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南宮：自從分別后

    南宮瑾是在噩夢中驚醒的，他夢到無數(shù)的孤魂野鬼追著他要拆他的骨喝他的血，他一路狂奔，精疲力竭，猛然驚醒過來，汗?jié)褚陆?，惶惶然尚未回神，垂下的手卻觸到一具滑溜溜的身子。

    南宮瑾登時只覺汗毛倒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狼狽萬分的跳下了床。

    “來人！”他大喊，身子卻有些站不穩(wěn)，只覺頭疼欲裂。

    外頭聽到動靜，隨即掌了燈魚貫而入。

    而床上之人也醒轉(zhuǎn)了過來，半支著身子，含羞帶怯，嬌滴滴道：“丞相，您怎么醒啦！”

    南宮瑾只覺額角青筋亂跳，夢里的恐懼悉數(shù)轉(zhuǎn)化為看清此女的憤怒，他上前，那女人正要往被窩里藏做嬌羞狀，南宮瑾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猛地從床上扯了下來，眨眼功夫一個大力扔出了門外，那女子的尖叫聲也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昨日，大長公主娶媳，因皇帝幼年頗得這位姑姑照顧，姑侄二人關(guān)系親厚，皇帝便親自來捧了場，大略也是為了給姑姑長臉，幾乎將大小官員都叫了去，身為宰相的南宮瑾也只好賣了個面子。

    席間推杯換盞，皇帝帶頭灌酒，一來二去，南宮就有些醉了，大略是酒入愁腸愁更愁，不知不覺間又自斟自飲起來，竟醉的人事不省了。

    皇帝也醉的東倒西歪，顛三倒四間就下了道口諭，讓南宮瑾留宿侯府。（因長公主駙馬被封為關(guān)內(nèi)候，因此駙馬府又叫侯府）。

    南宮的隨從見此也不好擅自帶主子離開，只能暗中保護，隨候府的人安排了。

    大略到了三更天，長公主與關(guān)內(nèi)侯進去探望丞相睡的是否安好。出了來后，又叮囑守夜的奴才小心伺候著。

    南宮的暗衛(wèi)一直在暗處盯的清楚，進去的時候總共五個人，出來的時候卻只有四個人了。

    待人走遠了，暗衛(wèi)悄悄潛了進去，卻見個光溜溜的女子趴在主子身上。

    暗衛(wèi)大驚失色，一時拿不定主意，恰在這時另一名暗衛(wèi)也潛了進來，結(jié)果二人同時犯了難。

    到底是上前阻止呢，還是靜觀其變呢？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聲的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時間拖得越久，那女子的舉動也盡皆入了二人眼底，最終倆人達成共識，左右這種事男人吃不了虧，就隨她去吧。但主子畢竟醉著不比平時，他們也不能撒手不管，只得隱在暗處繼續(xù)監(jiān)視著。

    卻見那女子在南宮身上扭來扭去也沒扭出個花來，倒差點被熟睡中的南宮瑾推下了床。

    女子驚嚇之余差點叫出聲，又險險捂住了嘴，重新爬上床后，又擺弄了許久，雖則她平素大膽，慣會和男子眉來眼去的調(diào)情，但閨房中事到底只見過幾本圖冊，并未親身試過，按照之前公主嬸娘的教導，依言久弄了南宮許久，仍未成事，只能暗恨飲酒誤事，悻悻然的放棄了。

    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不得入眠，到底不甘心，自己揉弄自己，最后竟銷魂的高了。隨后，總算是熟睡了過去。

    隱在暗處的暗衛(wèi)這才捏著一把汗，放心的離開了，上梁翻上屋頂?shù)臅r候，差點沒腿軟的摔下去。

    暗衛(wèi)甲說：“你先守一會，我去去就來！”

    暗衛(wèi)乙一臉的我理解你的表情，說：“到底是年輕人，心性不堅。”

    暗衛(wèi)甲不服氣，出其不意朝暗衛(wèi)乙的襠部抓了一把，旋即縮回手，意味深長道：“確實夠堅?！?/br>
    言歸正傳，且說這邊廂的這般大的動靜，不一刻整個侯府都被驚動了，南宮瑾已然在貼身奴才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隨即揚長而去。

    長公主與駙馬前半夜還在滿心歡喜的計劃著明兒一早如何對南宮瑾發(fā)難，又當如何逼他娶了楚楚，豈料天還未亮，突聽的人聲喧嘩，說是墨軒出事了。

    出事了？能出什么事？駙馬與公主微皺了眉，他們雖然將外甥女送了過去，卻并不想鬧的人盡皆知，在他們預想中最好的結(jié)果自然是，南宮瑾認下這個啞巴虧。反正他喝了那么多，到底是不是啞巴虧，恐怕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吧。

    只是昨兒世子大婚，府里留宿的賓客不在少數(shù)，這要鬧將起來……

    到底是親外甥女，關(guān)內(nèi)侯衣服都沒穿整齊，就和公主小跑著來到了墨軒。

    而墨軒內(nèi)早就站滿了人，只是半絲兒聲都沒有，公主與駙馬對看一眼，心下奇怪，往前走了幾步，眾人讓開一條路，卻見院子內(nèi)赤條條躺著一個人。

    駙馬駭了一跳，腦子一片空白，公主也是瞪大了眼，還是公主的貼身奶嬤嬤有眼色，急急上前，將那人翻了過來，那張臉一對上二人，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公主與駙馬腿一抖，在下人的攙扶下往前沖了幾步。

    卻見奶媽面色慘白，顫著聲兒說：“表小姐沒氣了！”

    駙馬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半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聲嘶力竭的喊，“南宮瑾！南宮瑾他人在哪！”

    他一哭，整個候府的人都跟著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前一日駙馬府才大辦宴席，一派歡天喜地，這才第二天，喜劇變悲劇，人生何其無常啊。

    卻說南宮瑾離開候府后，并未回相府，而是一路策馬狂奔，天未亮，城門尚未開，守城的將領(lǐng)一看是相爺，也不敢多問，直接給開了一人一馬通行的角門。

    暗衛(wèi)會錯了意，還當他這是“畏罪潛逃”，是要回金國了，心內(nèi)激動不已，一只手情不自禁放入了懷里，猶豫著是否要發(fā)信號，叫兄弟們該撤的都撤了。

    只是待南宮出了城門，暗衛(wèi)就發(fā)覺方向不對了。

    南宮瑾的目的地很明確，直奔蒼藍江而去。

    臨近渡口，南宮瑾棄馬步行而去，暗衛(wèi)還要跟上，南宮冷不丁的說了句，“別跟了。”

    暗衛(wèi)便牽住他的馬不敢再動了。

    南宮瑾到了渡口，湖面有風，深秋的季節(jié)，鳳吹在身上很冷，他解下一條小船，跳了上去。

    奈何他不會劃船，劃了許久，那小船兒仍舊只是在江面上打轉(zhuǎn)，南宮瑾大惱，索性棄了船，跳江而去，半晌沒見他露頭，岸上的護衛(wèi)驚出一身冷汗，都要準備跳下去撈人了，暗沉的湖面上，突然遠遠的冒出一個黑點。

    他長長的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煩躁、壓抑、嗜血的狂怒在窒息壓榨的痛苦中逐漸消匿，只剩下無邊的空虛寂寞，幾乎要將他整個吞噬殆盡。

    他想她……

    非常。

    **

    天光大亮，南宮才從江里上來。

    隨行見他面色發(fā)白發(fā)紫，俱都嚇得不行，生怕他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又引發(fā)舊疾。早有伶俐的下人捧干凈的衣裳上前，隨從紛紛解衣，圍成一個圈，做出一塊屏障，讓南宮更了衣。衣服下的皮膚泡的發(fā)皺，好在衣裳換了沒多久，隨從不經(jīng)意的碰到他的手，發(fā)覺已然有了熱意，這才安了心，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主子，再是心里不痛快，身子可是您自己的，您要不愛惜，老夫人可要傷心了?！?/br>
    南宮瑾沒說話，翻身上馬，“回府！”

    他一馬當先，隨從紛紛上馬，緊隨其后。

    豈知才入城，就被一直候在城門口的禁軍攔住了去路。

    大統(tǒng)領(lǐng)彭子興本就是做做樣子嚴查往來通行路人，自今兒天還沒亮，長公主與關(guān)內(nèi)侯到宮內(nèi)哭哭鬧鬧，到皇帝龍顏大怒，嚴令緝拿案犯南宮瑾，彭子興就知道自己接了個燙手的山芋，內(nèi)心是崩潰的，卻又是無可奈何的。他是丞相舉薦的，外人都知他是丞相一黨，但皇權(quán)在上，他不得不從，只得一面慢悠悠的整頓人馬，一面又暗中派人趕緊通知丞相，叫他有個準備，想好對策。

    后來，派去的人回來說，丞相壓根沒在府里，倒是守城遞來消息說，丞相已于兩個時辰前出了城，逃走了！

    彭子興先是一愣，接著一喜，后來又憂上了。

    他能做上大統(tǒng)領(lǐng)一職，全靠他會拍馬逢迎，真本事一點沒有，若是沒了丞相幫襯，他往后該怎么混下去？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已經(jīng)是大統(tǒng)領(lǐng)了，朝中又有幾人能扳倒他？丞相走了也好，他就有機會代替他的位置，成為新皇的心腹。

    且說彭子興正人五人六的在城門口做樣子呢，哪知丞相竟自城外回來了。

    彭子興見到他的當口腿就軟了，直覺就要下跪，但陡然驚醒，如今丞相是戴罪之身，殺了關(guān)內(nèi)侯的親外甥女，看皇帝那勃然大怒的樣子，想來是忍了丞相許久了，丞相這棵大樹恐怕是要倒了。

    那此時此刻站好隊就顯得尤其的重要了，彭子興掙扎許久，終于做了錯誤的判斷，于是他大喝，“來人啦！拿下罪臣南宮瑾！”

    南宮瑾高坐在馬上，就見彭子興一張臉變來變?nèi)ィ葢驁@子里耍戲法的還精彩，不想，他竟說了這話。

    也巧了，彭子興剛下令，突然自百姓堆里跳出兩人，口內(nèi)嚷嚷著，“南宮狗賊！拿命來！”

    說來，這刺客也笨，既然要殺就偷偷摸摸的殺好了，人還沒殺呢，先喊上了，跳出來的瞬間倒還蠻高的，看樣子像練過，結(jié)果尚未落地就被南宮的貼身護衛(wèi)一劍斃命，另一個則刺穿了肩胛，被一腳踩在泥坑里。

    南宮瑾自輔佐福王登上王位，獨攬大權(quán)，被刺殺也不知多少回了，各樣的人都有，他端坐在馬上，神色不動，護衛(wèi)碾著刺客的頭，喝問，“誰派你來的？”

    “狗賊……”那人將嘴里的泥吐了幾口，先是義正詞嚴的大罵了幾句，英勇無畏的義士一般。

    南宮聽的不耐，一揮衣袖。

    護衛(wèi)會意，手起刀落，那人哼都沒哼一聲，旋即沒命。

    南宮抬眼一掃，指間捏了塊碎銀子，一彈，人群中有人哎喲一聲應(yīng)聲而倒。

    護衛(wèi)連忙自人群中架出那人，那人雙腿軟的根本站不起來，尚未到近前褲子已濕了，滴滴答答，傳出一股異味。

    南宮瑾蹙了蹙眉頭，偏過臉。

    那人倒是自覺，不等護衛(wèi)逼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那倆人刺殺南宮瑾的緣由給說了。

    原是南宮瑾自那日在皇帝的清涼殿親手殺了那個伶人后，越想越氣，命人徹查折子戲的事。

    其實那折子戲本也沒什么，起先還是歌頌花小神醫(yī)曾經(jīng)的善舉，但這世道總有些不懷好意，心腸齷齪的小人，因著花小神醫(yī)貌美，又因某些人恨毒了南宮瑾卻又發(fā)泄不得，遂將怨氣都撒到了不會為自己辯駁的死人身上，于是花小神醫(yī)就被編排出了各種各樣的葷段子，還在戲臺子上演出了。

    國亂，人心也跟著亂了，禮儀道德似乎也不講究了，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放浪形骸，縱情享樂。

    南宮瑾因著花吟被惡意誹謗，大怒，下令嚴懲涉事人等，由此，一家接一家的戲院被查封，被砍頭流放者不下兩百余人，受牽連著更達上千人，此冤案后被載入大周史冊，史稱“折子戲案”。

    南宮瑾沒聽他說完，就不耐煩的駕馬走了。

    護衛(wèi)一腳踹開那人，那人僥幸逃過一命，因受驚過度，夜不能寐，痛苦難當，時隔半年，還是自己將自己給了結(jié)了。

    卻說彭子興眼見著南宮瑾當著他的面殺人，只道他這是要殺雞儆猴，哪還敢興師問罪有半分不敬，忙上前將大長公主與關(guān)內(nèi)侯告御狀的事繪聲繪色的給說了。

    南宮瑾一大早被那裸女嚇的不輕，此刻聽聞居然是關(guān)內(nèi)侯的親外甥女，頗覺詫異，暗道一個閨閣大小姐怎么就上了他的床，他原本只道是府內(nèi)養(yǎng)著的美姬，關(guān)內(nèi)侯美意送來伺候他的，殺了就殺了，根本沒往心里去。轉(zhuǎn)念一想，恍然反應(yīng)過來了，嘴角一扯，一抹冷意就凝上了眸子。

    回了城內(nèi)，禁軍為其開道，不明情況的百姓還道丞相巡街來了，俱都跪了一地。

    有不少文士躲在茶館或酒樓里悄悄的罵，數(shù)月之間，南宮瑾從一代賢相變成了天怒人怨的jian相，落差有多大，那些文人雅士心中就有多恨。尋常百姓誰當權(quán)他們不關(guān)心，他們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肚子能不能填飽，能不能安穩(wěn)度日。

    南宮瑾坐于高頭大馬上，玄色衣袍翻飛，風采卓然，氣勢逼人，百姓紛紛埋首不敢多看一眼，自然也有個別的。

    南宮瑾一眼就瞧到了，那娃娃大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遠遠的又是沖他招手又是沖他笑，嘴里含糊不清的也不知在喊些什么。

    那小小的人兒，容貌倒與她姑姑益發(fā)的像了。

    南宮瑾遠遠瞧著，笑了。

    而抱著她的小丫鬟在與南宮瑾的視線對上后，嚇的面無人色，抖若篩糠。

    這之前南宮瑾尋了個借口罷免了花大義與花勇的官職，將他一家老小軟禁在西門弄，暗中卻命孫掌柜以朋友之名接濟（烏丸鈴花名義上的叔伯父）。

    外人只道是他一家因為永寧公主與晉安王私奔一事受牽連，殊不知，南宮瑾此舉只不過是假借官府之名軟禁，卻有效的杜絕了那些激憤的民間義士尋釁滋事，護了花家一家老小周全。

    但花家卻不這么認為，他們擔驚受怕，惴惴不安，尤其自花容氏隨同南宮金氏上香祈福后一直未歸，他們甚至已經(jīng)肯定花容氏及花玉已遭不測了。

    花大義素來與妻子伉儷情深，疼惜幼子，受不了如此打擊，日日飲酒度日，后來家里不給酒，他就橫沖直撞的要出去，與看守他們一家的衙役發(fā)生了數(shù)次沖突。衙役因丞相有過交代，不敢還手，生生的受了打，心內(nèi)叫苦不迭。后來換了一批看守，都是彪形大漢，花大義再耍橫，那些人就將花勇拽出來打了一頓，也沒打到筋骨，卻也叫他皮開rou綻了，花大義被嚇住了，再不敢耍橫。

    丫鬟帶著花蕊偷跑出來，也是因為花蕊調(diào)皮，一個人從狗洞里鉆了出去，照顧花蕊的丫鬟為了捉住她也從狗洞里鉆了出來，小丫鬟身量小，爬出來倒也輕輕松松。

    待小丫鬟鉆出狗洞，花蕊已經(jīng)跑遠了，小丫鬟捉住她正要拖回去，奈何花蕊被關(guān)的久了，煩悶的都快炸了，又踢又打就是不愿回去，恰巧繞著院墻巡邏的衙役走了來，小丫鬟嚇的腦袋發(fā)暈，抱住花蕊就逃了。

    這一逃花蕊是高興了，本來這小丫鬟也是半大的孩子，玩心重，大孩子帶小孩子一下子就被街上的熱鬧景象吸引了，因為沒有人認識她們，倆孩子手牽著手，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往里頭扎。

    豈料，就是那么巧……

    南宮瑾勒住了馬，偏頭跟隨從耳語了幾句，旋即就見那隨從朝人堆里走去，轉(zhuǎn)眼功夫花蕊就被隨從抱在了懷里，小丫鬟慘白了一張臉，叫又不敢叫，哭又不敢哭，只得跟著那彪形大漢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