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話一脫口,再沒有收回的機會。她到底心軟了,見不得他這個樣子。 封煜聽她說了之后一陣驚喜,這可是錦繡這些天來頭一次示弱,他感覺,事情會越來越好的。這樣想著,臉上甚至露出了淡笑。 錦繡看著他笑了,心中恨恨地想著,這樣開心,那就再冷幾天吧。 封煜當然不知道錦繡在想什么,讓人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以后,說起了前朝的事。錦繡在宮中,消息不是很暢通,對于京西地動的事,了解的不多,聽到封煜說,才知道這次的事又多嚴重。忙問,“那現(xiàn)在呢,那邊的人都還好嗎?” 封煜道,“災情如今已經緩解了,傷到的也多被救了回來,再過些日子,工部的人就要建造房屋了?!?/br> 錦繡稍稍放了心,這種天災,才是防不勝防,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fā)生,一旦發(fā)生了,就是數(shù)以萬計的人殞命。他這幾日,不也正是為了處理這些事煩惱嗎,錦繡看著他,突然道,“皇上若是困了,便去房間里睡吧。” 封煜清楚地聽到,她說的是房間不是書房?!澳闳ニ瘑??” “我才剛起身,哪里又有那么大的睡意,皇上先去吧?!彼茏屗^去睡,只是有點心疼他整日睡不著,不想讓他多想。 即便只有這樣,封煜也滿足了。他讓人端來熱水簡單地清洗了一下,就去了里間的床上躺下睡了。錦繡的床,自然是連被褥里都是她的味道,封煜覺得很安心,不自覺就閉上了眼睛。 既然她讓自己睡了里間,睡了這張床,那么晚上也可以不用走了。 錦繡將人送到房里,便自己出來了。幾個宮女都在忙著別的事,唯有玲瓏,她拿著一件衣裳在繡,不用看,錦繡也知道她又是在給自己做衣裳。她的衣裳本來已經夠多了,她們幾個人卻總覺得還不夠,不遺余力地給她忙活,恨不得將她的衣柜全都塞滿。 錦繡正好無事,便湊上去看她繡花。 宮里手最巧的就是玲瓏了,心巧手也巧,正是和她的名字一樣。玲瓏見到錦繡,剛想起來行禮,就被錦繡按住了,“行了,先做著吧,你這是在繡什么花樣?” 玲瓏將衣裳拿給她看,淺藍色的長群,從腰身處盤桓著一條花枝,占據了大半件衣裳。乍一看很張揚,但是細看之下又覺得恰到好處,很有韻味。 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奴婢自己想出來的,不是什么花?!闭f完還小心地看了一眼錦繡,想著娘娘會不會不喜歡。 錦繡卻挺滿意的,衣裳挺漂亮,花色也好,她道,“那你快點繡,繡好了我就穿?!?/br> 錦繡就在旁邊,看著玲瓏繡花看了半天,等她再站起身的時候,脖子已經有些酸了。玲瓏見著,趕緊過來給她按按。 “娘娘,上回您讓奴婢扔的東西,奴婢沒有扔,現(xiàn)在還要扔嗎?” 她從繡籃底下拿出來一個荷包,繡了一半的荷包,可不就是錦繡那一個么。 玲瓏也不是故意要忘記的,當時錦繡將荷包扔給她的時候,她覺得挺可惜,就放在自己的繡籃里,等著晚上再把它燒了。誰料之后就一直沒記起,等到記起來的時候,皇上都已經過來了,看皇上的樣子,還要和她們娘娘和好的,玲瓏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沒狠下心將荷包燒掉。 她擔心娘娘覺得她辦事不利,連解決一個荷包都解決不了,所以一直沒敢提。現(xiàn)在拿出來,也是因為剛才娘娘在皇上面前服了軟了,既服了軟,想必氣也消了吧。 她還是覺得這荷包扔了怪可惜的,畢竟當初娘娘為了繡荷包,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呢,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次。所以,就大著膽子拿出來。 錦繡看著荷包有一瞬間的靜默,她的沉默讓玲瓏心都提起來了,“娘娘要是不喜歡,奴婢這就將它絞了?!?/br> 她的繡籃里面還有一把剪刀呢。 錦繡想了想,說,“不用了,先放著吧?!彼彩且粫r生氣,現(xiàn)在想起來還挺可笑的。 荷包的事,就先放下了,玲瓏對誰也沒有提。 長樂宮。 主殿之中門窗緊閉,若是一般人看了,肯定覺得怪異。但是自皇后被□□之后,長樂宮再沒有別的人過來。 皇后還是皇后,即使無權,也還是錦衣華服,雍容華貴,只是,底下站著的小宮女有些突兀。 皇后看著那小宮女,問道,“家中諸事可還順利,父親身子怎么樣?” 這小宮人是楊家人,皇后和楊家有什么消息要傳,多半是通過她。小宮人面朝皇后跪著,恭敬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建安侯府一切都還好,鎮(zhèn)國公身子也還不錯,前兩日生的病也都養(yǎng)好了,再沒有大礙,娘娘請放心。” 皇后如何能放心,宮里出了什么樣的事都不要緊,家眾千萬不能出錯。她楊家都是靠父親撐起來的,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的大哥,實在是他的能力和父親想必實在差太多。前些日子聽說父親病了,她甚至覺得天都要塌了。 即便是現(xiàn)在被奪了宮權,也沒有楊家出事讓她擔憂。 皇后繼續(xù)問道,“你這次來是又是為了什么?” 小宮人道,“鎮(zhèn)國公有事情皇后娘娘做?!彼鹕恚叩交屎笊磉?,輕聲說了幾句話。 皇后倒吸一口冷氣,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父親,父親這是瘋了嗎?!?/br> 小宮人,“娘娘,鎮(zhèn)國公也是為了楊家的基業(yè),為了楊家的榮光能夠世世代代的持續(xù)下去?!?/br> 皇后只覺得荒唐,可是她的父親是什么人,上陣殺敵從沒有退縮過,臨老尚且不肯服輸,怎么會聽她的勸?可是這樣做未免太冒險了,一著不慎,等待他們的無異于滅頂之災。想起這個,皇后背后就一陣發(fā)涼。 “娘娘,如今皇上是不會放過楊家的,他現(xiàn)在奪了娘娘的權,將來未嘗不會連娘娘的身份也一并奪了去,到時候就再也沒有反轉的機會了。娘娘您想想山西楊氏族人,男丁都被砍了頭,女眷說是放了,其實多是流放三千里。就是鎮(zhèn)國公養(yǎng)在太原的精兵,也全部被殺死。難道娘娘希望建安侯府也是這樣的結局嗎?” “不,不會的,山西楊氏是犯了罪的?!?/br>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和楊家,勢必不能容的,鎮(zhèn)國公此計,也是為了自保。何況太原養(yǎng)兵之事,皇上早已知道,卻隱忍不發(fā),明顯是要找機會將楊家一網打盡?!?/br> 皇后仍舊有些猶豫,“可是成王是什么樣的人,父親難道不知道?” 與他謀劃,到頭來還不知會落得什么樣的田地。 小宮人道,“現(xiàn)在答應了是一回事,到時候事成了又是另一回事,成王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只是個王爺,咱們這邊,可是又個正經的皇子呢。娘娘想想皇上這些年是怎么對您的,難道您一點都不怨嗎?” ☆、107.第 107 章 夜深,京城的城門已經關閉,街道上鮮有行人。建安侯府的書房卻還是燭火通明。 鎮(zhèn)國公看著悠然自得的成王,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問道,“成王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之前商議大事,兩人都是以書信的方式密謀,從沒有見過面。不是不想對面交談,實在是皇上盯得緊,里里外外的探子太多了,走也走不開。他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鎮(zhèn)國公確實是動怒了,這個時候過來,倘若被發(fā)現(xiàn)豈不是功敗垂成了? 成王笑了笑,無所謂道,“書信上終究還是說不清楚,所以便親自過來了。鎮(zhèn)國公放心,本王不會讓人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連累到你楊家?!?/br> “王爺真是有自信。” “鎮(zhèn)國公過獎?!?/br> 兩人說了幾句話,鎮(zhèn)國公實在不耐煩起來,“王爺此次前來,不會只是為了說這些事吧?” 成王道,“鎮(zhèn)國公既然如此心急,本王也不好藏著,今夜前來,卻又一事要問,否則本王心中不定?!彼D了頓,問道,“不知,范將軍可信否?” 鎮(zhèn)國公道,“原來是這事,王爺不必憂心,老夫也不會拿我楊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說笑。”倘不可信,他如何會將這么重要的事告訴他。范家不僅和他楊家有姻親,范成也是鎮(zhèn)國公提拔上來的,只是這事外人不知道罷了,鎮(zhèn)國公亦不想說。 成王稍稍安心,又問,“宮中諸事可都安排妥當了?” “自然。” 成王聽他說,便贊道,“同鎮(zhèn)國公謀事,實乃本王之大幸。” “哪里,京西大營之事,還要靠王爺?!?/br> 成王這個狐貍,鎮(zhèn)國公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看透他,說話也是五分真五分假。這回若不是被逼無奈,鎮(zhèn)國公也不會和成王再有什么瓜葛,畢竟當年兩人共事的結果并不好。 成王靠在椅子上,神情放松,姿態(tài)頗為慵懶,外人很難想象成王私下會是這樣不羈的性格,且他一個而立之人,卻遠比京中少年來的瀟灑。他似有些不解地看著鎮(zhèn)國公,“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本王會做是為報當年奪位之恥,不過,本王倒是想不明白鎮(zhèn)國公是為了什么?” 鎮(zhèn)國公臉色一僵,緩緩道,“自然是和王爺一樣,心有不甘。” 成王笑了兩聲,自覺這話問著沒意思,時辰不早了,他也不便再這里多待。倘若那邊真的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好解決。這才辭別了鎮(zhèn)國公,戴著披風從角門走了。 鎮(zhèn)國公留在書房,想著方才成王問的問題。他怎能不謀逆,山西的兩萬精兵,本是他自保之用,卻被皇上發(fā)現(xiàn)了,不但發(fā)現(xiàn)了,還將他的精兵全都殺了,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不論鎮(zhèn)國公的初衷是什么,在皇上眼里都會覺得這是在謀反,看皇上對皇后太后的態(tài)度,也知道就算兩家出了兩后,也遲早都是得死的。 既然都是死,他何不坐實了謀反的名聲。何況這次地動來的太是時候,魏國百年無地動,為何偏偏現(xiàn)在地動了,這是天災,是皇上不仁,他們這些老臣苦勸不聽,便是他真死了,那也是獲罪于天,于他鎮(zhèn)國公有何干系? 至于成王,遲早也是要死的,皇位只有一個,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三日,再過三日,他等得起。 之后的幾日,京城中的謠言愈演愈盛,甚囂塵上,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百姓對皇帝的怨聲也漸大??善婀值氖?,皇上似乎并不在意,絲毫沒有制止。眾人也不知道,這謠言究竟要傳到什么時候。 謠言傳地太過,連宮里的人也知道了,弄得人心惶惶,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錦繡聽到明玉她們說此事的時候,心中很是復雜。她沒想到,原來人心這么好cao控,皇上是什么樣的人他們難道不知道,將地動之事歸罪于皇上,真是再愚蠢不過了。 天災對于古人還說比什么都可怕,但是可怕并不是他們無知的借口。他們害怕,想找到癥結所在,所以就順水推之,將矛頭指向皇上,要真是昏君,他們這些造謠的人早該死了千百次了。 錦繡氣得不行,卻也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氣。不說后宮不得參政,就是可以,以她的腦子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她唉聲嘆氣的時候,封煜剛好走進來。 外面的謠言對他來說像是一點影響也沒有,此刻見到錦繡愁眉苦臉,還覺得挺有趣。他走進,好奇地問道,“在想什么了,臉都皺成一團了?!?/br> 錦繡道,“方才她們和我說了外面的事?!?/br> 只一句,封煜便知道她是在愁什么了,遂安慰道,“外人說的都是些胡話,當不得真,計較那些做什么?” “皇上真的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們可都說的這樣難聽。謠言止于智者,怎么這些人里面一個聰明的都沒有?” 封煜坐下來,“不過是小人作祟罷了,到時候自然會消停。” 他說的很認真,錦繡不自覺地就信了。 也是,按照皇上的性子,肯定會不會放任這些人亂說的,但是這些天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像是在醞釀什么。她也沒有問到底,這是前朝的事,她是不應該管的。 封煜見她乖乖巧巧的,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總之,我會處理好的,你就別擔心了。” 錦繡一下子拍掉她的手,嘴硬道,“誰關心你啊,我只是想不通而已?!彼龘氖钦娴?,聽到別人這樣污蔑他,心里怎么能不生氣,不光是氣那些刁民,還氣他一點都不當一回事。說到底也是她蠢,才說著要晾著他幾天,這就破功了,好像前兩日的脾氣都成了笑話,什么意義也沒有。 其實她早就知道那日王昭儀是在故意挑撥,可就是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加之又被他冷了幾日,心中委屈,才一時怨地要死,就算之后解釋了也不想理他?;仡^想想,其實也不覺得有什么了。就當那件事是一個契機吧,沒有就算了,有則更好,感情里的事,誰說的清呢。若是她執(zhí)迷不悟,就真著了別人的道了。 她氣呼呼的樣子,封煜看著好笑,都別扭這么多天了,她不累,他都覺得累。她的氣性哪里有這么大,只怕早就消了,只是礙這面子還端著。 想著,封煜忽然道,“等京中的事解決了,我?guī)闳ゾ┩獾男袑m去怎么樣?” 錦繡沒出息地被誘惑了,“真的?” “我何曾騙過你。那行宮是先帝建的,不過建成后卻沒有住過幾次。過些天我就讓人將里面打點好,三月初就動身。” 他有這個想法已經很久了,只是今日事情太多,忙的沒有時間陪她。等到眼下的事情完了之后,朝中再沒有后顧之憂,先帝留下來的窩囊事也都清掃光了,到那時就可以好好地陪著她。 “行宮內也有馬場嗎?”錦繡連忙問道。 “自然是有的。” 那她還可以帶著她的小烏孫,還要帶著雪球。想想多覺得美,整日在宮中待著,她都覺得發(fā)霉了,能出去一趟再好不過。 說話間,戴三從外面進來,看到封煜正和錦繡說著話,臉上很是糾結。 “怎么了?”封煜問道。 戴三又看看錦繡,只好說了出來,“剛才長樂宮的大宮女過來,說是今日十五,皇后娘娘請皇上過去用午膳?!?/br> 話剛落,對面兩人都皺起了眉。 封煜問,“人還沒走?” “確實還沒有走,那宮女說,一定要等到皇上過去?!彼f的遠比這個多,只是貴妃娘娘在旁邊,戴三也不敢全都說了。前些日子兩人剛鬧了不愉快,若是因為再生了什么事端就好了,女的都愛吃醋,越漂亮的女的越愛吃醋,這是戴三的師傅告訴他的,他銘記在心。 封煜聽罷,沒有和往常一樣叫人出去,反而對著錦繡道,“你在宮里好好待著,哪里也不要去,我去長樂宮看看?!?/br> 錦繡點頭道,“那你快些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