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17日

    第三章·時光飛逝

    「去誰家呢？」

    「你認識的朋友你自己拜訪就好了。橫插一個我進去不合適。」

    「去看看一葉吧?！?/br>
    「……可以，但是一葉家里出事了，她不一定在家?！?/br>
    「嗯？」

    「一葉的父親一個月前得了病。急性胰腺炎。」他們已經走到了渚家宅邸前，

    大門緊閉著，里面很安靜的樣子，但墻頭已經有從內爬到外面的爬山虎。「一個

    月前，就在這兒，渚先生被救護車送去城里的大醫(yī)院了，聽說是連著做了三次手

    術，現(xiàn)在還沒回來。」

    「急性胰腺炎……」穹低聲對悠說：「急性胰腺炎的平均死亡率是百分之六

    十到七十，年齡越大死亡率越高，一葉的父親年紀大了，我覺得他應該是兇多吉

    少?！?/br>
    「唉……這些話你可千萬別和一葉他們說。」

    「我知道，況且醫(yī)生應該早就和他們說了。」

    悠向門衛(wèi)問道：「請問渚一葉小姐在家嗎？」

    「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渚一葉的高中同學。麻煩您向大小姐稟報一下，就說春日野悠和春

    日野穹前來拜訪。多謝了。」

    「好的，我馬上去稟報，二位請稍候?！归T衛(wèi)馬上往樓里走去。不多時，跟

    在渚一葉后面走出來。

    渚一葉看到在門外等待的兄妹二人，叫了一聲，立刻奔向他們，「小穹，你

    回來了！」她打開大門，把二人迎進來。

    春日野穹默默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話，跟在悠后面。一葉把他們帶到會客廳，

    家里貌似只有她一個人，但是很亂。不是垃圾很多的那種臟亂，而是幾乎所有東

    西都草草擺在明面上，好處是隨時可以拿到自己想拿的東西而無需尋找，壞處就

    是看上去非常亂。

    「對不起啊，我們家突然出了變故，這家里完全不像是會客的樣子。你們是

    昨天剛剛回來吧？」三人坐在會客的桌前，一葉給他們倒了麥茶。

    「是的，悠和我說你們家的事情了?！柜冯p手環(huán)握著玻璃杯，感受冰鎮(zhèn)麥茶

    給玻璃杯外壁沁出水珠，房間開了空調，溫度很舒適，穹甚至感覺這麥茶溫度有

    點低了。

    「一葉，你母親呢？初佳呢？家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她們都在醫(yī)院照顧父親。家里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人。我們現(xiàn)在輪班守在醫(yī)院

    里?！挂蝗~喝了一口麥茶。

    穹沒有說話，她凝視著一葉，看到一葉的眼睛里布滿血絲。

    「沒關系的，你父親一定會好起來，但是……我們現(xiàn)在也幫不了你們什么…

    …」

    「不，你們能來看我就已經足夠了?！挂蝗~笑著說。

    「好啦好啦，我們不要再提這些了。我們難得聚一次，還是說說能讓一葉開

    心的事吧?！?/br>
    「嗯?！?/br>
    「那么……」穹突然開口道。

    「嗯？」

    「你是在京都大學吧？我記得你三年前就是說要去京都?！?/br>
    「不是京都大學啦，雖然在京都不假。我上的是京都立大?！?/br>
    「京都立大也是非常非常好的學校了！一葉啊，你父親當時計劃的應該是讓

    你接他的班吧?！?/br>
    「嗯……」

    各個大學的比較這種話題是大學生們才能游刃有余的，悠對這些東西一竅不

    通，于是也插不上嘴。

    「說起來，我和悠也是好長時間沒見面了呢。悠，你有復讀嗎？」

    「哪有呢，我的狀況你也知道，本來高中就沒好好學習，成績在班里倒數(shù)，

    考不上什么好大學。況且，就算考上了我也沒有辦法去。家里需要人照看，穹每

    年的花銷也不小……」

    「喂喂，我說，別把我當成你不上大學的崇高借口。家里不缺錢，況且我從

    來沒有大手大腳，我當時不止一次勸你考一個專業(yè)院校，今后至少也能幫我打下

    手嘛！這下好啦，等我學完回來，病人看我是醫(yī)學本科畢業(yè)，看你是高中畢業(yè)，

    還怎么信得過你？到時候怎么辦，等我教你還是你自己學??？」穹的毒舌一如既

    往的犀利。

    「我……」悠大囧，而一葉則開心地笑起來：「其實穹說的沒錯，多一個文

    憑總是比什么都不學來得好，這東西是跟你一輩子的證明，而錢這東西，沒了就

    沒了。不過……穹學的是醫(yī)學類專業(yè)，那你們今后是要在奧木染重新開你們家的

    醫(yī)院嗎？春日野醫(yī)院？」

    「是的?！柜伏c點頭。

    「嗯……加油吧！——只可惜你們沒能早生個五六年，不然我父親就不會被

    送去城里，而是在你們家修養(yǎng)了?！?/br>
    「唉……對，也不對哦……」看來一葉不知道自己父親的病究竟多嚴重，穹

    暗自

    想。

    「至少在奧木染，最后也能安穩(wěn)一點。你說是不是？」

    二人沉默了幾秒鐘。

    悠岔開話題：「對了，初佳結婚了嗎？」

    「她？……還早呢?！?/br>
    「那就是說有男朋友了唄?！?/br>
    「不假?！?/br>
    「那么，為什么還拖著呢，她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br>
    「她對自己的男朋友不太滿意，總覺得以自己的條件嫁給他有點虧了。而且

    我們當時也不愿意送走這樣一個女仆，雖然經常笨手笨腳，但相互熟悉，照顧的

    也更順心。我們給她加了一些薪水，所以她還在和男朋友異地戀?！?/br>
    悠皺了皺眉頭：「不是我嚼舌頭，但是按理說，初佳能找到這樣一個男友已

    經是門當戶對了……」

    「誰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但是我們現(xiàn)在家里的條件，肯定是支撐不起仆人

    的開銷了，她今后怎么樣，還是隨她去吧?！?/br>
    「等一下，一葉？」

    「怎么啦？」

    「你眼睛里的血絲好濃……」穹從衣兜里掏出隨身用的小鏡子，給一葉看她

    的眼睛。

    一葉搖了搖頭：「沒關系啦，我今天早上坐第一班車回的家?！?/br>
    「那……你還是安心休息吧，只有休息好才能有足夠體力去照顧你父親，你

    有精力，你父親也能更有精神。我們就先走了。」二人起身向一葉告辭。

    一葉把他們送到大門口，臨別時，她向二人說：「你們今天要走訪好多人吧？

    ——倉永家就在那邊?！?/br>
    「……班長？」

    「對。」

    「謝謝啦，快回去休息吧?！苟送瑫r向一葉揮手道別。

    他們離開這個略顯壓抑的渚家，感覺太陽照在身上，雖然熱，但是身體輕松

    多了。

    「去班長家嗎？」悠略帶尷尬地問穹。

    當年的誤會早就解除了。但在這之后，班長和兄妹二人也幾乎沒有了交流，

    直到畢業(yè)，他們只知道班長考上了大學，僅此而已。

    「說幾句話就走吧……其實也沒什么話好說?！柜繁緛砭秃桶嚅L沒有私交。

    「還是去看一眼吧，說不定今后再也不見面了。」悠牽著穹的手走向班長家。

    【安卓用戶可使用APP，點擊下載APP，永不丟失網址】

    悠按了一下門鈴。不一會兒，門開了。系著圍裙的倉永梢笑吟吟地向二人打

    招呼：「你們好！」

    「你好……」

    「是你們啊，難得能來一次呢?？煺堖M吧！」她把悠穹二人招待進家門。

    裝潢還算不錯，雖然房子略有些舊了，但家具都是嶄新的，一應俱全。

    二人發(fā)現(xiàn)衣架上掛著幾件男士襯衫，玄關下也擺著男士拖鞋，屋子里也有很

    多男人的日用品……

    「你和你的男友在同居嗎？」

    「不，我結婚了?！?/br>
    「啊……？」兩人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你不是……還在上大學嗎？」

    「上大學也可以結婚啊。」倉永梢把腰間圍裙解開，頭發(fā)盤起來的她確實很

    像一個家庭主婦?！肝乙仓皇羌倨诨丶也攀沁@樣的。你們來的真是時候，要不要

    一起吃飯？」

    不知怎的，兩人松了一口氣。他們覺得這才是一個真正溫馨的家庭才有的樣

    子，鐘掛在墻上滴答滴答走著，家里有煙火氣息，到飯點了，灶臺上有炊煙和飯

    菜香味兒，家里并不整潔得令人恐懼，但也不是很亂，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在房間

    的細節(jié)里展現(xiàn)……「多謝了，班長?！褂葡乱庾R仍然叫她班長。

    倉永梢笑起來：「我早就不是班長了??！」她把飯菜端上餐桌。

    「你丈夫不回家的嗎？」

    「穗司他中午回不了家，只能在單位吃飯?！惯@個名叫穗司的人，就是班長

    的丈夫吧。

    「你什么時候結婚的？」穹顧不上吃菜，搶先問倉永。

    「半年前。但是如果要說我和穗司交往，應該是大一結業(yè)的暑假。這之后不

    久我們就開始同居，然后就訂婚了，訂婚后我們兩家出錢買了這間房子。他在隔

    壁鎮(zhèn)的獸醫(yī)院工作，我繼續(xù)上學，每年的假期才能回來和他團聚。半年前我為了

    處理他弟弟的一件事情回來，順便就把婚結了?！?/br>
    「可是你們沒有辦婚禮哦……」悠睜大了眼睛對她說。

    「沒有必要啦，正經的婚禮，等我畢業(yè)回來再辦也不遲的。話說回來，小悠，

    你和小穹現(xiàn)在怎么樣啊？」

    悠和穹倒是一下子尷尬起來了，兩人都有些扭捏：「我們倆，我們倆……還

    是那樣的關系。你，你不會……」

    倉永梢繼續(xù)笑著說：「沒事，當年的誤會不是早就解開了嗎，那之后我知道

    了，橫加干涉別人之間的情感是最討人厭的行為。而且，想要找到屬于自己的感

    情，心里也不能有對愛的隔閡。所有人的愛情都是平等的。如果換成當年，我肯

    定是去選擇報告長輩或者老師，但是現(xiàn)在，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每個人都有權利

    作出自己的選擇！——不瞞你們說，我在學校里宣布自己成婚的時候，受到的非

    議也不小呢！」

    看來梢她也是自己作出了很大的一個突破啊。悠在心里暗自想著。而穹則是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斷吃東西。

    「但是呢，你們兩個是肯定不能和我們相比的，畢竟過得了我們這一關也過

    不了法律這一關啊，該做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保險工作也一定要做好的啊?！?/br>
    「保險工作……？」兩人隱隱約約覺得坐在對面的倉永梢有點不對勁。

    「避孕啊。你們也不想生出長豬尾巴的小猴子吧？難道從來就沒注意過？」

    「啊……」兩個人羞紅了臉，「怎……怎么……我們……」

    「不是，明明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沒羞沒臊，連門都忘了關，為什么坐到我

    面前，就羞成這個樣子？」倉永梢調笑著對二人說。

    穹低著頭，聲音已經低到幾乎聽不見了：「吃，吃藥……」

    「你一直在吃藥？別呀，藥多多少少對身體有點害處的?！箓}永梢走到臥室

    里，片刻后走出來，手里捏著幾個小袋子，「吶，給你們試著用用?！?/br>
    「這是什么？」悠接過這幾個小袋子，細細端詳。

    「也不用我多解釋，按著袋子上的說明去做就好了。真是的，明明在大城市，

    卻不愿意多開眼看看世界，果然陷入愛情的女人是盲目的啊！別愣著，接著吃哦，

    我可是專門為你們加了一個菜的！」

    「哦……」兩人滿頭大汗，尷尬地拿起筷子。但倉永梢大方地和他們交談，

    好像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最后當他們三人放下飯碗的時候，就好像

    和多年交往的好友一樣，因為一句俏皮話笑出聲來。

    「一定要記得試著用一下！」二人走出倉永梢家門的時候，她還不忘囑咐他

    們，像個多嘴的大媽一樣。

    「我的天……」兩個人暗嘆時間的威力，學生時期最保守的倉永梢居然變成

    了一個開放而且善于交際的少婦，這他們是沒想到的。

    「下一個……去哪里？奈緒還是瑛？」

    「你傻嗎，瑛住在山上，想上山要先經過奈緒家?！?/br>
    「哦哦……差點忘了這個?！箖扇酥北寄尉w家。

    不過迎接他們的，是奈緒的父母。

    「奈緒還沒有回來呢，說是要參加一個招聘會，然后參加學校的畢業(yè)典禮?！?/br>
    幾年過去，奈緒的父母rou眼可見地變老，臉色也愈發(fā)慈祥，提起自己的女兒，

    總是滿臉笑意。

    「這孩子學習沒有穹那么用功，天分也不夠，她考取的是普通的一所大學，

    讀歷史專業(yè)，今后也準備長期在外面活動了。」

    「奈緒姐準備今后不回來了嗎？」

    「她一開始想的就是要到外面去打拼，我們也支持她。畢竟在這個小村鎮(zhèn)守

    著，不會有什么前途，她自己喜歡什么，就自己去做吧！最好能給我們找一個好

    女婿喲。」

    「……」

    太陽已經斜在半空中。這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二人專挑樹蔭下走，但還是

    熱的流汗。

    「去瑛的神社看看吧?！?/br>
    他們從山腳下慢慢沿著石板鋪成的小路走。兩人手牽著手，聽樹林幽靜處的

    蟬鳴。

    「瑛和亮平在一起了?！褂普f道。

    「唔?！柜凡⒉粚Υ烁械襟@奇，甚至是早有預料一般，畢竟自小認識，長大

    后走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們什么時候結婚？」

    亮平最后跌跌撞撞念完高中，雖然留級一年，但好歹還是畢了業(yè)。瑛也是，

    她一邊上學一邊當巫女養(yǎng)活自己，怎么可能保證成績呢。二人都沒去考大學。

    亮平畢業(yè)后回到自己家開始為家里的田地cao勞，等他父母百年之后，他就要

    繼承中里家世世代代傳下來的這幾十畝稻田。而瑛呢，明面上她是叉依姬神社的

    巫女，但背地里和亮平的感情逐漸升溫。按照神社的規(guī)矩，只有未婚女子才能任

    職巫女，所以她的職位也正準備留給下一任了。叉依姬神社的收入近年來逐漸走

    高，巫女一職算是個肥缺。

    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也不對，神道教沒有和尚。算了，

    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但是亮平的家里人不同意他們兩個。」

    「為什么？」

    「無非是嫌棄瑛的身份吧，還有收不到嫁妝?！?/br>
    「……」穹不知道該怎么說。

    因為巫女的地

    位其實不高。尤其是叉依姬神社這種并沒有被官方認可的民間

    神社。因為迷信，也因為貧窮。

    很令二人意外，瑛不在神社里，但很顯然沒有搬出神社。她忘了鎖門，他們

    看到瑛的房間里仍然有生活用品，當然，幾乎是一貧如洗，所以也沒什么東西可

    偷。

    悠自言自語道：「是不是和亮平在一起??？」

    「……」穹有些煩躁，「下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