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鐘離嫵特地把它們各自的窩安置到了一起,都在東次間。雙福的窩其實(shí)只是一個精致的竹籃,里面鋪著它睡慣的小毯子,四喜的窩更簡單,只在地上鋪一張它睡慣了的毯子。它們都是一樣,憑著氣味找窩,是簡單、別致還是精致,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偶爾的夜里,簡讓忘記關(guān)上寢室房門的時候,雙福就會悄悄溜到床上,去扒鐘離嫵的被角。鐘離嫵不管是睡得迷迷糊糊還是即刻清醒過來,都會讓它鉆到被子里一起睡。 簡讓對此很不滿,因為雙福睡到床上容易,把它弄走卻很難——鐘離嫵就不答應(yīng),并且分外堅定地把雙福視為小孩子,親都不準(zhǔn)讓他親,別的更是想都別想,振振有詞地跟他說不能帶歪雙福。 一個大活人,淪落到了和貓爭寵的份兒上……他偶爾真是要?dú)庹ǚ巍?/br> 鐘離嫵卻是樂不可支,很享受看他一臉氣悶又沒轍的感覺。 ** 季蘭綺是喜歡清靜的性子,住到j(luò)iejie家里之后,先前兩天都是去看望傅四夫人,談話期間得知,傅清暉把那個魚鐘離嫵交過手的中年人交給了簡讓詢問。簡讓沒當(dāng)回事,先把人扔給了手下,過幾日問不出的話,他再親自想法子。 聽說之后,她轉(zhuǎn)頭就告訴了鐘離嫵。 接下來,便沒什么事了,在鐘離嫵的小庫房里選取了諸多顏色各異的衣料,專心給鐘離嫵做衣物鞋襪。在她眼里,阿嫵是最好看的女孩子,她想把這個不怎么著調(diào)的小jiejie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因此,除了傅四夫人過來找她說話,她大多數(shù)時候是留在房里做針線。鐘離嫵邀她出門散心,她不肯——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她才不會纏著jiejie。姐妹是一輩子的事兒,不需急在這一時。 鐘離嫵見她執(zhí)意不肯,猜得到她的好意,便不勉強(qiáng),過段時日再姐妹結(jié)伴游玩便是。橫豎島上的景致也跑不了,她與蘭綺也不會離散。 這一天,麒麟來見鐘離嫵,道:“我這幾日好像是被人盯梢了。是誰我找不出,但就是有這種感覺,每天都是這樣。” “從何時開始的?”鐘離嫵第一反應(yīng)是余老板派人監(jiān)視自己和身邊的人。 麒麟細(xì)細(xì)思量之后,答道:“是您成婚三兩天之后開始的事兒。” 成婚之后三兩天……鐘離嫵用拇指揉著食指,正色思忖,“真的是找不到盯梢的人?連看都看不到?” “是?!摈梓霃?qiáng)調(diào)道,“只是有感覺,但實(shí)在是沒法子找到盯梢的人。” 麒麟是最為警惕的人,以往遇到這種情形,大多能反過頭來惡整或是反過頭來盯梢,這次分明是遇到了硬茬。 余老板手里不會有這樣的人手。經(jīng)歷決定一切,他做官時,說難聽些就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武夫——很多人自嘲時會用武夫這個稱謂,但有胸襟自嘲的人,一般都是城府深藏,可余老板不在其列。 誰手里的人,能做到這一點(diǎn)呢? 除了景林、簡讓,她想不到別的人選——只有他們做官時與追蹤、盯梢、埋眼線息息相關(guān),且是這種人里的翹楚。 他們兩個是一家人。 不要說景先生已不在島上,便是還在,也不可能有這份閑情。 那么,就只剩下簡讓了。 那廝在最初就懷疑林氏三兄弟的死與她有關(guān),加之在賭坊發(fā)生的那件事……他是認(rèn)準(zhǔn)了她要走險招陷入危險吧?由此才派人監(jiān)視她的人。 鐘離嫵思忖片刻,輕輕一笑,“這樣的話,你和小虎幾個,就暫時擱淺手邊的事情,照常過日子。閑來在島上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游山玩水就行。”簡讓暗中行事,那她就暗中不軟不硬的戲弄他一下。 麒麟稱是。姨夫人已經(jīng)離開,大小姐如何進(jìn)行接下來的事,沒人干涉,實(shí)在不需要心急。 “先試試。不奏效的話,再來告知我。” ** 簡讓只要得空,便會帶鐘離嫵去自己或景林名下的產(chǎn)業(yè)看看,途中若是經(jīng)過景致引人的地方,就停下來流連多時。 在這期間,兩個人發(fā)現(xiàn)了一些獨(dú)具特色的食肆、面館、小飯館,不論是熟食、面條還是招牌菜,都值得人一再回頭光顧——當(dāng)然,前提是對胃口。 鐘離嫵絕對是小吃貨,對這些無意中的收獲驚喜不已。 至于兩個男人名下的產(chǎn)業(yè),則讓她有些悻悻然:“我稍微感興趣的行當(dāng),你們都有所涉獵,我再做也沒什么意思……真是的?!?/br> 簡讓哈哈地笑,“我的不就是你的?看上什么,拿到手里經(jīng)營就是?!?/br> “不?!辩婋x嫵道,“我再看看。反正我不窮,你更是富得流油,過兩年再找個消遣也行?!眤.(胭脂有毒)為您整理制作 “那倒是。”要過一輩子,他要供養(yǎng)她一輩子,她日后經(jīng)營什么買賣,真就是個當(dāng)做消遣的事兒。 鐘離嫵最喜歡的一個地方,是景林名下一個魚塘周圍的景致——附近有大片的火紅海棠林,那般的艷麗妖嬈,讓人初見時驚艷、失神。 簡讓環(huán)著她肩頸,擁著她在林間漫步。 腳下的芳草地軟軟的,隨風(fēng)飄落的花瓣形成一道絕艷紅雨,而身邊的人,美得不可方物。 他時不時停下腳步,低頭索吻。 她知道,在景林的地盤,若不召喚,沒人敢擅自亂走,更不會有閑雜人等,偶爾起了戲謔的心思,便輾轉(zhuǎn)回應(yīng),故意撩他的火。 他只能克制著,只能橫她兩眼、咬她兩口。 她笑得不行。也是沒法子,如今到了真章,被動的、不自在的只有她,想要報仇,只能在別的時候?qū)ふ覚C(jī)會。 如此極為自在喜樂的過了幾日,麒麟來向鐘離嫵回話,神色有點(diǎn)兒沮喪:“如今我們雖然無所事事,可還是被人監(jiān)視著。情形與以往相同,我知道有人盯著,但是找不到?!?/br> “……”鐘離嫵揉了揉額角,“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需責(zé)怪自己。”暗衛(wèi)是什么人???耐力興許比在沙場上的熱血兒郎更好,這是他們必須要具備的。 “那該怎么辦呢?”麒麟并不是鐘離嫵,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困局是他家大小姐的夫君一手造成。 “讓我想想?!辩婋x嫵問起別的事,“余家這幾日是何情形?” 麒麟道:“父子兩個鬧了兩次,余公子被吊起來打了一次,又被關(guān)到柴房餓了兩日?!?/br> “……”鐘離嫵再度扶額,“這個余公子,也太笨了些,你找機(jī)會給他支支招?!彪S即將自己與于洪飛說過的話如實(shí)復(fù)述。 麒麟頷首,“您放心,這容易,一定可以辦到!”繼而想了想,愈發(fā)沮喪,“可是……不行啊,現(xiàn)在還被人盯著呢。我要是接近余公子的話,有人搗亂甚至阻止可怎么辦?要不是為這個,我早就去給余公子支招了?!?/br> 想看熱鬧沒看成,也罷了,問題是跟她搗亂的是自己的夫君,太讓人窩火。鐘離嫵吁出一口氣,“沒事,明日只管放心去?!?/br> 今晚,她就要跟簡讓把話說清楚。他要是再跟她搗亂,那就別怪她無賴,給他添亂。 晚間,簡讓先行沐浴換了寢衣,倚著床頭看書。 鐘離嫵沐浴已畢,要越過他歇下的時候,心念一轉(zhuǎn),坐到了他身上,“跟你商量個事兒???” 簡讓抬眼瞧著她,壞笑起來,“我怎么覺著,你是要跟我忙活個事兒呢?” “這么說也行。”鐘離嫵由著他把自己摟到臂彎,“忙活完之后,你就不準(zhǔn)管我的事兒了,行不行?” “……”又來色誘那一招?簡讓挑了挑眉,“我得想想?!?/br> ☆、第38章 ·|· · 38 傾情(上) “你讓人監(jiān)視我的人,怎么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鐘離嫵抵著他的額頭,“還要想想?你想什么?” 簡讓依舊倚著床頭,維持著半坐的姿勢,只是將手邊的書放到了床頭的小杌子上,沒正形地反問道:“有人監(jiān)視你的人?那你讓他們忙什么呢?怎么會引得別人監(jiān)視的?” “打啞謎很好玩兒么?”鐘離嫵掐了他的頸部一下,“除了你還能有誰?” “是又怎么樣?”簡讓對上她的視線,“雖然你不是半路跑掉的人,但很多事都讓我捏一把冷汗。我就是要盯著你,不然每天都會做噩夢。” 鐘離嫵坐直了身形,啼笑皆非地看著他,“我這算什么?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你這是運(yùn)氣總算不錯,有個怕你出差錯的夫君。” “你都知道了什么?”鐘離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焙喿尮吹退?,“只知道剛剛有人要色誘,我正等著呢。” 鐘離嫵沒忍住,唇畔又現(xiàn)出了笑意,“你不答應(yīng)我的條件,別的一概免談。”說著話,推開他,撫了撫還沒干透的長發(fā),下了床,轉(zhuǎn)去鏡臺前落座,一面反復(fù)梳著頭發(fā),一面在心里琢磨接下來該怎么辦。 簡讓瞥一眼房門,起身去關(guān)上——省得雙福又半夜溜進(jìn)來?;厣碜酱策叄瑳]了看書的心情,索性對她實(shí)話實(shí)說:“我找人查了你的底細(xì)。不,準(zhǔn)確來說,是查了你家族的底細(xì),知道你在島上的仇家?!?/br> “……”鐘離嫵撥弄著頭發(fā),不說話。 “不論你是怎么想的,那三個人就算做賊心虛,恐怕也會與你為敵?!彼麗偠恼Z聲繼續(xù)徐徐響起,“與你為敵,便是與我為敵?!蓖A送#瑴芈暭右痪洌俺舭?,交給我?!?/br> “是要除掉?!辩婋x嫵透過鏡臺凝視著他,“但我不要你動手。誰還沒幾件跟誰都不能說的秘辛呢?你只當(dāng)并不知情——如果我們不是結(jié)伴前來,不是同住在歸云客棧,你不會留意到這些,對不對?他們有一日身死,在人們看來,只是意外喪命。你信我,我可以做到?!?/br> “我不信?!迸c其說不信,不如說是做不到拿她的安危去賭。 鐘離嫵抿了抿唇,將長發(fā)用根簪子松松地綰起來,回身瞪著他,“你怎么油鹽不進(jìn)呢???”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簡讓忍耐地凝望著她。 “我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別人以好心之名介入我的事情給我添亂?!辩婋x嫵吸進(jìn)一口氣,盡量讓語氣平靜一些,“你也是一樣。我會盡最大的力不連累到你,你要相信我?!?/br> “我怕的是你被連累么?”簡讓擰了眉,“我怕的是你出岔子!這又不是天書,你怎么就聽不明白?!” “可是我才是鐘離家族唯一的后人,這些就該由我親手來做?!辩婋x嫵再一次深深呼吸,不讓語氣受情緒影響而拔高,“我是鐘離淵的幺女,我的長輩們在世的時候,都很寵愛我——這些是誰都知道的,我總要給我這身份一個自認(rèn)為最好的交待,不然的話,我成什么了?我離開南楚之前,不能以真實(shí)身份現(xiàn)身,以后其實(shí)也不打算回去,我不喜歡那里。往后可以做的,只有島上這三件事,連這都要你幫忙甚至代勞的話,我到死都會于心難安?!?/br> 總有一些事,是與生俱來的責(zé)任,替另一個活著也是一樣,不能推卸這樣的責(zé)任。不能做到的話,有愧于良心,會讓人打心底輕視甚至厭煩自己。 她希望他明白這一點(diǎn),進(jìn)一步解釋道: “我那個姨母,你也看到了,她對我和蘭綺都不好,品行有著諸多瑕疵。但是,她到底養(yǎng)育了我那些年,請人傳授給我這身絕技,為的只是要我為家族報仇雪恨。 “我跟她說過,她離開之后,我該做的,都會盡力去做。 “只有做到這些,往后在我因為這身絕技幫人或自保的時候,才不會想到她的時候就心虛——膈應(yīng)她那些年,你要我以后膈應(yīng)自己么? “她以前想把我許給別人,意思就是要我利用別的男子的幫助達(dá)到目的——我不同意她那么做,難道眼下要自己這樣打自己的耳光么? “最重要的是,跟我來的人,都特別清楚我的底細(xì)。如果我只做場面功夫,那么以后還能指望誰對我忠心耿耿?她連家族的覆滅都不在乎,到末了讓別人幫忙報仇,不是貪生怕死、只求自己安樂的人,是什么?——他們就算是當(dāng)下不愿意承認(rèn),往后也會意識到這一點(diǎn)。 “再有就是蘭綺。我不能讓我的meimei都鄙視我。 “我請你讓我堂堂正正的活著,別出于善意卻給我搗亂,行不行?” 簡讓聽她說出這些深埋在心里的話,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涉及的計較、是非太多,他得慢慢消化。 鐘離嫵卻是態(tài)度干脆,“就這樣說定了。” 簡讓對她伸出手,語氣轉(zhuǎn)為柔和,“先讓我把你的話理清楚。過來,別著涼?!?/br> “哦?!辩婋x嫵回到床上歇下,“你慢慢想想,我先睡了。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誰跟你說定了?”簡讓從來就不能接受任何人幫自己決定任何事,對她已經(jīng)一再破例,一再忍耐,到此刻,忍不下去了,“凡事都有折中的法子,你別想自作主張?!?/br> 鐘離嫵又何嘗是能被任何人左右的性情,更不是有耐心的人,對他尤其如此,因為在他面前,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眼里有了火氣,“誰要折中的法子?這就是我的事,不準(zhǔn)你摻和!” “我摻和定了,甭啰嗦?!?/br> 鐘離嫵掀開錦被,騰一下坐起來,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要是堅持己見的話,明天我就搬回歸云客棧——不,我和蘭綺另尋住處。等這些事情了了,我再回來跟你繼續(xù)過日子。再有,你的人要是再監(jiān)視我的人,我就一個個的收拾!” “那你先把我收拾了吧。”簡讓有些暴躁了,“這種事我要是都能由著你,那我還娶你干嘛?我娶你不是讓你冒險,是為了讓你跟我過得更好——你出了事怎么辦?!”末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