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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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聞鈺若是不顧一切撲向晏氏,要么聞昭與蘇穆宛都會下去,要么兩個人都會獲救。若是聽晏氏的話乖乖站著不動,下去的只會是聞昭。最后姜聞鈺選擇了最妥當?shù)囊环N,是對于保住妻兒最妥當?shù)倪x擇,也是置聞昭于死地的選擇。 陸然只能賭,賭聞昭在掉下去的某一瞬會想起他,然后奮力搏一搏,為他爭取一線生機。就是不想他,想想她的三個也行,總之不能這么輕易就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愿再像上輩子那樣孤獨。這輩子聞昭雖是抱著目的接近他,他卻覺得慶幸,慶幸可以早些認識她。偶爾他也會想,大抵是上天看他上輩子太可憐,連個媳婦兒都沒有,這才把聞昭送到他身邊。既然如此,他便不能讓上天把她收走! 二爺?shù)热嘶馗?,聞昭落崖的事情便傳開了,老夫人當即暈了過去。 蘇穆宛動了胎氣,郎中正在開藥,嘴里還念叨著,“真是福大命大,這胎兒還保得住?!苯勨晫⑹州p輕放在蘇穆宛的肚子上,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小家伙還未出生,就背負了一條人命,姜聞鈺看著蘇穆宛的肚子,眼里是沉郁的痛色,“你就叫,念昭吧?!?/br> 可是……姜家的下一輩應當排“清”字啊……蘇穆宛張了張嘴,卻只是含淚點了點頭。 陸然找到聞昭的時候,她正靜靜躺在一棵樹的枝丫上,若是忽略她周身的血跡,便如同安睡一般。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像一個安詳?shù)乃勒?。陸然在觸到了她溫熱的肌膚、跳動的脈搏之后,才徹底活了過來。 心下大定,陸然便著手為聞昭檢查傷勢。腦后重創(chuàng),五內受損,再加一些外傷。陸然抿緊了唇,他的姑娘不久前還與他說笑打鬧,貓兒一般鮮活,現(xiàn)在卻成了這樣,這都是拜姜家所賜!偏偏他又不能動姜家。 然而,不能動,不代表他會讓那些傷害聞昭的人好過! 考慮到聞昭的傷勢,陸然珍而重之地抱起聞昭,預備在山腳找戶人家住下。 二爺在半夜的時候醒來,掀開被子就要下榻,嘴里大喊道,“昭昭沒有死,沒有死!”旁邊的秦氏正躲在被窩里哭,半宿都沒有睡著,此時聽見二爺?shù)暮奥?,立馬起身拉住他。 “二爺你去哪?” “昭昭沒有死,我夢見她了,她說她摔得好疼,叫我救救她……我要去救她……”二爺喃喃了好一會兒,才看了看手邊的被褥,“我什么時候回府的?不行,我要去救她!” “文遠!昭昭已經死了啊,那么高的山崖,就是大男人也得摔死啊!”里頭的動靜鬧醒了外間的丫鬟,紛紛點了燈進來。 進來的時候卻見姜二爺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童。 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陸然一喜,低頭對懷里的人道,“快了?!睉牙锏娜藳]有絲毫動靜,說話人的眼神卻溫柔地要滴出水來。 “阿炳,莫看書了,歇了吧?!遍T外響起慈祥又蒼老的聲音。 阿炳的視線沒有從書上移開,口上回道,“娘你睡吧,我再看一會兒?!?/br> “別催了,阿炳哪回不是看書看到半夜啊……睡了吧,老婆子。” 這時,外頭突地響起幾下敲門聲。老婆婆正要去開門,炕上的老伴提醒道,“小心是壞人?!?/br> 老婆婆呵呵笑,“我們家有什么可圖的?門外那人說不準當真是有難處?!?/br> 打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神仙一樣的郎君,在暗夜里竟好像發(fā)著光,老婆婆揉了揉眼睛,再看這人仍站在門口,又見他懷里抱著一個血跡斑斑的姑娘。 “這是……” “在下的妻子身受重傷,不便移動,可以借宿一晚嗎?”他的嗓音清朗,生得又雋秀,老婆婆已然相信這人不是壞人了,更何況這人以及他懷里的姑娘瞧著都是非富即貴的,怎么可能打他們的主意。 “可以,寒舍恰好有一張閑置的床榻。” “多謝。”陸然說完便隨著老婆婆進了屋。 這老婆婆說話比一般的農婦要講究一些,且路過一間房的時候他還聽到了讀書聲,陸然正暗自打量著,便聽老婆婆說,“這房間是犬子日后娶了媳婦住的,現(xiàn)在他吃睡都在自個兒書房里頭,畢竟明年就鄉(xiāng)試了……” 陸然與老婆婆說了幾句,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請問,可有熱水?”陸然抱著聞昭站在榻邊,這張榻上的被褥對于農戶而言已經是上好的了,而聞昭身上卻滿是血跡。 “有的,有的。”老婆婆見這人雖生得這般尊貴的模樣,卻能顧忌到他們這樣的窮苦人家,竟是不愿弄臟的他們被褥,心里又添了幾分好感。 老婆婆燒來一盆熱水,還周到地準備了干凈衣裳,想著反正這二人是夫妻,便沒有出手幫忙,合上門就出去了。 陸然看著她出去,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開口。 老天爺或許是覺得聞昭上輩子毀過容,因此這一世竟叫她在渾身受傷的情況下,臉上卻沒有丁點傷口。陸然想,這下聞昭醒過來的時候,應當會高興一些。 只是這手委實慘烈了些,上頭遍布著擦傷,還有好幾道深深的抓痕,陸然將帕子沾了水,將她抱坐在懷里,小心地給她擦拭。將塵土與血跡擦拭干凈之后,那傷處卻更加可怖,皮rou外翻的模樣看得陸然心中揪疼。 陸然將懷里的傷藥取出,輕柔地抹在她的傷處,“昭昭放心,我必不會叫你留了疤?!?/br> 她的腰側被樹杈劃破了,血跡甚至滲透了外衫,必須除去衣服擦拭上藥才行。 陸然知道,這種時候不該有什么旖旎心思,可他的姑娘出落得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好,叫他的心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當初她在水底下纏著他的時候,就像一條小美人魚,雙臂纖長、腰肢柔軟,既磨人又惹人憐愛,現(xiàn)在卻好似長成了絕世妖姬,剝了高潔端矜的殼子,里頭的風光可以叫任何人失去理智。 陸然剝除衣物的指尖微微顫抖。還好他方才沒有請那老婆婆幫忙,聞昭的這副模樣他不愿讓任何人看到。 夜已深,連隔壁的讀書聲也停了。陸然緩緩在聞昭身旁躺下,側身看她。她仿佛正在安睡,他卻像那個偷窺妻子睡顏的癡漢丈夫。 這一剎那,陸然覺得心里滿足安寧,美好得叫他不愿再回去。 朝堂上各方勢力仍在喧囂鬧騰,姜家也籠罩在一片沉痛里,只有他們這兒,一張榻,一雙人,還有寧靜的月色。 “昭昭,快點醒來吧,”陸然抬手撫在聞昭的頰上,“我想你了?!?/br> 她精致得像一尊玉雕,靜靜的沒有反應。 陸然貼著聞昭冰涼的臉蛋,“昭昭在做什么夢呢?醒來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秋夜寒涼,陸然緊緊將聞昭抱入懷里。 姜府里頭,二爺?shù)膭屿o將大爺都召來了,大爺看著幾近癲狂的二弟,眼眶有些紅,又是一個手刀才叫二爺安靜下來。 而秦氏方才聽了一耳朵的“挽娘莫怪我”,整個人呆坐在榻邊,完全沒了反應,還是身邊的丫鬟將二爺扶到了榻上。 聞曇偷偷從門外露了半個腦袋出來,聽屋里沒動靜了,就要悄悄進去。她想和爹娘一起睡。爹娘已經好久沒有哄她睡覺了,但是今天她好怕,怕二jiejie摔下去了就回不來了。 雖說話本子里頭落崖的人從沒有真正死了的,但是這事落到二jiejie頭上了,她還是好怕。 聞曇走到榻邊,卻見爹爹躺在榻上沒有動靜,娘親卻直挺挺地坐著,連她進來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娘親?”聞曇歪著腦袋喊了一聲。 秦氏這才有點反應,將聞曇從榻邊抱起,緊緊摟進懷里。聞曇被娘親摟得有些疼,卻閉著小嘴堅持不出聲,娘親從來不會弄疼她,所以娘親應該是太難過了,她應該乖乖地給娘親抱著。聞曇的雙臂絲毫動彈不得,卻將自己的臉蛋貼在秦氏的頸側蹭了蹭。 天已經快亮了,而這一夜卻是好多人都沒有睡著。 這是陸然頭一回抱著心愛的姑娘一同入睡,可他卻睡得極不安穩(wěn)。不知為何,聞昭的身子越發(fā)冰涼,陸然從慌亂中醒來。反復把脈,反復查看傷勢,他分明可以確定,她周身的傷加起來都不足以致死,但是懷里的聞昭卻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安詳又平靜,如同一個死者。 陸然不住地搓著她的手,意圖將她暖和起來,“昭昭不要嚇我……” 不要離開我。 ☆、第77章 沉于夢 “什么?那個丐婦是晏氏?”姜大爺不可置信地看向聞鈺。 姜聞鈺點了點頭,他一夜未睡,瞧著有些頹然,“正是?!?/br> “趕快派人去城西的莊子,給我好生問問,他們是怎么看人的!看丟了還不上報!”姜大爺恨恨地咬牙,“真想將這些人都打死了事!” “什么?陸侍郎今日沒來上朝是因為也跳下崖去了?”皇上滿目震驚。 “不會有假,昨日陸侍郎在薛府重陽宴上聽說姜二姑娘落崖后,二話不說就沖出門去。還有人看見他從崖上跳下去了。當真是用情至深吶!”說話的人是薛相的門生之一,或許是眼紅陸然時日已久,見陸然出了事,語氣中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薛相轉頭眼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皇上已然將姜二姑娘賜給李襄了,陸然這樣做就是罔顧皇上與廣安王世子的顏面,就算大難不死,回來也要面對皇上的怒火了。 薛相悄悄抬眼打量皇上的神色,卻沒想到他竟在皇上的眼里捕捉到了一瞬間的怔忡與惋惜,唯獨沒有惱怒。 皇上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并不打算怪罪于陸然? 薛相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摸不準圣心了。 阿炳一大早起來溫書,卻見竟有人比他還早,這人正是昨日來此借宿的男子。他背了一個白胡子老人正往這邊跑來,速度奇快,叫人看不清步子。 “這是……”阿炳話還沒問出口,就見陸然已經背著人進去了。 “還請郎中看看,為何她會通身冰涼。”陸然將老郎中放下,老郎中方才趴在他背上一路趕過來,雖然陸然的步子已然放穩(wěn)了,仍是將老郎中顛得不輕。 “哎喲年輕人啊……性子急?!崩芍锌谏媳г沽艘痪洌瑓s半點不耽擱地將手搭在聞昭的腕上,隨后又探了探聞昭腦后。 “這頭部傷得不輕啊……” “但是應當只會暫時昏迷不醒,而不會周身冰涼,還請郎中解惑?!?/br> “確實不多見,”郎中眉頭緊蹙著,撥了撥聞昭的眼皮,“咦……令夫人深陷夢境,不愿醒來啊……” 深陷夢境,不愿醒來…… 陸然將郎中送回之后仍是不住地想著郎中的話。聞昭這是夢見了什么,竟不愿再醒過來,而若是她自己都不愿醒,就沒人能救醒她了…… “昭昭……你的家人竟傷你至此么?讓你連我都不要了?” 陸然將臉埋在聞昭的頸窩,半晌沒有起身。他想不明白,以聞昭的性子就是對大房對聞鈺失望透頂,也不會不管自己的爹娘、三哥還有他。所以聞昭到底是夢見了什么…… “昭昭,你快點醒來好不好?”陸然抓著聞昭的肩頭直想將她搖醒,卻顧忌著她體內的傷勢,“有什么事情我們一起解決,你不要怕?;钪仁裁炊贾匾 ?/br> “昭昭不要自責!好好活下去!娘親愛你……” 聞昭看著落入崖底的娘親,不住搖頭。不會的,不是的,娘親是染了天花病死的,不是落崖而亡! 可是她一旦否定了眼前所見的一切,這樣的場景便會再現(xiàn)一遍。 “昭昭不要自責!好好活下去!娘親愛你……” 這是她的親娘莊氏,一個在記憶力幾乎模糊了面容的人。但此時的她還是二十多的年紀,生得與三哥有幾分相似,她正淚眼含笑,話里卻全是訣別。 “娘親!”聞昭大喊了一聲,娘親已經落入崖底看不見了。 聞昭呆呆地在崖邊站了一會兒,卻聽后邊有人在喊她。 “昭昭!”這喊聲清脆如玉相擊,聞昭回頭一看,竟是一個小少年。少年眉目如畫,仔細一看分明是三哥幼時的模樣! “三哥?”聞昭正要上前,卻見年幼的三哥從地上扶起一個小女童。 三哥看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又摸了摸女童血流不止的后腦勺,睜大了眼,嗓音顫抖帶著哭腔,“昭昭!昭昭這是怎么了?!娘親!昭昭流血了!” 聞昭這才發(fā)現(xiàn),三哥懷里那個小女童分明就是她! 不過十歲的少年,抱著一個小女童哭喊,卻沒有等到他們的娘親。少年哭聲漸弱,輕輕將女童放在地上,站起身在四周找尋,卻在崖邊看見了掉落的福袋。 因為快到昭昭生日了,娘親才帶他們到西山道觀祈福,娘親告訴他,雖然西山道觀不好走,但世之奇?zhèn)ス骞殖T谟陔U遠,越是不好去的地方,越有靈性。 少年在崖邊看見了掙扎的痕跡,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精致的小臉上全是絕望。先前在文家村的時候,聞昭還在感嘆那個為母乞討的阿梅小小年紀就知道了絕望為何物,而現(xiàn)在她才知道,她一向溫和愛笑的三哥也早已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聞昭的眼里涌出了淚水,看著呆呆望著虛空的三哥,聞昭伸出手,想要安慰安慰這個比她還要矮上一截的三哥,可她的手卻穿過了三哥的身體,如同穿過一縷清風。 三哥有多絕望,聞昭就有多想立刻了結自己。因為,娘親正是為了救她才掉下了懸崖。她親眼看見是那個小女童趁著娘親照看腹疼的兄長跑到崖邊玩耍,卻不慎滑倒,娘親為了救她以身涉險,最后自己掉下去卻用盡全力將女童甩了上來。 那雙美麗又空洞的眼睛突然有了動靜,“昭昭,昭昭,昭昭……”三哥的嘴里不住地喃喃,隨后艱難地朝地上那個女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