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學(xué)宮規(guī)禮儀，宮里也沒嬤嬤來檢查身體，之后來了兩位嬤嬤，一個是教她宮廷事物的劉嬤嬤，一個是教她夫妻之道的婁嬤嬤。劉嬤嬤教得簡略，說現(xiàn)在不急，進宮之后再仔細學(xué)。另一位婁嬤嬤教得仔細，說這事對以后有大用處，要好好學(xué)，不必害羞。

    顧清涵聽著看著，心里像貓抓一樣，面上還維持著冷靜，等婁嬤嬤的課結(jié)束后，立刻將厚厚的一本冊子塞進柜子深處。不過她記憶極好，每一頁畫了什么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東西似刻在她腦子里一般揮之不去。嫁從沒見過的陌生男，和做那種事，她心里難以接受。

    虞婷舒磨了顧金平近一日，顧金平?jīng)Q不松口。葉老夫人是什么樣的人，他多少清楚，面苦心甜，心狠手辣，最會借刀殺人，壞事做盡卻能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而虞燕來更不是善茬，她一心想做皇后，明白祖孫二人來見顧清涵一定別有用心。顧清涵是他得到侯位的關(guān)鍵，她進宮之前，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怎么，我這個太師夫人也不行？”虞婷舒勸不動顧金平，等了一天的葉老夫人終于不耐煩，拄著龍頭拐杖來到正廳質(zhì)問他。

    顧金平不為所動，說：“請岳母不要為難小婿。皇上吩咐過，任何人不能打擾清涵。”

    葉老夫人問道：“你可有皇上不準打擾顧二小姐的圣旨？”

    顧金平如實說道：“沒有?！?/br>
    “沒有？誰知道是不是你胡說？”葉老夫人冷哼一聲，虞燕來扶她坐到上首的位置，“現(xiàn)在找到新靠山了，就狐假虎威了是不是？顧金平，別忘了太師是你的恩人！老身好歹是清涵的外祖母，她即將出嫁，老身來看看也不成？難道你以為我會害她？”

    “不敢。小婿雖然沒有圣旨，但有皇上的口諭，觀瀾苑里外都是皇上派來的人，同樣得了皇上的命令，就是小婿也不能進觀瀾苑。若岳母以為小婿說的是假話，到觀瀾苑一試便知?！鳖櫧鹌饺讨庹f道。他是最底層的商人，面上受尊重，背地里被人瞧不起，與虞家聯(lián)姻的二十多年來，虞家在他身上吸的血夠多了。既然葉老夫人要撞槍口，他不介意讓葉老夫人吃虧?！邦欗?，領(lǐng)老夫人和虞小姐去觀瀾苑?！?/br>
    葉老夫人狠瞪顧金平一眼，帶著虞燕來去觀瀾苑。如顧金平所說，觀瀾苑外站滿玄甲持槍帶刀的侍衛(wèi)，面容冰冷，不近人情。

    “到了?！鳖欗樥f，“老夫人和虞小姐請自便，小的回侯爺身邊做事了?！?/br>
    葉老夫人整了整神色和妝容，面色嚴肅步子凝重，還未請門房通報，玄甲侍衛(wèi)已拔劍擋住二人的去路。

    “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能打攪皇后！葉老夫人，虞小姐，請回吧！”侍衛(wèi)頭領(lǐng)冷聲呵道。

    葉老夫人并沒后退，傲然說：“本夫人是顧二小姐的外祖母，找她說幾句體己話而已，請通報一聲！”

    侍衛(wèi)頭領(lǐng)重復(fù)說道：“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能打攪皇后。葉老夫人，虞小姐，請回吧！”

    “本夫人是一品誥命夫人，皇上的師母！”葉老夫人固執(zhí)的說道。

    “葉老夫人，這是皇上的口諭，您難道聽不懂嗎？”侍衛(wèi)頭領(lǐng)冷聲提醒說道。

    葉老夫人固執(zhí)己見，半步不讓，諸侍衛(wèi)也攔著不讓進，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不下。

    夜深露重，觀瀾苑關(guān)了門，虞燕來陪著葉老夫人，昂首挺胸的站在觀瀾苑前。樹影婆娑，已是亥時，葉老夫人高聲說道：“一品誥命夫人葉氏，請見顧二小姐！”她的聲音中氣十足，院內(nèi)聽得清清楚楚。

    顧清涵坐在銅鏡前卸妝，聽著模糊的聲音，不禁問道：“外面是誰在吵？”自報姓氏和品級，是在威脅她？

    琉光扶她到床前，為她換上軟綿的寢衣，說：“跳梁小丑而已，姑娘不用理?！?/br>
    顧清涵又問道：“她為什么要見我？”這位葉老夫人的確狂妄。

    琉光想著，顧清涵以后還有機會見到葉老夫人，也會從別人那里聽到虞家的事，不如自己先說了：“葉老夫人是皇上的老師虞太師的夫人，也是府上虞夫人的嫡母。這虞家呢，一心想讓虞小姐虞燕來進宮，前不久還傳出虞小姐是天命皇后的傳聞。不過虞小姐的八字拿到欽天監(jiān)測算過了，與皇上的并不相配，后來這事就不了了之了。葉老夫人祖孫二人來的目的不言而喻，姑娘不必理會?！绷鸸馇撇簧嫌菅鄟淼淖雠?，三心二意，自以為是，今天還跑來示威，簡直不知所謂。

    “原來如此?！本┏堑暮篱T世族還真是熱鬧。

    葉老夫人喊了大半個時辰，觀瀾苑內(nèi)無任何反應(yīng)，虞燕來不甘的盯著緊閉的院門。

    虞婷舒身邊的大丫鬟桃葉過來請道：“老夫人，您在這里站了半個時辰了，還未用晚膳，我們夫人準備了吃食，您用過之后再等也不遲?！?/br>
    葉老夫人強撐著，顧清涵不給她面子，現(xiàn)在虞婷舒給她臺階下，她心想暫且緩一緩再說。用了晚膳后歇了一會兒睡下，虞燕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見不到人，她心中難以平靜。又踱步到觀瀾苑外，這里的守衛(wèi)更加嚴密了。進不去，只能在府上各處走走看看。圣旨下來之后，富安侯府各處都貼了喜字，掛了紅綢，紅色的燈籠讓燈光也帶著喜慶的光暈。

    日頭漸長，天亮得越來越早了，今天過了之后還有三天，大婚穿的婚服送來了，顧清涵穿上剛好合身?；榉A美瑰麗，繡了鳳凰和富貴的牡丹，還有數(shù)中皇家才能用的華麗紋飾，復(fù)雜卻正好凸顯她的窈窕身材。

    “姑娘穿上剛好合身，不用修改了。”琉珠理好拽地的裙擺后說道。

    顧清涵站在一人高的琉璃鏡前打量鏡中的自己，紅衣如火，襯得人肌膚勝雪，一切變得如夢似幻。

    一年多前，她還在偏僻的小山村里，懵懂無知前路如何，在鄉(xiāng)下養(yǎng)了近一年，回到雒陽四個月便要進宮。她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如果有什么錯漏之處，她會萬劫不復(fù)。她失憶了，一切才剛剛開始，能做好皇后嗎？

    琉光夸贊說：“姑娘真好看，一定是最漂亮的皇后?！?/br>
    顧清涵無心欣賞，說：“今天就這樣吧?！?/br>
    顧清涵突然變得失魂落魄，琉光和琉珠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好聽話將婚服換下，重新掛在架子上。

    葉老夫人和虞燕來依舊在外面叫喊，顧清涵心中郁郁，在院中散步，聽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或許能從她們那里聽到一些事?！傲鸸?，你請葉老夫人和虞姑娘她們進來吧?！彼胫浪齻冏鎸O二人為何非見她不可。

    琉光不解，問道：“姑娘，為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和她們說說話，你去請吧?！鳖櫱搴瓗е“谆鼗◤d等人。

    琉光聽從吩咐，請葉老夫人和虞燕來進去說話。虞燕來一顆不安分的心咚咚跳個不停，扶著精神矍鑠的葉老夫人走進觀瀾苑。

    院中花木繁茂，庭院雅致，大婚在即，入眼皆是炫目的紅。葉老夫人站定后，口稱道：“老身葉氏，見過娘娘?！彼浑p毒辣的眼睛將顧清涵打量了個遍。她活了近六十年，見過各色年輕女子，眼前的人她看不到半點出彩之處，比起她的寶貝孫女，差得太遠?；实蹫楹螘x眼前的庶女做皇后，她想不明白。

    虞燕來也在打量顧清涵，見到她的第一眼，她以為宴長寧活過來了。一樣的臉，如果不是確定宴長寧死在楚國，她一定以為顧清涵和宴長寧是同一個人。不，她們還是不一樣，宴長寧陽光朝氣，活力四射，美得明艷張揚；顧清涵的容貌更為精致出色，一張臉艷欺百花，她氣質(zhì)恬淡，如書墨芬芳，身體單薄，一身淺藍色襦裙，襯得她如空谷幽蘭。她終于明白元胤為什么會選顧清涵了，不由得苦笑一聲。原以為宴長寧死了，她就贏了，想不到她還是輸了，輸給一個神似宴長寧的商家庶女。

    顧清涵也在打量祖孫二人，葉老夫人老而不衰，精神矍鑠，一雙毒辣的眼睛用探究和不善的眼神打量她。虞燕來面容秀美，氣質(zhì)高華，眼睛里滿是不甘和頹喪，上下打量著她。請她們?nèi)胱螅屟诀邆兩狭瞬杷c心。

    顧清涵坐在上首問道：“不知葉老夫人和虞小姐為何要見我？”

    葉老夫人再次打量顧清涵，不能否認，她的確長得很美，比虞燕來美上十分。聽到顧清涵問話，打起精神應(yīng)付道：“你馬上就要嫁進皇家了，老身作為外祖母，過來看看準備妥當了沒有。你是商賈之家的庶女，當年因偷竊被送到鄉(xiāng)下，回來的日子又短，這規(guī)矩可學(xué)全了？宮里比不得家里，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地方?！?/br>
    顧清涵認真回答說：“外祖母不必擔心，如今父親封了侯，府上也不同往日，規(guī)矩自然要教全了。宮里的嬤嬤教得好，我也學(xué)了，不懂的地方嬤嬤也指點了。不過日子短，有些東西還來不及學(xué)，皇上也體諒，說進宮再學(xué)也不遲?！?/br>
    葉老夫人聽著顧清涵平淡無奇卻炫耀味十足的話，心塞又鄙夷，果然是個沒規(guī)矩的庶女，以為有一張臉就能得寵了?！叭绱死仙砭头判牧耍M宮以后要多看《女戒》、《女德》這些書，好好學(xué)一學(xué)歷代皇后怎么做一個賢后，怎么伺候皇上。你小時候的毛病也別帶進宮里，看到什么好東西不問過主人之后就往自己屋里搬。”葉老夫人此時是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輩，語重心長的叮囑晚輩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

    顧清涵真誠的道謝：“老夫人說得極是，清涵一定好好學(xué)，努力做好一個皇后。方才您說我小時候因偷盜被送到鄉(xiāng)下，如果您不提我也快忘了。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才會犯下大錯。不過這些年來，清涵已經(jīng)改了，現(xiàn)在見的好東西多了，更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沒眼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夫人您說是不是？”

    葉老夫人冷哼一聲，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怕有些人說得好聽，改不了！”

    顧清涵笑道：“老夫人說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我也不是那類人是不是？”

    她言語恭敬，無半點搪塞之意，葉老夫人聽后，只覺顧清涵惺惺作態(tài)，在她們祖孫面前赤·裸裸的炫耀皇上的恩寵，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