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在目，卻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

    它不屬于霍云深，它只是楚楦的一個噩夢。

    “你說你騙了我，你還說你負(fù)了我?！被粼粕畋е`牌，目光陰鷙而憤怒：“那你可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性的，我會殺了你！”

    楚楦窒息地呆在那，無法說出一個字，他被霍云深的氣勢所震懾，毫無動彈的余力。

    “楚楦，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你剛才的話?！?/br>
    霍云深暫時冷靜下來，眼含期待地看著他。

    楚楦搖搖頭，很艱難地從喉嚨里溢出一個字，“不……”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霍云深掐在手里：“那你就去死吧！”那鬼瘋狂而憤怒地掐他，是真的打算讓他去死。

    “……”楚楦的臉頓時露出難受的表情，一瞬間漲紅，呼吸極度困難。

    再這樣下去不用兩分鐘，他必死無疑。

    反射性地想掙扎的楚楦，幾秒鐘之后，放棄了掙扎和抵抗，他接受被霍云深掐死這個報復(fù)。

    “哼！”霍云深一把將楚楦甩了出去，冷若冰霜地看著蜷縮在地上喘息的男人，仿佛看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

    他終于，放棄了所有的念想，放棄了所有的不甘心，以及所有美好的幻想。

    或許他心里面很清楚，楚楦不是那么討厭自己，只是也沒那么喜歡。

    “愿你我，不再見。”扔下這句話，霍云深邁步從楚楦眼前經(jīng)過，離開的腳步不曾停留，因為死心了。

    或者說，從來就沒有跳動過，那些自以為是的復(fù)蘇，只是一時的錯覺。

    霍云深離開以后，楚楦躺在地板上待了很久很久，他感覺自己就像死了一般。雖然霍云深沒有完成最后一刻的扼殺，但其實已經(jīng)讓他，如同死亡。

    渙散的瞳孔，瞪著天花板兩眼無神，不知過了多久，才伸手捂住發(fā)紅的眼睛，從地上爬起來抖著肩膀，崩潰不已地痛哭。

    這份沉重不知道從哪里來，只是覺得控制不住，需要一些發(fā)泄。

    楚楦一邊吸著鼻涕，一邊不停地告誡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別再去想其他的了，你會毀掉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說不想就能夠不想，越是強迫自己，心里面的難受就越?jīng)坝俊?/br>
    心情很難過。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難過成這樣，這大概是楚楦這輩子最失態(tài)的一次。

    更難過的是，楚楦抱住肩膀偷偷地難受，不敢表現(xiàn)，也不敢大聲。他害怕霍云深去而復(fù)返，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會不愿離去。

    這一宿，楚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去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想去想明天該怎么辦，什么三餐一宿，什么上班房貸，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兒，很重要嗎？

    是，當(dāng)然很重要，只要活著的人就要在乎那些。

    一個成年人，無論你遭受到了什么打擊，你的生活仍然需要繼續(xù)，需要你振作起來去維持正常的運轉(zhuǎn)。

    就是這么cao蛋。

    有時候會想，我這么辛苦究竟是為什么？

    整個晚上，楚楦情緒波動很大地持續(xù)著，第二天早上太陽出來以后，平靜地閉上眼睛讓自己休息。

    “陳瀟，我今天不去上班，公司的事情你先安排，有什么再打電話給我?！?/br>
    “行，總經(jīng)理，我知道了?！标悶t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問道：“總經(jīng)理，你是不是病了？聽聲音有氣無力地?！?/br>
    說有氣無力都是高估了楚楦，真實情況是氣若游絲。

    “沒，只是忘了吃飯，胃有點疼?！彼诖采咸闪巳齻€小時，醒來終于有點意識，想到給陳瀟打個電話。

    “哦哦，胃疼趕緊吃點胃藥，這毛病我以前也有……你家有胃藥嗎？要不我給你送去？”

    楚楦靜默了片刻，說：“要送也不用你送來，我會叫趙哥給我買。你吧，好好看住公司，我就謝你了?！?/br>
    “哎喲，那怎么敢，工作是本分。那好吧，你記得一定要叫趙哥買，我呢，好好看住公司去，免得總經(jīng)理cao心?！?/br>
    楚楦聽到這兒，直接掛了電話。

    他怔怔地出神，沒一會兒手里的手機又響了，拿起一看是霍云龍。

    看見是他，楚楦心里頭馬上有些莫名心虛。

    “楚楦，你沒事吧？”霍云龍昨天下午，在楚楦他們離開后不久，追蹤弟弟的行蹤，找到了那個植物園。

    他去到以后，在木屋里發(fā)現(xiàn)了暈過去的霍云剛，也看到了成利明散落在外面的尸體。

    去之前已經(jīng)獲知消息，霍云剛抓走了楚楦，但是現(xiàn)場并沒有看到楚楦。后來霍云龍一直撥打楚楦的電話，也沒人接，要不就是被按掉。

    楚楦才記起來，他的手機之前進(jìn)了幾個電話，但是被自己掐了。

    因為當(dāng)時心正亂著，什么人的電話都不想接。

    “我沒事，謝謝霍先生關(guān)心，對了，霍云剛沒事吧？”楚楦首先問道。

    “他沒事，只是暈倒了，昨天就醒過來了?！被粼讫垉?nèi)疚道：“我擔(dān)心的是你，你沒事就好。云剛他不是有意這么做的，只是受了成利明的蠱惑才會這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清醒了，不會再對你做不利的事情。至于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我先代他給你道個歉，希望你別放在心里。”

    “嗯，沒關(guān)系?！背更c點頭，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躊躇了幾秒鐘，他說：“霍先生，我想我還是辭職吧，我覺得繼續(xù)留在霍氏并不適合我?！?/br>
    “為什么突然這么說？”霍云龍有點著急，說道：“是不是對公司不滿意？你說出來，我給你處理?！?/br>
    “不是，不是公司的問題，是我個人的原因?！背刚f道。

    “個人原因？能告訴我嗎？”霍云龍疑惑，能是什么原因讓楚楦放棄這份工作。

    不是他自負(fù)，霍氏子公司的總經(jīng)理，是人人都想得到的職位，沒理由楚楦會不在乎。

    “難道你想做回醫(yī)生？如果是的話，我也可以把你介紹給一些大醫(yī)院，雖然醫(yī)院不是我開的，但是霍氏也有投資醫(yī)院?！?/br>
    “不不，我也不會再做醫(yī)生?！背傅拇蛩?，當(dāng)然不會再做醫(yī)生。

    他知道自己八字差，容易招鬼，繼續(xù)做醫(yī)生就是死路一條。

    醫(yī)院是陰氣重的地方，每天都幾乎有人在醫(yī)院里頭過世。楚楦的身邊已經(jīng)沒有誰能保護(hù)他。為了以后能平平安安地活著，他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

    跟霍云龍確定辭職之后，楚楦第二天去公司辦理了辭職手續(xù)。同一天下午，他打車去了徐道人的鋪面。

    有一段時間沒有過來了，這邊還是老樣子。

    “什么？你要來跟我學(xué)習(xí)陰陽術(shù)？”這個驚訝之極的聲音來自徐道人。

    他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見到楚楦來求助了，想必這家伙最近過得不錯。

    然而過了沒多久，這家伙卻跑來告訴自己，他要學(xué)抓鬼？

    “是的，徐哥，請你收我做徒弟吧?！背笇χ斓廊?，深深地一鞠躬：“我以后肯定吃苦勞累，任勞任怨，還給交學(xué)費。絕對不偷懶也不占徐哥的便宜?！?/br>
    “我說，你連工作都沒了，哪來的錢給我交學(xué)費？”徐道人呵呵了兩聲，他怎么覺得楚楦很不靠譜？“半路出家，可不是誰都能修成正果。”他勸楚楦：“我看你還是乖乖地回去，做回你的醫(yī)生?！?/br>
    楚楦愁眉苦臉地說：“醫(yī)院是什么地方，徐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繼續(xù)待醫(yī)院里不是找死嗎？總之我想跟著徐哥，就算是打雜也好。我想……我想多了解一些，關(guān)于鬼的事情?！?/br>
    “為了你家那只鬼？”徐道人抱著胳膊，眉頭輕蹙地看著他，是啊，這人家里還有只厲鬼。

    帶著厲鬼學(xué)抓鬼，虧他想得出來。

    “他已經(jīng)離開了?！背笎烆^說：“以后都不會再出現(xiàn)，我也從有家室變成了單身漢?！?/br>
    “什么？”徐道人震驚臉，離開是什么意思？

    “還記得上次那位老先生嗎？”楚楦坐下來，慢慢對徐道人說：“云深為了救我和別的鬼動了手，傷了元氣，身體變得很虛弱。老先生說可以救他，我就求老先生把他帶走?！?/br>
    “帶去哪里？”徐道人眼皮子一跳，已經(jīng)開始有些懷疑。

    李六的來歷，他一直在猜測，但是始終不敢確認(rèn)。

    “具體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老先生?！背刚f著，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枚錦囊：“對了，這是老先生臨走前給我的，不知道是什么作用？”

    他估摸著是辟邪之類的，左右不過跟鬼有關(guān)。

    “這……”徐道人立刻取了過來，拿在手里一看，表面是一只棕褐色的緞面錦囊，繡著簡單的云紋，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塊……黑色的木頭？

    當(dāng)然不是木頭，徐道人湊近用鼻子聞了一下，跟他說：“很濃的戾氣，這應(yīng)該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他的物品或者肢體。經(jīng)過特殊的制造，可以用來辟邪。”

    “但是……云深好像并不怕?！背富叵肫鹱蛱焱砩?，霍云深來到自己身邊，并沒有因為錦囊而發(fā)生異樣。

    “你忘了，他跟你有冥婚之約。”徐道人把錦囊還給他，叫他好好收著：“這枚錦囊肯定是老先生專門為你制造的，說不定里面有你的東西，血液，或者頭發(fā)?！?/br>
    “也有可能?！背更c頭，那李六在自己家住了幾天，拿自己幾根頭發(fā)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說的那個地方，我想我應(yīng)該猜到了?！毙斓廊寺冻鱿蛲纳裆?，嘆息說：“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鬼域，但是，我從沒聽說過有活人進(jìn)去?！?/br>
    而李六是個人，不可能是鬼也不可能是妖，他卻從鬼域來去自如？

    “我不知道?！背赣钟X得特別難受，他對這些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很多東西不清楚，所以有所顧忌。

    “你舍不得那只鬼？”連徐道人都一眼看出來，霍云深離開了，楚楦并不開心。

    “他陪了我這么久，多少會有點吧?！背冈频L(fēng)輕，為自己找了個借口。

    “真的？”徐道人面露懷疑之色。

    “假的，我是不是很不知所謂？”也就只有徐道人可以傾訴，楚楦憋不住地道：“他沒走的時候，天天都在想怎么擺脫他?，F(xiàn)在他走了，我很不習(xí)慣，感覺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原本有規(guī)律的生活，一下子就亂了。

    “你只是還沒適應(yīng)，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毙斓廊瞬蝗绦母嬖V他，他現(xiàn)在的狀況跟失戀似的。

    一個人跟一只鬼戀上了，自己還不自知，作為旁人徐道人并不想提醒他，畢竟他也說了，霍云深以后都不會再出現(xiàn)了，那又何必去深究。

    “應(yīng)該是吧?！背复怪劬Γ瑥娖茸约菏掌鹎榫w，不想在徐道人面前失態(tài)。

    “老先生給的錦囊應(yīng)該有用，你以后也不用擔(dān)心會有鬼纏著你，那么……你還想跟著我打雜嗎？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收留你，正好我缺個跑腿的，以后你就幫我跑跑腿，拉拉業(yè)務(wù)，干得好徐哥給你發(fā)工資?！?/br>
    楚楦被拍了拍肩膀，算是工作有了著落。

    “好，謝謝徐哥?！彼f道。

    就算霍云深不在了，楚楦也還是想多了解這行。他說不出自己抵死堅持的具體原因，也許只是不甘心，也許只是還沒接受這個事情。

    楚楦的性格就是這樣，在感情上他永遠(yuǎn)慢了那么半拍。戀愛比別人慢熱，等他進(jìn)入狀態(tài)的時候，別人已經(jīng)過了最狂熱的那段熱戀期，等他遭遇失戀的時候，別人已經(jīng)從失戀中走了出來。

    這算不算差時癥？

    也許不算，只是單純的慢熱而已。

    很久不見的白雪，聽說楚楦辭掉了霍氏子公司總經(jīng)理的位置，跑去給徐道人當(dāng)伙計，下巴都快掉了。

    就囔囔著要楚楦請客吃飯。

    楚楦有點搞不懂她：“我出任總經(jīng)理的時候你都沒叫我請客，突然當(dāng)了小伙計，你卻囔囔著要請客？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