mama看見夫人的面色，忙上前一步，斥道：“你們也不看看現(xiàn)在府上忙成什么樣了，怎么什么人都報到夫人跟前來！”

    那丫鬟也是不得已，大伙都不愿意跑這一趟，就欺她綿軟，此時忙跪下道：“是奴婢的錯，奴婢這邊回去告知守門的一聲！”

    說著便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蘇侯氏嘆道：“蕙蕙成了王妃，什么人都想貼上來，要是面皮再軟些，就得被欺上頭來！”

    林mama寬解道：“夫人，您放心，小姐經(jīng)了這許多事，人情冷暖看的比以前要透多了，再說，還有王爺和太后娘娘護(hù)著呢，您呀，就把心望肚子里放吧！”

    蘇侯氏想到晉王爺，深深嘆了口氣，“這一對小兒女，也是不容易！”

    五月初十，蘇清蕙寅時正便被林mama喊了起來，請的全福太太是宗室里的一位郡主娘娘，長輩俱在，兒女雙全，夫妻和睦，已經(jīng)在廂房里候著蘇清蕙了。

    來的還有定遠(yuǎn)侯夫人和安言師傅，定遠(yuǎn)侯夫人已經(jīng)請旨讓蘇清蕙做自己的嗣女，百年后，定遠(yuǎn)侯府的一切都?xì)w蘇清蕙，但并未上族譜，蘇清蕙也依舊是蘇家的女兒。

    說白了，只是定遠(yuǎn)侯府不想將財產(chǎn)充公，或給旁支，特地選了個人罷了，給的又是晉王妃，不管皇帝樂不樂意，太后娘娘是極為樂意的，當(dāng)下就頒了懿旨，允了！

    而安言師傅，這回更是將視為命根子的身家全帶了過來，先住在蘇家，等蘇清蕙回門，一起跟著去晉王府，名義上以蘇清蕙師傅的名義，當(dāng)年，在倉佑城，程修未來之前，蘇清蕙便應(yīng)承過，要照顧安言師傅終老的。

    這邊蘇清蕙在琉璃燈下，細(xì)細(xì)地洗了兩遍臉，又用從井里取出來的涼水澆了面，林mama遞過兩根紅繩，全福太太拍了拍蘇清蕙的臉，端莊富貴的臉上帶笑道：“不要緊張，女孩子出嫁都有這么一會，我做了好幾回全福太太，手藝好著呢，絞的面，利索著呢，全京城啊，都找不到第二個來！”

    這般自吹自擂，一時眾人都不禁笑了，蘇清蕙在京城除了定遠(yuǎn)侯夫人，還不曾見過這般溫厚可親的長輩，緊張的心情，稍稍緩了緩。

    絞了面，開始涂抹一層香脂，涼涼的，滑滑的，是胭脂白里新出來的玉容膏，正是先前白芷給自己用過的那款。

    接著，全福太太又指導(dǎo)丫鬟給蘇清蕙傳上嫁衣，嫁衣是十多個繡娘部分晝夜，緊趕慢趕做出來的，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雙層廣陵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以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lǐng)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牡丹繡云金瓔珞霞帔，桃紅緞彩繡成雙花鳥紋腰封垂下云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繡出百子百?；?，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東海珍珠，行走時簌簌有聲。

    蘇侯氏以及一種丫鬟mama，都不曾見過這般富麗堂皇，華貴雍容的嫁衣，定遠(yuǎn)侯夫人笑道：“好了，都緩緩神，一會待了全套頭飾，更美呢！”

    全福太太從綠意手里接過梳子，一邊梳著，一邊念道：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在這充滿祝福與祥和的清晨，蘇清蕙恍恍惚惚地完成了全套新嫁娘的裝扮，再看鏡里的人，自個都有些恍惚。

    蘇侯氏看的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不敢在女兒面前垂淚，微微躲在了人后，自個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閨女，今個就要出門子了。

    巳時初，皇城下晉王府的姻親隊(duì)伍便開始出門，吹吹打打地到了柏樹巷，蘇清楠帶著書院里新交好的同窗便攔在了門口，大舅子攔親，晉王只得從系著紅綢的駿馬上下來。

    有人起哄道：“王爺，您要娶的可是江南第一才女，今個，您怎么也得做幾首詩贏了我們才成！”

    晉王一時啞了口，額上立時急的出了汗，他那點(diǎn)墨水，他自個心里有數(shù)。

    后頭蘇清蕙正在等著出門，菡萏氣喘吁吁地跑來道：“小姐，小姐，王爺被難倒了，等救援呢！哈哈，逗死奴婢了！”

    等蘇清蕙知道是考較詩詞的時候,腦子一下子也卡住了,驚道：“哥哥怎么也不手下留情，明明先前和我說，讓他表演射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