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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醉花間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側(cè)門內(nèi),朵兒的奶娘已經(jīng)在等候,見小主子縮在蔣崢懷里,掩飾不住的驚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接過被裹成一團(tuán)的朵兒,乍然被換手,朵兒哼哼唧唧起來,聞到熟悉的味道之后才安靜下來。

    天璇道:“這里風(fēng)大,你趕緊帶朵兒回去?!?/br>
    求之不得的奶娘趕緊應(yīng)了,朝著蔣崢和天璇各福了一福,抱著小主子立刻就走。

    朵兒一走,天璇便覺氣氛有些怪了,她望了望庭院內(nèi)立著的高七尺五寸的蟠螭燈柱,口內(nèi)銜燈,燭火透過白色的縐紗透出來,灑下一片白光。開口:“已經(jīng)到了,不用再送了?!?/br>
    “今天玩的開心嗎?”蔣崢含笑問。

    天璇的表情扭曲了下,就聽見他低沉的笑聲在夜幕中響起,顯然他心里門清。

    朵兒很開心,作為一個(gè)慈祥的姑姑,她也算開心吧,于是天璇忍著心塞道:“朵兒玩的很盡興,今天多謝你了?!?/br>
    “下次有空再帶你們出來玩?!笔Y崢伸手把她披風(fēng)后面的帽子替她戴上,又順手理了理披風(fēng)繩:“累了一天,早點(diǎn)休息。我這兩天有些忙,便不過來了,有事讓人傳話?!?/br>
    天璇心下微松,然面上聲色不動(dòng),甚至還關(guān)切了一句:“那你注意身體?!?/br>
    這話里包含真心,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蔣崢目光籠著她在白色燈火下瑩瑩泛光的臉上,他有耐心等到那一天:“好,快回去吧?!?/br>
    天璇本想等他走了再走,可聽他這語氣,遂只好屈了屈膝:“那我走了。”

    待天璇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蔣崢才轉(zhuǎn)身出門。

    回到棲星院,天璇就把自己帶回來的,那些看起來比較干凈味道也還過得去的小吃食,分成一堆又一堆,讓人給下面的弟弟meimei們送去,囑咐:“若是睡了就算了?!?/br>
    想了想天璇把沈天珝那份里面帶甜味的吃食拿了出來,她容易發(fā)胖,還是少吃甜的。又另加了幾樣其他吃食進(jìn)去:“九妹可能還在做功課,畢姑娘應(yīng)該陪著她,讓她們一塊用?!鄙蛱飓嵱行v懶,若是不瞧著,保不準(zhǔn)就要睡過去。

    “剩下的你們拿去分了?!?/br>
    谷雨應(yīng)諾,帶著人把東西搬走,過了一會(huì)兒外面?zhèn)鱽韷阂值臍g呼聲,天璇想應(yīng)是那些十來歲的小丫鬟們,這個(gè)年紀(jì)哪有不愛吃零嘴的。

    天璇不由也高興了下,這才起身去凈房沐浴,在街上走了一圈,尤其是朵兒對各種小吃情有獨(dú)鐘,她也跟著吃了不少,染了一身味道。

    聽雨院里,沈天珝果然還在挑燈夜畫,畢繡瑩在一旁看書陪著她。

    沈天珝皺眉苦思,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忽聽見外面動(dòng)靜,立時(shí)抬起頭來。

    畢繡瑩無奈的搖頭,一有風(fēng)吹草動(dòng)她就分神,心思完全不在畫上。

    知是天璇給她捎吃的,沈天珝的眉頭頓時(shí)打開了,興高采烈的撲過去,還不忘招呼畢繡瑩,羨慕:“我都好久沒逛過夜市了。”忽然一拍手,滿臉希冀的看著畢繡瑩:“你說要是我功課做的好,找大哥把聽?wèi)驌Q成晚上出門行不行?”

    畢繡瑩心神微微一晃,柔聲道:“只要你好好用功,得了優(yōu)。你大哥這么疼你,肯定會(huì)依你的?!?/br>
    沈天珝也覺得問題不大,但是前提是得優(yōu),當(dāng)下她的笑容就垮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資質(zhì)平平,偏偏還懶散,有時(shí)候她想用功,可就是堅(jiān)持不下去。

    沈天珝握了握拳頭,鏗鏘道:“等我吃完了,我就去用功!”

    畢繡瑩對此并沒有報(bào)太大的希望,她陪著沈天珝讀了三年書,這話耳朵聽得都起繭子了。按著沈家長房主母劉氏的話,就是她這女兒因上有兄姐撐著,下有弟妹頂著,便養(yǎng)的她胸?zé)o大志。不求她將來有大造化,只要學(xué)問過得去,不丟人現(xiàn)眼就成。

    望著開開心心吃著東西的沈天珝,畢繡瑩眼里有淡淡的羨慕,這樣子的無憂無慮,多好!

    冷不防,咽下一口脆筋巴子的沈天珝突然抬頭道:“繡瑩姐,早上我聽見我娘和女師說到你的婚事了。”她差點(diǎn)就忘了。

    畢繡瑩手一抖,銀勺上的糯米雞掉在桌上,她聽見自己變調(diào)的聲音:“我娘說什么了?”

    沈天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我不敢多聽,只聽了一點(diǎn)點(diǎn),大概是讓我娘尋個(gè)本分上進(jìn)的?!彼龜D眉弄眼的湊過去:“繡瑩姐,你喜歡什么樣的,我和娘去說。要不她們胡亂找個(gè)你不喜歡怎么辦?”自言自語起來:“繡瑩姐學(xué)問這么好,肯定要找個(gè)有學(xué)問的?!?/br>
    ☆、第34章 洶涌

    是夜,臨江,郡守府。

    大廳之內(nèi),燈火如晝。鼓樂絲竹,不絕于耳。蓮臺(tái)之上,絕色舞姬,翩躚起舞,羅衫輕褪,萬般春情。筵席之間,觥籌交錯(cuò),笑意融融。

    首座上的蔣紹慵懶的倚著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豎屏,桃花眼似睜非睜,白皙的臉龐染上薄紅,目光逐漸迷離。

    臨江郡守謝安民與周遭下屬交換了個(gè)眼色。打一開始,他們對這位年紀(jì)輕輕就高居錦衣衛(wèi)指揮使之位的青年,面上尊敬,心里卻是不以為然。誰讓他姓蔣,他爹是靖國公。

    可自從他二月里巡視到臨江,雷厲風(fēng)行地將郡尉王明義以貪污軍餉的名義帶回信都。半月前又突然大駕光臨,拿下了臨江十來個(gè)大大小小的官員,拔出蘿卜帶出泥,牽扯到上百個(gè)暗樁,把臨江官場攪得天翻地覆后,就再不敢這么想了。

    謝安民也是才知道,王明義那王八羔子,居然在暗中幫著南邊朝廷收集冀、雍兩地文臣武將喜好,甚至是把柄,并憑此收買拉攏了不少人。

    謝安民覷一眼上頭,偷偷擦了擦汗。文武分治,他比王明義高半級(jí),卻是管不得他的,這半個(gè)月瞧下來,蔣紹也沒有讓他連坐的意思,他好酒好茶的伺候,應(yīng)該沒事吧。

    想想還是不放心,他送去的美姬孌童,蔣紹一個(gè)都沒受用。這世上哪有男人不好色的,想來還是因?yàn)槟菐兹俗松氩涣怂姆ㄑ郏吘顾约壕褪恰^色’,哪里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思及此,謝安民對樂伎打了個(gè)眼色。立時(shí),鼓樂一變,變得纏綿繾倦起來。

    隨著樂聲,一身披粉紗的曼妙女子系著綢緞從天而降,如同天外飛仙。美目之中含俏含妖,目光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胸前如雪,半遮半掩,露在外的蠻腰,不堪一握。

    玉足邁著輕盈的舞步,緩緩移向首座,一步,兩步,三步……望著蔣紹俊美如神祗的臉龐,云姬心跳微不可見的加快,她嫵媚動(dòng)人的臉上也浮現(xiàn)緋色,似是羞澀。

    云姬一個(gè)回旋,輕紗飄落,她緩緩跪在蔣紹案前,素手捧起瑤樽,俯身遞到蔣紹唇邊,聲清音柔,吐氣如蘭:“賤妾久仰大人威名!”

    蔣紹半合的眼慢慢睜開了,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唇角的弧度明顯了些,漫不經(jīng)心的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帶著令人酥麻的狎昵。

    下首,謝安民得意一笑,就說這世上沒有不好色的男人,端看誘惑夠不夠。這云姬可是他重金請來的。

    一抹guntang從相觸的肌膚襲向心房,云姬心頭微顫,她含羞帶怯的抬起眼眸,注目眼前的男人。桃花眼中似水含情,眼角殷紅的淚痣讓他多了一份妖冶。云姬心跳徒然漏了一拍,無端端升起一股不詳預(yù)感。

    云姬直覺不妙,下意識(shí)抽出藏在抹胸下薄如蟬翼的刀片,直刺蔣紹眉心。

    與此同時(shí),伶人樂伎之中躍出幾人,手執(zhí)武器沖向首席。

    蔣紹出手快如閃電,擒住云姬手腕,輕輕一扭,‘咔嗒’一聲,那修長優(yōu)美的手腕頓時(shí)變形扭曲。云姬吃痛忍不住呻/吟出聲,指間刀片應(yīng)聲落地。另一只手也被蔣紹如法炮制,待她再無反抗之力,蔣紹便將她擲出去。

    痛得渾身冷汗的云姬摔出去老遠(yuǎn),地面上留下長長一條痕跡,還沒喘過氣來,脖頸之上就架了四柄繡春刀。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慕痂F交鳴后,云姬同黨或斬與繡春刀下,或重傷被活捉。

    一場刺殺消失在須臾之間。

    筵席上嚇得四處奔走儀容盡喪的賓客頓時(shí)覺得尷尬,迷之尷尬。

    云姬滿面不甘,瞪向依舊懶散坐于首座的蔣紹,他甚至連刀都沒有拔。見她望過來,蔣紹微微一彎唇角。

    云姬只覺氣血上涌,險(xiǎn)些噴出一口血來。

    蔣紹垂眸盯著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慢條斯理道:“誰派你來的?”

    “上天派我來的,似你們蔣氏這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痹萍б浑p美目凌厲異常。

    蔣紹嗤笑一聲:“倒不想姑娘還是忠義之士!”

    這四個(gè)字從他嘴里說出來帶著無邊的嘲諷,令云姬勃然大怒,決絕道:“你少得意,我殺不了你,總有人收了你,蔣氏倒行逆施,不忠不義,早晚會(huì)遭報(bào)應(yīng)的?!?/br>
    “報(bào)應(yīng)?”蔣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然甩落手中酒杯,酒杯砸在她的臉頰上,一顆黑色藥丸混著鮮血噴出來?;ㄈ菰旅驳拿廊祟D時(shí)鼻青臉腫,尤其是眼神,剎那間失去了慷慨就義的從容,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看來,姑娘也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笔Y紹的聲音依舊溫柔平緩,似情人細(xì)語。他拿起案幾上的汗巾,擦拭手上的酒液,含笑道:“姑娘要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便送姑娘一個(gè)痛快。姑娘若是要做寧死不屈的英雄,就要委屈你試試我錦衣衛(wèi)的手段了?!?/br>
    錦衣衛(wèi)的手段!云姬臉色劇變,身形大顫,她忍不住扭頭看向左側(cè)。

    “你堂哥笑起來好滲人?!碧埔环矇旱土寺曇魧ι砗笮P模樣的人說,話音未落敏感察覺到氣氛驟變,心里一跳,還以為自己沒控制好嗓音,訕訕扭頭,正對上云姬求救似的目光。

    唐一凡懵了,完全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更懵的事情還在后頭,他只覺眼前一寒,下意識(shí)丹田提氣一躍而起,險(xiǎn)險(xiǎn)避開直刺面門的一刀。

    不想對方一刀不中,迅速變勢,向上劈來。刀光凜冽,森氣逼人,直直向他頭部斬去。

    半空之中的唐一凡駭然,這一刀端地角度詭譎,狠辣無比,他的身體在空中折成一個(gè)詭異弧度,險(xiǎn)險(xiǎn)避開。刀鋒在他臉一寸外掠過,驚得唐一凡冷汗淋漓。然不等他喘息,那刀再一次如影隨形,唐一凡知道自己絕對避不開這凌厲一刀,所以他干脆不避了,他只想知道是誰下手如此狠決,定睛望去,竟是蔣紹。

    此刻他臉上全無半分方才的優(yōu)雅閑適,那一雙桃花眼黑不見底,臉上的陰鷙翻江倒海似乎迫不及待要將他湮滅,只一眼,一股涼意便順著小腿爬上心頭。唐一凡駭然,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小話,怎么就像他搶了他妻子似的。

    唐一凡覺得自己死也不會(huì)瞑目,太冤了!

    “紹堂哥,不要!”那與唐一凡說話的小廝目疵欲裂,好容易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醒神,疾呼著撞向蔣紹。

    刀身與唐一凡貼面而過,斬落幾縷散發(fā),那冷冷寒芒刺得唐一凡手腳俱僵。蔣紹空出來的另一手握成拳,匯力于拳峰,連擊唐一凡腹部。

    唐一凡頓時(shí)氣息凝滯,只覺得摧古拉朽的疼痛從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痛的他恨不得一死了之。生不如死,他可算是明白了他之前說的話,更明白那美貌女子為何嚇得面無人色,特么疼死個(gè)人。

    唐一凡栽倒在地,蜷縮成蝦米狀。

    收拳的蔣紹正好騰出手接住沖過來的人,冷聲質(zhì)問:“誰讓你來這種地方的?”

    那小廝卻不是小廝,乃是冀王府平襄郡主蔣嵐。

    被先發(fā)制人的蔣嵐頓時(shí)心虛語塞,余光瞄到唐一凡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當(dāng)下大驚,沖過去:“唐一凡,唐一凡,你還好吧!”

    “應(yīng)該死不了?!碧埔环彩鉃椴灰椎膹淖炖飻D出幾個(gè)字。

    蔣嵐哽了下,覺得他應(yīng)該真的死不了了,便站起來又走回蔣紹身邊。

    一句安慰話都沒得到的唐一凡:“……”

    蔣嵐小心翼翼的看著蔣紹,賠笑:“紹堂哥,唐一凡肯定和那個(gè)刺客無關(guān)?!?/br>
    唐一凡的兄長唐一平忙道:“聽那女子的話,想來她是替朝廷辦事的,咱們唐家一直是被朝廷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怎么可能和朝廷鷹犬有聯(lián)系,她這是挑撥離間?!彼麄兲萍以俏鞅焙蘸沼忻鸟R匪,兩年前才被蔣氏招安。唐一平正是接了王明義的缺,臨江新上任的郡尉。

    蔣紹隨手把刀扔給下屬,抬眸掃一眼蔣嵐:“我知道。”

    “?。。。 笔Y嵐大驚失色:“那堂哥怎么要……”劈了他。

    “他帶你到這種場合來,不該死嗎?”蔣紹反問。

    唐一平:“……”這理由真是太正當(dāng)了,他要是有個(gè)meimei被豬拱了,那頭豬還帶著meimei亂來也想活劈了他。

    蔣嵐頓時(shí)眼珠子亂飄,支支吾吾:“是我逼他的,他沒辦法才帶我來,”又小聲嘀咕:“其實(shí)也沒什么。”不就是舞蹈香艷一點(diǎn)。

    蔣紹垂了垂眸:“今日我在,只是稍稍教訓(xùn)他一頓,若是大哥,你覺得他還有機(jī)會(huì)站起來?”

    蔣嵐抖了下,霎時(shí)說不出話,覺得堂哥還是很善良的,期期艾艾看著他:“堂哥,你不要告訴我哥好不好?!?/br>
    蔣紹看她一眼,微笑:“把這里所有人都滅口,他就不會(huì)知道了?!?/br>
    蔣嵐:“……”

    眾人:“……”

    “這里不該是你待的地方,走吧?!笔Y紹道,“還有,我會(huì)讓人送你回信都。”

    玩夠了的蔣嵐哦了一聲,見唐一凡已經(jīng)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站起來,便招呼他一起往外走。

    隱隱約約的,蔣紹還能聽見蔣嵐在嘲笑唐一凡沒用,唐一凡理不直氣不壯的解釋,換來更加慘無人道的恥笑。

    歡喜冤家!

    蔣紹的目光逐漸轉(zhuǎn)涼,兩年前他收到阿璇一封信,整封信的重點(diǎn)是那群馬匪居然被招安了,她想讓外祖給她出氣的計(jì)劃胎死腹中,十分不開心!

    他想去看她的,可他在錦衣衛(wèi)正處于關(guān)鍵時(shí)機(jī),他一進(jìn)去就是正四品的指揮僉事,下面人礙著他的家世當(dāng)面不說,心里卻不服。他需要向世人證明自己不是只能蒙祖蔭的紈绔。

    這兩年,蔣紹一直在想,當(dāng)時(shí)如果自己去了,一切是不是都會(huì)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