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在這地兒上待不下去，給我滾回他的窮山溝里去！”

    “你來！”顧珩北手里的煙終于燒到了盡頭，他用力把煙頭擲在地上，冷冷的嗓音淬了冰鋒，砸在地上鏗鏘脆響，“我也告訴你，只要我顧四在京都待一天，誰再動紀(jì)寒川一根毫毛，我拿命跟他拼！包括你在內(nèi)?！?/br>
    顧珩北轉(zhuǎn)身，走出兩步卻又回頭。

    索林烏沉沉的眼睛在看到他回頭的那一刻還亮了下，顧珩北卻露出一個惡意到幾近殘忍的笑，他輕聲說：“索林，你這么搞我喜歡的人……你他媽的不是對我有什么心思吧？”

    索林的瞳孔頓時瞠大得幾欲爆裂。

    “哈！”顧珩北仰面笑了起來，接連笑了好幾聲，然后他盯著索林，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務(wù)求讓索林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恨不得自己說的每個字都化成刀子，把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捅個腸穿肚爛労?！澳阋怯羞@心思，那可他媽太惡心我了！你照照你那逼臉，你也配！”

    顧珩北說完，抄起床頭柜上搖搖墜墜的一個玻璃杯子，狠狠地砸向?qū)γ娴膲Ρ?，杯子發(fā)出“咣嚓”一聲響，然后四分五裂摔在地上，濺了滿地碎片。

    “索林，咱倆的情分就跟這玻璃杯一樣，cei他媽完了！”這是顧珩北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門被用力打開又轟上，屋子里轟隆轟隆震天響。

    小助理過了好久務(wù)秸驕ぞさ贗瓶門，病房里果然一片狼藉，索林把能砸的能推的全都?xì)Я藗€徹底，正坐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喘著氣。

    他沒穿鞋，光著的腳邊就是那一地碎玻璃渣子。

    “索……索少……”小助理膽戰(zhàn)心驚地想提醒索林小心，別被碎玻璃扎到，卻在下一刻驚恐地瞪大了眼。

    索林哭了，嗚嗚嗚帶響的，他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小助理覺得他那個樣子好像個心愛的玩具被人砸碎后就覺得天崩地裂要活不下去的熊孩子。

    小助理心說可他哪里是個熊孩子，他砸掉的哪里是別人家的玩具，那是別人的身體，尊嚴(yán)，事業(yè)，夢想，是別人的全盤人生，他肆無忌憚地破壞掉，他還有臉哭。

    索林哭著，他一邊哭一邊撿起那些玻璃渣子往一塊拼。

    小助理職責(zé)在身，終究怕這慫蛋把自己弄傷了：“索少，您別碰這個玻璃渣子，我去掃了……”

    “嗚嗚嗚……”索林拉著小助理，滿臉的鼻涕眼淚，他無賴地，又近乎哀求地說，“你給我……拼起來，把這個杯子……拼起來……”

    “碎成這樣……”小助理為難地說，“拼不起來了，我再去買個新的吧，買個一模一樣的……”

    “我不要，我就要這個！”索林蹬著腿，暴躁地拍打著地面，一邊哭一邊喊，“我就要這個……我不要新的……”

    小助理蹲在那，一臉漠然，他知道那玻璃太碎太碎了，是怎么都不可能再拼出一個杯子來了。

    可是索林，他好像還不知道這個道理。

    活該。

    同一時間顧珩北走出醫(yī)院，他像是被人抽去了腿骨，腿軟得站不住，他扶著墻壁，慢慢地蹲在地上。

    十幾年兄弟，顧珩北從記事起就認(rèn)得索林，索林說的那些事，顧珩北也一件沒忘過。

    他其實(shí)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變成這樣了，他最好的兄弟往死里逼他最喜歡的人。

    好好的一個紀(jì)寒川，怎么就被逼到這份上了。

    “盤絲洞”里那瞠裂他眼眸的一幕幕，“創(chuàng)傷性性障礙”的診斷，MiniWeb的腰斬……

    明明那天送紀(jì)寒川去參加酒會之前，他還對自己笑著，他還跟自己說，“外面就算真的有妖精，我也不是唐僧，我是孫悟空，早就被你壓在五指山下”。

    那怎么就成上輩子的記憶了。

    顧珩北渾身發(fā)著抖，紀(jì)寒川一語成讖，他對他的喜歡，活生生壓成了一座五指山……

    那年六月在顧珩北的記憶里，一直是血色和灰蒙交織，紀(jì)寒川從外傷低燒，轉(zhuǎn)高燒肺炎，足足掛了半個多月的點(diǎn)滴。

    NorMou依然在運(yùn)行，因?yàn)楹霞s里沒有提前考慮到MiniWeb被強(qiáng)行關(guān)閉的這種突發(fā)事件，明耀風(fēng)投的資金全部撤出，NorMou作為乙方，甲方廣告商的尾款沒了下文，而它作為甲方，乙方的合作商卻來討要宣發(fā)的尾款。

    NorMou在MiniWeb項(xiàng)目清盤之后，多出了三百多萬的債務(wù)。

    擺在紀(jì)寒川他還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申請破產(chǎn)，二是和合作商協(xié)商延遲還款。

    NorMou的辦公室是租的，服務(wù)器是租的，名下資產(chǎn)不過幾臺電腦一些辦公用具，但凡是個智商沒問題的都會選擇前者。

    幾大創(chuàng)始人在紀(jì)寒川的病房里開了會。

    “還債……”紀(jì)寒川和顧珩北異口同聲。

    “破產(chǎn)……”李楚和徐進(jìn)也在同一時間開口。

    遇重大事不決的，聽紀(jì)寒川。

    “申請破產(chǎn)很容易，但商業(yè)信譽(yù)只要壞過一次想再重建就很難了……”

    紀(jì)寒川肺炎，說太多話會咳嗽，顧珩北替他向徐進(jìn)和李楚解釋，“NorMou起點(diǎn)太高，紀(jì)寒川的個人標(biāo)簽太醒目，你還已經(jīng)不可能隨便換個馬甲就重頭再來，MiniWeb雖敗猶榮，但是這筆債務(wù)如果不還卻是洗不掉的污點(diǎn)。”

    紀(jì)寒川輕咳了兩聲，他笑著舉起拳頭和顧珩北輕輕一碰，所有的默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