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侯爺說等林姑娘身子養(yǎng)好了,就找個時間送她去東郊的水榭,那本就是大哥給她留下的宅子,有屋有田,侯府每月會給她一筆花銷,與姨娘同份,這樣她后半輩子也就能衣食無憂了?!?/br> “侯爺?shù)降走€是寬厚的?!鞭ヌ男α诵ΓS即又道,“之前咱們在屋子里笑鬧的那些話你別總當玩笑來聽,也是時候應該要個孩子了?!?/br> “是?!比镒勇勓?,害羞的垂了眼簾,一個勁兒的點著頭。 “等你懷了身子,儀姐兒……就送進宮里來陪陪本宮吧?!?/br> 三娘子驟然一愣,猛的抬頭看著蕙太妃,心里又是激動又是緊張的,張了半天的嘴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娘娘,您……您這是……” “你放心,我既開口和你要了這孩子,自然不會就是隨隨便便養(yǎng)養(yǎng)她的,等她及笄后,我會讓皇上封她個郡主的頭銜,不過……世上的事都是有得有失的,這孩子能坐享榮華,也要舍得無拘的自由,這事兒不著急,你且和侯爺商量商量,回頭也問問儀姐兒自己的想法。只是……早上見面的時候我讓儀姐兒自己挑禮物,她選的是那串盈彩佛珠,那珠子便就是當年你在禪云寺里幫我撿的那串珠子,我便想著,這或許就是緣分吧?!?/br> ☆、第162章 云翻影?不負君心(終) 那天晚上,三娘子等陸承廷等到了子夜,方才將身染酒氣眼露倦意的陸承廷給等了回來。 “怎么還沒睡?”見了還坐在炕上捧著一卷書胡亂翻著的三娘子,陸承廷嚇了一跳,當下腳步都有些虛了。 其實陸承廷酒量是極好的,尋常灌酒是醉不倒他的??墒亲罱B著應酬,不是公爵侯府就是皇宮國宴,喝多了自然也就容易顯出疲態(tài)。 “侯爺還沒能歇歇么?這眼看著就要開印復朝了?!比镒余洁熘?,一邊任由陸承廷將自己整個抱起擁在了懷中重新帶上了炕,一邊蜷在他的胸前貪戀著他身上的nongnong暖意。 只是……好吧,這暖意里還熏染著陣陣的酒氣。 “年初五還有隋親王那兒一場,就能歇了?!标懗型⒁灿X得心累,可是官場應酬,能推的他都已經(jīng)推掉了。剩下的這些,都是不得不親自到場的交情。 三娘子點點頭,然后閉著眼睛將晚上蕙太妃走時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陸承廷,“我已經(jīng)問過儀姐兒了,不過孩子到底還小,皇宮深幽。乍一和她說,她心里是有抵觸的。我覺得有抵觸是好的,那說明她并非是那種貪圖富貴易忘初心的性子,不過姐兒性子這般溫和,若真的進了宮,會不會……” 三娘子心里也很亂,畢竟對儀姐兒,她是有一份養(yǎng)育之情鋪墊在前的,要做到無動于衷其實真的很難。 “她一個孩子拿不定主意是正常的,你呢?你這個做母親的是怎么想的?”陸承廷伸手把玩著三娘子散落在自己腿上的青絲,略有所思的問道。 “我?于侯府來說,這肯定是件好事。其實不光是侯府,就是對儀姐兒自己來說,這本身也是件好事。蕙太妃是她的親姑奶奶。跟著太妃娘娘,宮里的榮華富貴她是肯定享用不盡了,可是人這一輩子,若是心術不正,那即便手沾了天大的恩賜,也等于是害了她?!?/br> 三娘子有些猶豫。說著說著又想到了之前蕙太妃走的時候最后轉身看著自己的那一抹孤寥清寂的眼神,心中仿佛被針扎了一般隱隱的生了疼,“可是儀姐兒性子朗然隨和。心地善良真摯,若她要是愿意,那趁著現(xiàn)在能進宮陪陪娘娘也是再好不過了,左右宮里還有個云嬪娘娘,也是她的親姑姑啊。” “那你到底是想讓她去呢還是想留了她在自己身邊呢?”陸承廷聞言輕輕的笑了起來,順勢還低下頭啄了一下三娘子熱乎乎的臉頰。 “我也不知道啊?!比镒拥闪岁懗型⒁谎?,“侯爺且好好說話,不準瞎胡鬧?!?/br> “什么是胡鬧?”可是偏偏三娘子這句話不說還好,這一說,竟瞬間就勾起了陸承廷的心思。 “就是……陸承廷!”三娘子正想義憤填膺的解釋,可話到了嘴邊,卻發(fā)現(xiàn)胸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她低頭一看,果然是陸承廷那只及其不安分的手已經(jīng)探進了她的衣襟,隔著襲衣,一點一點的摧毀著她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意志力。 “其實,把姐兒送進宮也好,這事兒,皇上也是親自問過的?!逼懗型⒔駜和砩暇棺鲎懔怂刮臄☆惖淖藨B(tài),一邊起了心思的挑逗她,一邊還裝模作樣的和她說著正兒八經(jīng)的話。 三娘子極力的咬著唇,強迫自己要冷靜,可她的這點力氣擱在陸承廷的手掌間又哪里夠看,不過瞬間就潰不成軍了。 但偏偏她腦子還是清醒的,被陸承廷襲來的溫柔淹沒的一剎那,三娘子還不忘尖叫著問了一句,“那我若想她了,能隨時都進宮去看她……唔……” 誰知,陸承廷竟趁著酒勁,一下子就俘住了三娘子唇,吻了許久后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了已經(jīng)快喘不上氣的她,然后附在她的耳畔輕輕說了一句,“夫人還是先想想我吧……” 正因為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所以元月一過,陸承廷和三娘子就帶著儀姐兒先進了一趟宮。 三娘子最后想了這個折中的法子,覺得還是要尊重姐兒自己的選擇,便提議讓姐兒先陪著蕙太妃住上半個月。若是她能適應宮中的日子,而太妃娘娘也覺得帶個孩子在身邊不是添了麻煩而是添了一份歡愉快樂的話,那從此往后,便讓儀姐兒留在皇宮,若反之,三娘子倒覺得還不如把姐兒留在家里更為妥當。 而就在這天傍晚,陸承廷剛帶著三娘子從宮里回來,站在府門外候著夫妻倆的余安便恭恭謹謹?shù)纳焓诌f上了兩封信箋。 給陸承廷的那封是慕習寫的,而給三娘子的那封是裴湘月寫的。 三娘子見狀,按耐不住好奇徑直就在門口拆了信,結果只看了幾行字,她就大叫著蹦了起來,“侯爺,侯爺,裴jiejie要成親了!” 陸承廷雙眸一斂,當即就按下了她的肩頭道,“我知道了,你別跳!” “侯爺!”可三娘子卻格外的興奮,一邊拉著陸承廷的手一邊說道,“趁著裴jiejie成親以前,咱們去看看她吧?!?/br> “好!”陸承廷的臉色已經(jīng)不太好看了,一邊點頭一邊還伸手穩(wěn)住了三娘子直晃的身子。正色道,“你且站好了說話。” “不行,我要趕緊給裴jiejie回個信?!笨扇镒訁s并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當即就甩開了陸承廷的手,招呼了隨行的如畫,然后二話不說的就帶著如畫匆匆的進了府。 一旁的余安見狀,挑了挑眉,神色無波的問道,“侯爺還不說嗎?” “嘶!”陸承廷怒目回瞪了余安一眼,壓著嗓子道,“不是裴一白那廝說頭三個月不要說嘛!” 余安嘴角一咧,“嘿嘿”一笑,“那侯爺只能憋著了!” 陸承廷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下,青著一張臉便拂袖而去。 看著自家主子那頎長挺拔的背影,余安的額頭不禁浮起了一層薄汗。 夫人也是心寬,自己的小日子竟從不記得,足足遲了半個月,還是侯爺發(fā)現(xiàn)了不對,請了裴太醫(yī)特意來給夫人診的平安脈,結果脈不僅平安,還添了喜。 可誰知,侯爺正高興呢,裴太醫(yī)一盆冷水就澆了下來,嚴肅吩咐三個月之內不要隨意聲張,免得好事變成壞事??蓱z侯爺一世英名,全毀在了裴太醫(yī)這句半認真半玩笑的叮囑里。 三個月呢…… 余安雙手交叉攏在胸前,頓覺接下來這兩個月的每一天,府里也應該是欣喜不斷,趣事連連的吧! ☆、第163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番外一(上)】 裴湘月沒有想到,托了人情關系,費了一些心思給莊上的孩子們請來的私塾先生中,竟然會有慕習。 這個和裴一白一直交情就不錯的同僚,裴湘月是很有印象的。 那時候,裴家還想著要把裴一白那專功醫(yī)藥不精課業(yè)的偏好給轉過來,是以便強迫他去念了麓山的私塾,可是裴一白不負眾望的沒有讀成書,卻意外的結交了一個能談天說地的同僚摯友,這個人就是慕習。 少年的交情總是真摯的。想裴一白混跡在私塾的那幾年,慕習其實沒少來裴家,每次都是借著讀書做學問之名,在裴府搗鼓各種奇奇怪怪的事兒,什么爬樹掏鳥蛋啊,乘船抓魚苗啊,拔了裴老夫人好不容易養(yǎng)得抽出芽的茶花啊……總之搗蛋的事兒是一件都沒落下。 后來,裴老太爺氣得直接把裴一白從書院揪回了家,而裴老爺也親自過府登門替兒子道了歉,兩人這才略見了消停。 那之后,裴一白就一頭扎進了學醫(yī)這條不歸路上,而慕習…… “你后來怎么突然就不來咱們家找一白了?”這個疑惑從當年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以致裴湘月在多年后再次見到慕習的時候,張口就問了他這個問題。 “祖父去世,我隨父親回老家奔喪。后來祖母不愿來帝都,父親就帶著我們舉家遷回了寧州城。”慕習笑意nongnong,眼底閃著裴湘月有些看不懂的光。 故人相見,總是愉快。打從一見到慕習開始,裴湘月就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起了年少時的許多趣事兒,兩人一聊就是大半天,以致慕習起身要走的時候,裴湘月才來得及和他交代起了這田莊私塾的情況來。 “這莊子如今在我的名下,私塾也是我辦的,莊子上一共二十三個孩子。最小的三歲,最大的十二歲,大多也就認識幾十個字,很多連音律啟蒙都念不全……” 裴湘月靜靜的說著,慕習則靜靜的聽著,可是越說,裴湘月的聲音就越輕,終于,她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懂,為何你會來?” “什么意思?”慕習終于抬起了眼簾,俊朗的面容上透著透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天福二十七年的舉人?!?/br> “是。” “為何不為官?”裴湘月很好奇,“當年一白和你相識的時候,說你是華先生門下最受他重視的學生之一,按著你的資質,要想在朝廷謀個一官半職的,簡直易如反掌?。俊?/br> “有人學識淵博卻寄情山水,有人資質非淺卻偏鉆醫(yī)術,而我為什么就不能身背功名卻不想與朝臣為伍呢?”慕習不答反問。 裴湘月語塞??戳丝匆簧砬嗌罏跖鄣乃?,忽然想到他口中那個“資質非淺卻偏鉆醫(yī)術”的人指的應該就是裴一白,當即便笑著點頭道,“既你想淡泊名利,那暫且來我這莊子幫幫忙當然好?!?/br> “如此便說定了?”慕習問。 裴湘月點頭?!罢f定了,以后每月逢單日,你便來莊子上教孩子們讀書認字,束脩一月一結,你若想走,只要提前十日告訴我一下讓我有所準備即可?!?/br> 慕習點了點頭,隨即笑著和裴湘月先告了辭。 但就在裴湘月因為順利的替孩子們找好了先生的事兒而松一口氣的時候,翌日一早,她卻在打開院門的時候傻了眼。 門外,是帶著大包小包宛如搬家至此的慕習。門內,是剛剛梳洗完畢還空著肚子正要用早膳的裴湘月。 兩人隔著門框,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了片刻,裴湘月才仰頭問道,“你這是做什么?” “和你租一間空房?!蹦搅暤皖^。眼底蘊著碎碎的溫柔之色,不過若不仔細,倒也瞧不出當中的端倪。 “為什么?”裴湘月有些吃驚,可讓她一并吃驚的還有慕習的身高體型。 猶記第一次在裴府見著他的時候,他正緊張兮兮的抬頭看著趴在樹上掏鳥窩的裴一白,偏瘦的身子,偏矮的個子,和當時已開始拔身高的裴一白相差了足足一個頭。 可如今,慕習卻高出了她足足一個半的頭,饒是裴湘月挺著了腰桿子微踮起了腳尖,也只能勉強的夠到他的肩膀。 “初來帝都乍到,我連束脩都還沒拿到,哪里有銀子租門宅?” 結果慕習話音剛落,裴湘月就紅了臉,“那……我提前預支你一個月的束脩……” “無親無故,這樣也不好,我是先生,你是雇主,我教學生,你付束脩,咱們也算銀貨兩訖,如此便煩請月娘你就從我的束脩里扣二兩銀子出來當作我租屋子的租金,你覺得如何?”慕習聲音朗朗的,神色清正。 裴湘月一聽,下意識就點了點頭,可就在慕習笑著說了句“如此便有勞了”的時候,她方才品出了一些不對勁來。 這共住一個屋檐下和提前給束脩相比,到底哪一個做法更“非親非故”些?而且他喊她什么來著,月娘?不是一聲裴jiejie,不是一聲裴夫人,他竟莫名其妙的喚她“月娘”? 到底是誰給他這么大的擔子讓他對自己這般目無尊長的? 裴湘月啞然,剛想辯,卻見已經(jīng)走到堂屋門口的慕習轉過了身,嚴肅說道,“其實,若是我就在這兒住下,逢單日便能早些給孩子們開堂上課,那他們便能早些下課用膳了,你不是說過,孩子們都只上半天的課,下午還要做農活兒嗎?” 裴湘月腦中混沌成霧,當下連連點了頭就跑上前給慕習引起了路。 可笑她到底在計較什么?他是華先生最得意的門生之一,謙謙君子光明磊落,眼下他能屈尊在這莊子教孩子們念書是她三生轉來的運氣,他不嫌棄就很好了,自己竟還因為他的一句無傷大雅的稱呼而和這個自幼就認識的弟弟斤斤計較了起來。 裴湘月想著想著便自覺慚愧,當下臉頰就漲了個通紅。 不過她是低頭垂暮快步走在前面的,而慕習則是神色從容的步步緊跟在后頭的,是以此時此刻腦海中正在天人交戰(zhàn)的裴湘月自然就沒發(fā)現(xiàn)慕習嘴角露出的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那神情似有些神秘又似有些激動,竟一下子就讓慕習整個人鮮活生動了起來。 不可否認,自從慕習來了以后,這新開的私塾便幾乎不用裴湘月日日點卯天天盯著了,慕習很積極也很主動,私塾里一應大小庶務從教學生到打掃堂屋,他一個人幾乎全包了。 裴湘月尤為感激,月末發(fā)束脩的時候,偷偷的多補貼了他二兩銀子。 結果大晚上的,慕習就敲開了裴湘月的屋門。 當時裴湘月正在謄書,開門見慕習的一瞬間,她幾乎不等慕習說話,就先開口問道,“先生可得空?” 慕習也是一愣,隨即悄悄的就把手中揣著的二兩銀子給藏在了袖中,然后點了點頭。 “正好!”裴湘月連連松了一口氣,一邊認真的請了慕習進門,一邊說道,“先生一定發(fā)現(xiàn)了,來上學的孩子里有幾家特別困難,我之前就讓他們自己準備好課文筆紙,可他們的包里一直都是空的。我本以為孩子們偷懶不肯學,可昨兒才知道,他們并非不想學,而是還沒有攢夠銅板買課文紙筆……” 裴湘月說著說著聲音就輕了起來,“以前身在高門,不知紙貴,如今活在市井,方知日子多有不易?!?/br> “日子雖不易,可幸虧孩子們能遇見你這么個好雇主。”慕習視線一掃桌上攤著的那些紙筆硯墨,便知裴湘月的用意何在了,當下也不多贅言,徑直鋪平了一張新紙,穩(wěn)穩(wěn)的落下了筆尖,隨即邊寫邊說道,“這才一個月,你這私塾就已經(jīng)聞名莊外了,我今兒上課,遇著鄰莊的管事過來問私塾的情況的,他們似乎想讓你去他們的莊子上再辦一個。” 裴湘月先是感激的看了慕習一眼,然后又嘆氣道,“若是有這個精力和銀子,我倒也是想能再在鄰莊半一個的,可是我就一個人,銀子有限,即便堂屋教室是現(xiàn)成的??烧埾壬偸且鍪懙?。” “找人來投銀子。”慕習一陣見血,“這是惠利孩子們的好事兒,募集些鄉(xiāng)紳、貴胄清門的士大夫,大家有力的出力,有銀子的出些銀子,再辦一個私塾一定不在話下?!?/br> “這……”裴湘月聞言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