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顧老夫人和顧夫人一同坐著念經(jīng)，二夫人和顧馨坐在一旁，坐立難安。顧綾進(jìn)來后，顧馨豁然起身，看著她問：“大伯走了嗎？”

    顧綾點(diǎn)頭：“走了?！?/br>
    她沒有多少力氣，在顧夫人跟前的小凳上坐下，將臉埋在她腿上，無力地靠在上頭。

    顧夫人溫柔輕撫她的后腦，軟聲問詢：“怎么了？怎么這么難過？”

    顧綾含糊咕噥了一句，旁人都沒聽懂她在說什么。

    唯有顧夫人愣了愣，半晌道：“你不要多心，你阿爹并不是為了你與阿延。你姑姑這輩子被錯(cuò)待，歸根究底是因?yàn)樗木壒?，他自然不?huì)坐視不管。”

    她低頭輕輕嘆息一聲，輕聲安慰顧綾：“就算沒有你與阿延，他得知此事，也絕對(duì)坐不住的?！?/br>
    只不過是因著阿延的緣故，他們多給皇帝留了一個(gè)選擇。若他能忍著惡心讓謝延登基，顧問安就能忍著怒火送他殯天。

    如今，卻是不行了。

    他憑什么能一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不為自己造的孽遭?bào)應(yīng)？

    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顧綾又咕噥一句。

    顧夫人臉上帶了笑意，拍拍她的后腦勺：“魏將軍的夫人和你姑姑是閨中密友，如今魏三郎回京，帶了一支軍隊(duì)，如今有你阿爹指揮。單憑京城的駐軍，與他們打不了一個(gè)回合?！?/br>
    “若說擔(dān)心，你該擔(dān)心的是，陛下會(huì)不會(huì)生生氣死，而不是你阿爹的安危?！?/br>
    她這話也不全是說給顧綾說的，主要還是告訴一旁的二夫人和顧馨。這母女兩個(gè)雖說沒有什么閑話，也乖乖按著吩咐做事，可心里仿佛有些不舒坦。

    她們大約是覺得，顧綾嫁給謝延，才是一切的□□，是顧綾連累了大家。

    她們會(huì)這樣想，本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顧夫人哪里肯讓女兒遭受無妄之災(zāi)。她就是要□□裸說清楚，這一切的緣由不是顧綾，而是因?yàn)轭櫥屎蠛皖檰柊病?/br>
    若是要責(zé)怪這兩個(gè)人……

    別忘了，顧家如今的權(quán)勢(shì)地位，都賴于顧問安和顧皇后。她們?cè)c顧家同富貴，如今就必須要共患難。

    掌權(quán)的人曾給予他們無邊富貴，也可以收回這一切。

    顧夫人溫溫柔柔一笑，柔弱的臉龐不帶一絲戾氣，聲音愈發(fā)輕柔如水，“阿綾孝順，阿娘很是欣慰。”

    顧綾嘆了口氣，說話終于清楚了，只是有些氣呼呼的，“阿爹已經(jīng)與魏家有了來往，方才我與他說，他竟還瞞著我?！?/br>
    顧夫人噗嗤一笑，“你阿爹是磨練你。”

    顧綾撇嘴，倒在顧夫人腿上，心里松了口氣，語氣歡快幾分，“他就是故意欺負(fù)我，故意讓我擔(dān)心?！?/br>
    顧夫人莞爾。

    第107章 宮變

    老夫人深深嘆口氣, 沖顧馨招手：“馨兒，來祖母這里?！?/br>
    顧馨起身坐在她身邊，低眉不語。

    老夫人問她：“你是否覺得, 你大伯父不該這般沖動(dòng)妄為？”

    顧馨低聲道：“咱們顧家富貴無雙, 不論是誰登基都可保滿門榮華富貴，何必鋌而走險(xiǎn)。祖母, 馨兒不懂?！?/br>
    不明白的人，何止是顧馨, 還有顧馨的母親二夫人。

    顧家富貴無雙, 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只要好好過日子, 世世代代都不必憂愁。如今鐵了心逼宮造反，又不能做皇帝, 最后的結(jié)局，又比現(xiàn)在強(qiáng)到哪里去？

    她們不明白, 更覺得沒必要。

    老夫人摸摸她細(xì)嫩的小臉蛋，慈和一笑, 沒有責(zé)怪，只看著顧綾, “阿綾, 你告訴她，為何非要鋌而走險(xiǎn)。”

    顧綾仍趴在顧夫人膝上, 聞言抬起精巧的下巴，溫和解釋：“這世上沒有永遠(yuǎn)的富貴。陛下有意以謝慎為新君，可姑姑剛殺了鄭妃。若他為君，我們顧家會(huì)有好下場(chǎng)嗎？”

    顧綾語氣平緩：“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非要茍延殘喘, 最終便唯有一個(gè)結(jié)局，人為刀俎，我為魚rou?！?/br>
    她看著顧馨清澈的眼眸，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馨兒，比之魚rou，我寧愿做殺人的刀俎?！?/br>
    恰好，顧問安與顧皇后，同她是一模一樣的想法。所以今天逼宮，必不可阻擋。

    顧馨慢慢地點(diǎn)頭，動(dòng)作像是放緩了一般，最終開口：“我明白了?！?/br>
    顧綾欣慰一笑 。

    她并不責(zé)怪顧馨，顧馨年紀(jì)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不通政事，想不通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删褪沁@樣的顧馨，前世為了顧家孤注一擲。

    顧綾無論如何也不會(huì)去責(zé)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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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闕深深，九重宮門，尋常人想要進(jìn)去，難如登天。

    然而顧問安貴為尚書令，他只是下了馬，站在宮門外，守城的護(hù)衛(wèi)便沒有疑慮替他開了門，迎他進(jìn)去。

    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

    他站在宮門內(nèi)，冷眼看著高高的宮城，心里一陣壓抑。在侍衛(wèi)們不解的目光下，他一直沒有動(dòng)，安安靜靜站著，留給他們一個(gè)背影。

    直到宮門口，倏然出現(xiàn)一直旌旗招展的軍隊(duì)，帶頭的年輕公子容貌俊朗，身姿挺拔，一身紅鎧甲穿出千軍萬馬的氣勢(shì)。

    在他身后，是近千人的騎兵，直奔宮城而來。

    人與馬的速度，全然不可相提并論，此刻再想關(guān)上宮門，已是晚了。

    那一匹匹駿馬，踏著鋪天蓋地的灰塵，直直沖開宮門，奔入宮城，長刀所到之處，滿宮內(nèi)宦官皆俯首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