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說得赫連鋮無言以對，他原本是準(zhǔn)備來安慰慕瑛，想告訴他自己只是給了沉櫻一個綿福的分位，卻并未與她行那床笫之事，可沒想到慕瑛這般神色輕慢，讓他不由得惱怒起來。

    他是大虞的國君，萬萬人之上，為何要對這小女子俯首帖耳的順從？為何要在乎著她的舉動與情緒？莫說他納一個綿福，便是他納十個百個綿福，也輪不到她這般神色！赫連鋮瞪眼望著慕瑛，心中有一種憤懣，里邊還夾雜著酸澀，他緩緩的點了點頭：“慕大小姐，是朕沒考慮妥當(dāng)，你與靈慧玩耍去罷，這映月宮，朕是再也不會來了?！?/br>
    慕瑛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莫非他還想讓自己向她低頭認(rèn)錯，將沉櫻趕出盛乾宮，退回到慈寧宮去不成？這雖則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現(xiàn)在他必須裝出這般假象出來，如何能肆意妄為？赫連鋮深深看了她一眼，轉(zhuǎn)過身大步朝映月宮外走了出去。

    江六看看慕瑛，又看了看赫連鋮，口里連聲嘆氣：“唉唉唉……”他想說什么，可見著慕瑛那副倔強(qiáng)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么，趕緊拔腿去追赫連鋮。

    “瑛妹?！膘`慧公主感覺到慕瑛身子松弛了下來，趕緊伸手?jǐn)n住了她的肩膀：“你別再為我皇兄生氣了，以后他做什么事情，都跟咱們無關(guān)了?！?/br>
    慕瑛輕輕點了點頭，一絲苦澀從心底慢慢涌出。

    她知道遲早會有生分的這一刻，卻萬萬沒想到會來得這般快這般早。

    映月宮宮墻旁邊栽著幾株桃花，這料峭春寒的二月，雖然沒見到太多綠色，可桃枝上官已經(jīng)有一個小小的花蕾，淡淡的一點粉白點綴著灰褐色的枝子，看上去十分稚嫩。

    寂寞春風(fēng)，將那枝頭乍現(xiàn)的那個花蕾吹得東倒西歪，最終沒有抵擋得住狂風(fēng)肆虐，巍巍顫顫從枝頭墜了下來，掉在地上，一點淺淺的白很快被塵土淹沒，再也看不到原來的顏色。

    “大小姐。”小箏將宮燈撥亮了些，擔(dān)憂的看著慕瑛：“皇上是不是生氣了？”

    “他生氣，與我有什么干系？”慕瑛咬了咬牙，極力忍住那心中的一抹苦澀：“以后不用再提他，快些給我去端些熱湯來洗漱，我要早些歇息?！?/br>
    “是?！毙」~點了點頭，快步退了下去，心里隱約有些歡喜，若是皇上真能不來糾纏自家大小姐，大小姐也用不著搖擺不定的不知道如何選擇。在她的眼里，這世上情深意重的男子莫過于高大公子，大小姐能放下皇上真是千好萬好。

    寂寞的夜色如殘夢般慘淡，一線上弦月淡淡，星光微微，盛乾宮的寢殿門口站著幾個小內(nèi)侍，正翹首往庭院那邊看著，不住小聲嘀咕：“皇上怎么還不回來呢，都這般時分了，跟樊綿福出去逛御花園也不該逛這般久啊。”

    “皇上寵愛樊綿福得緊，樊綿福真是好福氣?！绷硗庖粋€內(nèi)侍接了口：“要不是皇上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現(xiàn)在來了個知他冷暖的，再好也不過了?！?/br>
    幾個人正說得熱鬧，就見著那邊人影綽綽，趕緊收了話頭：“皇上與樊綿?；貋砹恕！?/br>
    赫連鋮與沉櫻并肩走了過來，兩人看上去十分相稱，雖然赫連鋮比沉櫻要年輕三歲，可他早慧，個子也高，站在旁邊絲毫看不出來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

    “沉櫻，今晚留下來侍寢。”赫連鋮一臉深情款款，眼神專注，看得沉櫻打了一個哆嗦：“皇上，臣妾……”她的牙齒都有些打顫：“臣妾……”

    站在玉階之畔，低著頭等著伺候的幾個小內(nèi)侍心中羨慕，皇上與樊綿福真是恩愛，這般郎情妾意，樊綿福聽著說要侍寢，害羞得說不出話來了呢。

    “怎么了？”赫連鋮挑了挑眉毛：“可是有些什么不便？”

    “臣妾今日月信已至……”沉櫻幾乎要哭出來，赫連鋮的侍寢是什么意思，只有她才知道，跪在地上撿了一個晚上的珍珠，好不容易撿了一百顆，赫連鋮手一推，那盤子便翻了過來，珍珠濺落，七零八落。

    “皇上！”沉櫻驚呼：“沉櫻已經(jīng)將一百顆全撿齊整了?！?/br>
    “朕覺得就是少了那么一兩顆?！焙者B鋮朝她笑了笑：“你繼續(xù)撿，要撿到第二日的寅時你才可以歇手?！?/br>
    “皇上！”沉櫻再也忍不住，眼淚珠子委委屈屈的掉了一地：“沉櫻是太后娘娘派過來侍奉皇上的，有哪些地方沉櫻做得不好，還請皇上告訴沉櫻，否則太后娘娘知道沉櫻不能將皇上侍奉好，定然會怪罪沉櫻的。”

    赫連鋮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這沉櫻是將高太后抬出來嚇唬他了？

    “若是朕將你退回慈寧宮去，你覺得如何？”赫連鋮一把捉住沉櫻的衣領(lǐng)，一張臉慢慢逼近：“我想母后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又回去伺候她，是不是？”

    “皇上，不要！”沉櫻慌亂了起來，不行，她怎么能回慈寧宮去，她所盼望的不就是能伺候在赫連鋮左右，為妃，甚至是*為后嗎？這只是最開始，肯定會有些艱難，但以后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既然你說不要朕將你送回去，那你便務(wù)必要聽朕的話?！焙者B鋮將手一松，沉櫻又軟綿綿的落到了地上：“快去撿珍珠，到寅時你便可以歇息了?！焙者B鋮指了指龍床前邊的踏板：“當(dāng)然，你睡的地方就在那里。”

    回想到昨晚的事情，沉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樣的侍寢，她真不愿意再繼續(xù)，趴在地上撿珍珠，偶爾還要照著赫連鋮的吩咐哼哼唧唧幾句，好不容易熬著可以睡了，卻躺在那冷硬的踏板上——誰愿意來這樣服侍赫連鋮，她絕對會趕緊把這機(jī)會讓給她！

    “那你要多久才能服侍朕呢？”赫連鋮的臉孔逼近，一副親昵模樣，在旁人看來真是一副柔情蜜意，可那目光里的含義只有沉櫻知道，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低頭輕聲道：“皇上，臣妾可能有那么幾日不能侍奉左右了。”

    “好罷，你且好好去你屋子歇息著，等身子好了再來侍寢?！焙者B鋮終于放過了她，這讓沉櫻幾乎要感激涕零：“謝皇上！”

    幾個內(nèi)侍聽了這番對話，知道皇上今晚不用樊綿福侍寢了，趕緊忙碌了起來，一個去端熱湯準(zhǔn)備替赫連鋮洗漱，一個小內(nèi)侍跑得飛快，進(jìn)了寢殿把隔間的門推開，又添著點上了一盞宮燈，然后彎腰站在門邊，恭候著赫連鋮進(jìn)來。

    一步踏進(jìn)了寢殿內(nèi)間，赫連鋮掃視了一眼房間，忽然心里頭有些空落落的。

    昨晚這房間里有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

    他喜歡的那個女子卻在映月宮，冷面冷心，只將他的一份情意忽視，把他的一顆心放在地上踐踏。

    他去找她，不就是想解釋清楚沉櫻的事情？可是她那冷若冰霜的態(tài)度，拒人千里之外，讓他根本沒有機(jī)會開口。赫連鋮擰著眉頭站在那里，似乎站在冰窟里，遍體生涼。

    “快，添幾塊銀霜炭，屋子里這般冷沒感覺到嗎？”赫連鋮橫了一眼守在旁邊的小內(nèi)侍。

    “皇上，已經(jīng)燒了炕，要歇息的時候，照例是要將炭火盆子熄了的，否則管著門安寢時有些不穩(wěn)當(dāng)?！毙?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了一句，看來皇上心情不是很好，許是樊綿福不能侍寢的緣故罷？

    赫連鋮一言不發(fā)走到龍床旁邊，伸手朝枕頭下邊摸了過去。、

    枕頭的內(nèi)膽里，有一件小小的衣裳。

    這件衣裳，已經(jīng)陪了他好些年。

    ☆、第 117 章 何處不可憐（一）

    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很晚，三月三的這日，依舊還有些冷，御花園里的桃花開得零零落落，沒有往年那般旺盛，只不過即便是這樣，高太后的桃花宴還是照常舉辦了。

    這一次，她邀請了許多京城貴女進(jìn)宮賞桃花，只要是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年滿十五都能來進(jìn)宮覲見，故此辰時才過，御花園里已經(jīng)到處都是鶯鶯燕燕，不論走到何處，都聽到婉轉(zhuǎn)嬌啼之聲。

    高太后坐在亭子里，看著桃花樹邊的一群少女，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今日來的人比去年牡丹花會多了不少?！?/br>
    “娘娘，你已經(jīng)放寬到了三品，又不論嫡庶，自然就人多了。”墨玉姑姑掃視了一眼桃花林那邊的女子，嘴角泛起了笑容：“沒想到今日來的里邊，倒是有幾位不錯的。”

    “長相次之，最主要是要看性格與心智，若是與本入主，哀家也沒必要來培養(yǎng)她了?！备咛蠖⒆×艘粋€穿著緋紅色衣裳的身影，抬手擦了擦眼睛：“墨玉，那是不是大司農(nóng)府上的四小姐？”

    墨玉姑姑點了點頭：“娘娘好眼力。”

    “哀家也是瞧著那神情態(tài)度覺得像她?！备咛笥肿屑?xì)打量了宇文四小姐幾眼，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哀家想了很久，她這般高傲，或許不適合進(jìn)宮?！?/br>
    “娘娘，這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你又何必為她多想呢?！蹦窆霉迷谂赃厔裎恐骸叭羰撬龜[不脫了進(jìn)宮的命運(yùn)，那也是無計可施?！?/br>
    高太后微微垂眸，似乎在回想著什么：“當(dāng)年哀家跟她一般，也是心高氣傲，可萬萬沒想到一道圣旨下來，那些小性子都收了起來，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么多年在宮里掙扎，期間辛酸，只有哀家自己知道了?！?/br>
    宇文如月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亭子里兩個人議論的話題，她只是一個人孤獨(dú)的站在樹下，冷艷看著枝頭稀稀落落的桃花。

    又一次進(jìn)宮來了。

    上一回來參加宮里的牡丹花會，府里眾人對她寄望很高，祖母還特別將她傳了去叮囑了幾句，一定要討太后娘娘的歡喜，便連鮮少見面的祖父都親自來前堂，勉勵了她幾句：“我宇文家乃是大虞望族，你可不能丟了宇文家的臉面，非得好好露面不可?！?/br>
    宇文如月自己覺得牡丹花會上她做得已經(jīng)不錯，美貌艷驚四座，詩會得了三等的彩頭，可回去以后卻還是被祖父祖母責(zé)怪了一番，都說她未盡全力：“你比那慕家的大小姐癡長三歲，如何連作詩都不能超過她？三等的彩頭，哼，不過是一百金罷了，我們宇文府還少了這一百金不成？”

    她覺得很委屈，慕瑛的詩寫得很蹩腳，也不知道為何那些文英閣大學(xué)士們卻將她的詩推做優(yōu)等。當(dāng)時大家的詩作都貼在墻壁上，她一個個的看了過去，覺得有幾個寫得還不錯，可萬萬沒想到她看不上眼的那首卻得了頭等彩頭。

    或許是家中勢力不及大司馬府的原因罷？只是祖父卻不會想這些，只會一味的責(zé)怪她，宇文如月心中的懊惱簡直沒人去說。

    這回宮里又下了帖子，祖父祖母又將她找了去，諄諄叮囑：“此番進(jìn)宮參加桃花會，務(wù)必要比上次用心！”

    “如月定會盡力?！背娓缸婺感辛艘欢Y，宇文如月淡淡一笑，家中的榮華富貴難道就要靠著她一個弱小女子不成？雖說她頂著宇文家四小姐的名頭十五年，錦衣玉食，自然也該為宇文家做些事情，可她實在想不通祖父祖母為何一定要將光大門楣的事情落到她身上——不是有父兄嗎？他們就不要擔(dān)一點責(zé)任？

    不管怎么樣，桃花會迫在眉睫，府里替她做了新衣裳，定了最時新的首飾，請來了一位博學(xué)鴻儒臨時惡補(bǔ)各種詩歌的起承轉(zhuǎn)合，以防今日又有詩會，務(wù)必要讓她作的詩力壓群芳，讓太后娘娘與皇上注意到她。

    此番進(jìn)宮，宇文如月敏感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那個大司馬家的小姐慕瑛沒有出現(xiàn)在慈寧宮，這一回她真是艷冠群芳。

    那位瑛小姐去了哪里？為何今日不在？欣喜之余，宇文如月心中忽然有一分失落，沒有對手其實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瞥了一眼周圍的各位小姐們，她的嘴角出現(xiàn)了一絲冷冷的笑容，那些姿色平庸之輩，此時已經(jīng)自動拉幫結(jié)派，將她一個人冷落在一旁。

    大抵是不想站到自己身邊，被襯得黯然失色罷？宇文如月高傲的揚(yáng)起了頭，她也不需要這一群平庸的人來襯托自己。

    風(fēng)起‘花落，緋衣飄飄，真真一副落花美人圖。

    “皇上駕到！”

    內(nèi)侍尖細(xì)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桃花林里的小姐們精神一振，紛紛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有一個老內(nèi)侍穿著深綠色常服走在最前邊，后邊有八個小內(nèi)侍抬著一頂步輦緩緩走來。

    四面垂著厚實的錦緞簾幕，不能看到步輦里坐著的人，四角金色鈴鐺垂了下來發(fā)出叮咚的聲響，眾位小姐不敢怠慢，趕緊在宮女們的引領(lǐng)下行了大禮，剎那間，綠草如茵的地上，就如開出了數(shù)團(tuán)花朵，各色各異，還伴隨著簪子上流蘇的窸窸窣窣作響，就如微風(fēng)從葉片經(jīng)過時的響聲。

    高太后瞪大了眼睛，看著步輦里緩緩走出的兩個人。

    沉櫻，竟然跟赫連鋮一道從步輦里走了出來！她真是這般受寵？赫連鋮竟然讓她跟自己合坐步輦？

    看起來有些事情真超出了她的掌握，所謂養(yǎng)虎為患，大抵莫過于此。高太后一只手攥緊了帕子，眼睛死死的盯著沉櫻那嬌艷的臉孔。

    她在笑，得意的微笑，是因為看到草坪上匍匐著的那一群人嗎？高太后只覺得自己心塞氣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養(yǎng)了沉櫻足足五年，花了五年的功夫，可這才將她送去盛乾宮，她便轉(zhuǎn)了背裝出不認(rèn)識的模樣來——都一個月過去了，還未見過她來慈寧宮請安問好，更不見她來泄露赫連鋮一星半點的事情。

    沉櫻伴在赫連鋮身旁，慢慢的朝亭子走了過去，心里既緊張又有些說不出的快活。

    這一個月來，赫連鋮讓她撿了十來個晚上的珍珠，她晚上累了，白天便沒有精神，一直要睡到午時過后才會醒來。赫連鋮卻還裝出一副關(guān)心模樣道：“綿福身子勞累，你們好生伺候著，莫要驚擾了她?！?/br>
    她本來想醒來就去慈寧宮那邊回話，可才出了自己的屋子門，便有宮女將她勸了回去：“綿福，還是好好將養(yǎng)著身子，皇上可是特別關(guān)照過的，綿福身子弱，此刻天氣冷，千萬別讓她到園子里亂轉(zhuǎn)，萬一染著風(fēng)寒便不好了?！?/br>
    他可真是貼心，沉櫻站在那里，心中失落，旁人聽著肯定會以為赫連鋮對她再好也不過，可誰又知道她此刻心中的苦處？

    “綿福，皇上這般待你，真是萬千寵愛呢，還是趕緊回屋子歇著罷?！币粋€姑姑從旁邊走了過來，一把叉住沉櫻往屋子里推：“千萬莫要拂逆皇上的好意?！?/br>
    那位姑姑名叫麗香，原先是在萬壽宮服侍太皇太后的，在赫連鋮登基以后，太皇太后將盛乾宮里的宮女內(nèi)侍都輪了一遍，把她覺得不行的都調(diào)了出去，給赫連鋮另外找了一幫她覺得是得力的心腹，麗香姑姑就是這樣來的。

    赫連鋮指派她來看著沉櫻，也是信得過她：“務(wù)必替朕看好綿福，她是慈寧宮長大的，有太后娘娘撐腰，只怕是會將咱們盛乾宮弄得烏煙瘴氣，不要讓她到處亂走，須得關(guān)她一兩個月，讓她沒了氣焰再說?！?/br>
    麗香姑姑得了赫連鋮的叮囑，即刻便忠心耿耿的關(guān)注著沉櫻，只要她一只腳踏出屋子，麗香姑姑便飛奔過來，一把掐著她的胳膊往屋子里推。

    俗話說，三日不打，上房揭瓦，麗香姑姑心里對赫連鋮的話十分贊成，這沉櫻瞧著小巧玲瓏，溫順不過，誰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底子？她可是在太湖娘娘身邊長大的，十分得臉，只怕初來乍到，還不知道怎么收斂，必須先給她一個下馬威才是。

    沉櫻無可奈何，在麗香姑姑嚴(yán)密的監(jiān)視下，她被關(guān)在屋子里差不多一個月，直到今日方才被放出來。

    赫連鋮一臉微笑的看著她：“走，咱們?nèi)タ刺一?。?/br>
    這忽如其來的恩寵讓沉櫻有些暈頭轉(zhuǎn)向，赫連鋮的笑臉在靠近間忽然便換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還不快些走，要朕等你不成。”

    眼中的寒冰提醒著她，方才的那抹溫柔完全只是假象。

    沉櫻低頭跟著赫連鋮走了出去，盛乾宮門口有一架步輦。她怔怔的看著赫連鋮上了步輦，正在想著自己該是跟著步輦走還是有軟轎，忽然簾幕一挑，赫連鋮的手從里邊伸了出來：“快些上來，外邊春寒料峭。”

    她一頭霧水，慢慢的踏著小內(nèi)侍的背上了步輦，赫連鋮端坐在椅子上，冷眼望著她：“你蹲下罷，這步輦上沒有你的位置。”

    一瞬間，沉櫻明白了，自己只是赫連鋮做戲的幌子。

    可是下步輦的那一刻，見著這么多高門貴女都跪拜在草地上，她心里忽然又覺得有一絲絲快活，這不正是她所夢寐以求的場面嗎？

    ☆、第 118 章 何處不可憐（二）

    “母后，今日天氣甚好，倒是沒有掃你的興致?！焙者B鋮緩緩步入涼亭，宮女們趕緊將座椅奉上，鋪好座墊迎枕，恭恭敬敬迎著赫連鋮坐了下來。

    “哀家開始也擔(dān)心，今年天氣比往常寒冷，也不知道桃花能不能開，沒想到也勉強(qiáng)開了些，倒也算是看得過眼?！备咛笮Σ[瞇的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沉櫻：“樊綿福比原先在慈寧宮的時候氣色好多了，看起來在盛乾宮里日子過得甚是愜意。”

    高太后這分明是話里有話，沉櫻知道得很清楚，她是在責(zé)怪自己沒有去慈寧宮請安問好呢，趕緊“撲通”一聲跪下來：“太后娘娘，沉櫻……”

    “母后，沉櫻初次侍奉朕，身子有些不適，朕著令她好生將養(yǎng)著，故此沒有來慈寧宮給母后請安。”赫連鋮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再說了，綿福這般微末的等級，還不夠格去給母后請安問好，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要見母后才能報請掌事姑姑求見的。”

    這是在護(hù)著沉櫻了？高太后咬了咬牙：“樊綿福，你快些起來罷，春寒未去，地面寒冷，膝蓋容易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