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8 章 蓮動下漁舟（二）

    盧明高大的身影從帳篷里晃了出來，瞥了一眼站在外邊的兩個人，臉一板：“好好伺候著皇上，別的事情你們不用摻和，閹人就該明白自己的身份！”

    “盧將軍，這事兒不消你吩咐，我們自然都知道，盧將軍走好?！苯〈簭澭?，一臉諂媚的笑：“盧將軍，你為皇上cao心戰(zhàn)事上的事情，已經(jīng)夠辛苦了，皇上的飲食起居這檔子事情，就不用盧將軍掛念了?！?/br>
    盧明橫了江小春一眼：“你這閹豎，慣會討好賣乖，休得拿那媚上的一套來討好我，只管好好伺候著皇上便是?！闭f罷，將那帳篷簾子一摔，大步踏了出去，那氣概真真如山一般朝人壓了下來。

    江小春站在那里好半日沒敢動彈，等著那人影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出去，他這才挺直了背，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盧將軍，實(shí)在有些嚇人，這般威風(fēng)八面的作甚，其實(shí)他比咱們，又高貴到哪里去了？”

    小內(nèi)侍縮了縮脖子，好半日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子才喃喃道：“小江公公，咱們該怎么辦？萬一慕大公子帶的人勇猛無敵，皇上……”

    任憑誰都會有憂戚之心，皇上根本就沒打過仗，御駕親征不過是掛了個鼓舞士氣的名頭罷了，如何能抵擋得住慕大公子的軍隊(duì)？這真是讓人堪憂。小內(nèi)侍心中發(fā)毛，有些慌張，只是不敢出聲，生怕被江小春捉了把柄，到時候說他擾亂軍心。

    第二日起來，軍營一切照舊，仿佛大家都不知道青州舉兵之事，赫連鋮坐在帳篷里，將一些官階高的將領(lǐng)們召集起來商議此事：“青州梁州等地舉兵，朕已經(jīng)派盧明星夜回京城去增調(diào)兵馬，位愛卿如何看？是繼續(xù)前行還是先行等待？”

    呼延壽一皺眉：“皇上，行軍打仗，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如何還有停留之理？這三十萬大軍每停一日，便不知要消耗多少物資，從京城增調(diào)兵馬，一路上過來，少說也得十來天，這般消耗如何能供給得上？皇上，咱們可不能拖著?！?/br>
    “威武將軍說得是?！北妼⒔愿阶h出聲：“皇上，我們難道還怕了慕乾那廝？青州梁州，倉促舉兵，還能糾結(jié)多少人？皇上盡請放心，臣等當(dāng)竭心盡力，一路披荊斬棘，打慕乾那廝落花流水！”

    見眾人都異口同聲，赫連鋮心里頭高興，拍案而起：“好，戰(zhàn)便戰(zhàn)，傳朕旨意，馬上開拔！”

    此話一出，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赫連鋮瞬間覺得自己豪氣如云。

    青州靠近長江之側(cè)，在這個時候，仿佛春風(fēng)已經(jīng)從長江那邊吹了過來，枝頭上有了點(diǎn)點(diǎn)新綠，太原王府的園子里，一片淺淺的鵝黃綠浮在枝頭，放眼望過去，生機(jī)盎然。

    王府的一個涼亭里，涼亭的三面都掛著簾子，可還是留出了一面朝著外邊，從那邊看了過去便能見著里邊坐著三個人，兩男一女。

    “唉……”中間坐著的那人，穿著紫色錦袍，憂心忡忡的嘆息了一聲：“微兒，我真不知道如何勸你兄長……”

    “毓哥哥，你只想著對不住你皇兄，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皇兄對不住我們慕家？”慕微吸了下鼻子，眼中淚珠濺落，那模樣楚楚可憐：“自從父親死后，我每晚都不能安寢，閉上眼睛就能見著他那慈祥的模樣。昔日他是那般疼愛我，可他死后，我竟然連去他靈前哭上幾聲的機(jī)會都沒有！”

    四個子女里，慕華寅最看重慕乾，最疼愛慕微，簡直是將慕微當(dāng)成自己眼珠子一般愛惜著。對于慕微來說，他關(guān)愛nongnong，無人能及，他的死給慕微無比的憂傷，聽著慕乾說要舉兵為父報(bào)仇，她即刻出聲表示支持。

    赫連毓卻是左右為難，他護(hù)著慕微一路到了青州轄地，本想拖些日子，等著赫連鋮怒氣漸漸的平息了，自己再上奏折請求原諒，并希望他能將慕家兄妹放過，可萬萬沒想到赫連鋮竟然如此狠心，派來使臣宣讀圣旨，要將他就地?cái)貧ⅰ?/br>
    慕乾大怒，當(dāng)即便拔出刀子來將前來青州宣旨的幾十人斬殺殆盡，唯獨(dú)逃了那個使臣。

    “看來那廝肯定是回京城去報(bào)信了?！蹦角櫭嫉溃骸鞍⒇?，不如咱們起兵罷，一路殺去京城，我要為父報(bào)仇！”

    “阿乾，起兵一事如何能亂說？皇上是我長兄，我這個做弟弟的如何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來？再說要想舉兵，手中沒有兵馬，如何能舉？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咱們暫且呆到青州，看看到時候會怎么樣罷。”赫連毓想了想，有些痛苦糾結(jié)：“萬一我皇兄不放過我，我就不做這個太原王了，換上平民的衣裳，咱們幾個去流落江湖，找個地方隱居下來便是?！?/br>
    口里雖然這樣說，可他的心中卻還是有些惆悵，都說父母在不遠(yuǎn)游，母后還在宮中，自己這般與皇兄作對，還不知道皇兄會不會遷怒于母后？只是現(xiàn)在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么辦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聞?wù)f你們青州梁州這邊多有曲塢，曲塢里都養(yǎng)了自己的護(hù)院，訓(xùn)練有素，只要我們肯花錢，聯(lián)系上青州梁州等地的莊主，只需給我湊足五萬精兵，我便能領(lǐng)著他們一路打到京城去！”慕乾站在那里，威風(fēng)凜凜。

    他自九歲便已經(jīng)在軍營歷練，十多年來早就已經(jīng)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且他作為慕家傳人，天生有一種尚武之質(zhì)，刻苦研讀了各種兵書，又親自在戰(zhàn)場上歷練過，大虞不少將領(lǐng)的為人與行軍布陣的特點(diǎn)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知此知彼百戰(zhàn)不殆，更何況像他這種胸有丘壑之人？慕乾站在廊柱旁，胸膛橫闊，真有俾睨天下指點(diǎn)江山之豪情。

    “阿乾……”赫連毓有些彷徨，自己真要與皇兄這般針鋒相對？他實(shí)在不想如此做。

    “毓哥哥，我知你不想反抗你大哥。”慕微沖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不反對，但你別阻攔我們兄妹反對，如何？”

    見著她那亮閃閃的淚光，赫連毓一時不知所措，趕緊拿出手帕來給她拭淚：“我不是想阻攔你們，只是……”

    “既然毓哥哥不想阻攔，那我大哥便能放手去做了。”慕微咬牙切齒：“我一定要見著那賊人死在我面前！”

    “微兒，他是我的皇兄，也是你的姐夫，”赫連毓實(shí)在不知道怎么來勸解慕家兄妹，他知道，在他們的喪父之仇面前，自己再怎么說，那些話也是蒼白無力。

    “阿毓，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可這一切都是廢話，他是你皇兄，那為何要對你痛下殺手？他是我姐夫？他可想到我阿姐的感受，可顧及到她的家人？既然他這般不為我們著想，我們又何必再將他當(dāng)成親人看待？”慕乾咬牙切齒：“我出去與那些曲塢的大戶聯(lián)絡(luò)。”

    慕乾這一出門，卻遇到了驚喜，半路上碰到了高啟，仿佛是天意，他就站在路上等著他一樣。

    “高大公子！”

    他鄉(xiāng)遇故知，真是讓慕乾驚喜交加，特別對方同是天涯淪落人。

    高啟是被赫連鋮驅(qū)逐出京的，他也是被赫連鋮追殺的對象，兩人相見言談甚歡。

    “阿乾，我在青州梁州這些地方也住了好些年，認(rèn)識不少大戶，也略有些薄面，要不要我陪你去募兵？”高啟說得十分誠懇：“你放心，我定然能幫你將事情做好。”

    慕乾點(diǎn)頭：“我信得過你?！?/br>
    就這樣，在青州梁州幾地奔波四五日，去了十幾個莊子，終于募到了八萬精兵，這數(shù)目可是慕乾沒有想到的，他原本想著最多也就能湊到兩萬就頂天了，可現(xiàn)在忽然有了八萬，這讓他簡直不敢相信。

    “阿乾，還有一個地方駐扎兩萬精兵呢?！备邌⒛樕闲θ堇淅?。

    慕乾眼睛一轉(zhuǎn)，便知道他的意思：“高大公子可是說青州的駐軍？”

    “是。”高啟點(diǎn)頭：“阿乾果然深知我心。”

    “青州駐軍將領(lǐng)乃是我父親舊部，我先帶人去與他交涉，若是他不愿交出兵權(quán)，也莫要怪我對他不客氣了。”慕乾眼睛直視前方，眼神深邃。

    青州指揮使楊烈，乃是慕華寅一手提拔起來的，當(dāng)時他不過是一個十夫長，慕華寅慧眼識將才，將他從行伍里擢升，一步步的到了正四品的官職，領(lǐng)兵兩萬，駐守青州，美名其曰是維護(hù)青州穩(wěn)定，實(shí)則是在監(jiān)視太原王府這邊的舉動。

    慕乾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人只身前往青州指揮使官府去了，守門的人不識得慕乾，拿了名剌進(jìn)去通傳，楊烈看到名剌上寫著的名字十分生疏，皺了皺眉：“此人多大年紀(jì)？可帶了長隨？”

    “大人，只有他一人。”

    “領(lǐng)他進(jìn)來。”楊烈將名剌扔到了桌子上，不過是一個求見的人而已，自己此刻正閑，看看他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

    “楊將軍?！币粋€聲音從堂外傳來，有些熟悉。

    楊烈站了起來，看著那愈來愈近的身影，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慕大公子？”

    ☆、第 219 章 蓮動下漁舟（三）

    事情來得突然，突然得讓楊烈?guī)缀醮胧植患?，那個原以為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人，就這樣措不及防的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楊將軍還認(rèn)識我？很好，很好?！蹦角θ轁M臉的走了過去，拱手行禮，就在他微微彎腰的剎那，忽然間腳步朝前一躍，即刻間便到了楊烈面前，一伸手，就將楊烈的脈門扣住：“楊將軍，慕某今日孤身前來，就是看楊將軍準(zhǔn)備如何處置我的?！?/br>
    楊烈愁眉苦臉的望著慕乾，慕大公子真是名不虛傳，這一縱一躍，轉(zhuǎn)眼間自己便已經(jīng)被他擒獲，偏生人家還這般客氣，問自己看如何處置他——這不是在說反話嗎？自己都在他的手中，是要求著他莫要?dú)⒘俗约骸?/br>
    慕大司馬的事情他已經(jīng)聽說了，對于昔日恩人的遭遇，他心中也是憤懣，在他看來，慕大司馬對于皇上，那是忠心耿耿，為何皇上就這般忌憚他，竟至于要?dú)⒑λ兀窟@實(shí)在是一樁冤案。

    現(xiàn)在慕大公子尋上門來，這來意究竟是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楊烈心中輪了兩輪，考慮著這事的利弊——不消說慕大公子是想擁護(hù)太原王殺到京城去，這勝算能有多少？若是擁戴有功，自己的官職自然是會連升三級，可是萬一失敗，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全家老小都會跟著陪葬。

    “慕大公子，咱們有話好好說。”楊烈穩(wěn)了穩(wěn)心神，畢竟慕乾年輕，自己先給他來個推手，將這檔子麻煩事給繞過去。

    “沒有什么好好說不好好說的，我只要楊將軍一個字?！蹦角瑒γ几邠P(yáng)，微笑里帶著一分壓迫，讓楊烈?guī)缀跻f不出話來。

    “慕大公子，你要我哪個字？”楊烈戰(zhàn)戰(zhàn)兢兢，這事實(shí)在難以處理。

    “我想要你這青州兩萬精兵，你給還是不給？”慕乾一只手朝他腰間探了下去，摸到了那個系在身上的袋子，微微一笑：“楊將軍，識時務(wù)者為俊杰?！?/br>
    “給，我給。”楊烈面色慘淡，都已經(jīng)被慕乾摸到了那兵符放的位置，他還能怎么說？若是自己反對，慕乾只要手下用勁，他即刻便會命喪九泉。

    此刻站在一旁的副將回過神來，大聲喊了一句：“將軍，你莫要慌張，我這就找人來救你?！?/br>
    慕乾抓起桌子上的一支毛筆，手一揚(yáng)，那支筆便飛奔著朝那人后頸而去，就聽到嗖的一聲，毛筆正中那人后頸的風(fēng)池xue，那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見著慕乾這般神勇，那楊烈更是沒有反抗之心，連聲求饒：“慕大公子，我并無要去通風(fēng)報(bào)信之意，你父親慕大司馬對我恩重如山，若是我這般不知好歹，恩將仇報(bào)，那便是連畜生也不如了，還請慕大將軍相信我?！?/br>
    慕乾一把將那個掛袋從他腰間扯下：“那你這是心甘情愿將青州兵權(quán)交與我了？”

    楊烈頭點(diǎn)得跟小雞啄米一般：“那是自然，梁州指揮使跟下官素來交好，下官愿意去信一封勸他也來支持慕大公子?！?/br>
    慕乾將掛袋納入懷中，將手松開：“楊將軍，我父親果然沒有看錯人?！?/br>
    楊烈一咬牙，橫下了心：“皇上暴虐，民間多有怨言，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倒行逆施必然會引發(fā)眾怒，現(xiàn)在大虞各地已經(jīng)陸續(xù)有人揭竿而起，這不就正應(yīng)驗(yàn)了那句話？太原王仁義，又出身高貴，乃是太后娘娘所出，若是推舉他做皇上，也算是順應(yīng)天意了?！?/br>
    “楊將軍所言極是?！边@話聽起來有理有據(jù)，甚是得了慕乾之心：“既然如此，慕某便放心了?！?/br>
    眼睜睜看著慕乾拿了書信走出大堂，楊烈軟塌塌的坐了下來，中衣濕透。

    “大人，我們真要附議太原王，舉兵造反？”站在一旁半天開不了口的主簿總算是回過神來，膽怯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副將，腳還是有些發(fā)軟：“這位慕大公子真是兇悍，也沒見他怎么著，就將王副將給射倒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br>
    “死不了，慕大公子不是那種亡命之徒，昔日在軍中，他軍紀(jì)嚴(yán)明，但從不濫殺無辜?！睏盍掖丝跉猓骸叭ィ阕屓藢⑼醺睂⒎銎饋?，半個時辰以后，想必他自然會醒來。”

    主簿應(yīng)了一聲，慌忙走出去喊人，楊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坐在那里好半天失神，這一次他可是賭上了全家老小的性命，慕大公子千萬不能失手。

    短短幾日，慕乾便募兵十二萬，沒有再來跟赫連毓通氣，而是與高啟一道帶著十二萬精兵在青州路上布防，準(zhǔn)備與赫連鋮的三十萬人馬決一死戰(zhàn)。

    赫連毓知道這事的時候，慕乾已經(jīng)舉兵，他在府中憂心忡忡，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即算他想澄清，可也不會有人相信。

    “太原王，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但也請你想想我們兄妹三人的感受?！蹦嚼た粗者B毓那神色，心中也是為難，他素來飽讀圣賢之書，學(xué)的就是仁義孝道，雖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乃是正理，可面對父親的死，他還是沒法接受，故此慕乾此次起兵，他沒有說一句多話，心中默默支持。

    赫連毓嘆息了一聲，現(xiàn)在局面這般混亂，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了。事情仿佛在一夜之間就發(fā)生了變化，那些平安喜樂的日子，隨著慕華寅的死，消失得無影無蹤。慕家倒了，他也從京城里逃脫出來，到了封地以后過的日子也是提心吊膽，直到赫連鋮派來的使臣到了青州，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兄弟之情竟然是這般蒼白無力。

    春寒料峭，雖然涼亭里掛了三扇厚實(shí)的錦緞簾子，可依舊還是有寒風(fēng)吹了進(jìn)來，慕微坐在那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赫連毓見著她那瑟瑟發(fā)抖的模樣，連忙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微兒，外邊冷，我送你回屋子去。”

    “毓哥哥，”慕微抬起頭來，眼中有倔強(qiáng)神色：“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大哥？”

    “我……”赫連毓長嘆一聲：“我不怪他，不怪他?！?/br>
    慕微臉上這才出現(xiàn)了淺淺笑容：“毓哥哥，我大哥也是在為你籌劃。”

    赫連毓低下頭，心中苦澀，青州舉兵，人人都會猜測是他授意所為，可他真沒想到要去與皇兄作對，他對那九五之尊的地位沒有半點(diǎn)想法，可造化弄人，最后他卻被逼到了這個位置上，背負(fù)著謀逆的罪名——這究竟該去怪誰？

    赫連鋮領(lǐng)著三十萬兵馬朝前行進(jìn)，沒多久便快到了青州邊界，他抬頭看了看前方，小小山巒不住起伏，山上的綠樹已經(jīng)有了淺綠深綠，隨著初春的寒風(fēng)不住搖曳起伏，綠浪之間有點(diǎn)點(diǎn)寒光，似乎有兵士執(zhí)戟而立，兵氣森森。

    “皇上……”江小春看得腳有些發(fā)軟：“前邊是山哪。”

    “唔……暫且安營扎寨?！焙者B鋮心里頭也沒底，看了看日頭已經(jīng)到了中天，索性傳旨下去讓三軍驟停，暫時生火造飯，又命呼延壽等人速速來中軍帳里商量戰(zhàn)事。

    “諸位愛卿，你們對慕乾的行軍布陣可熟悉？”赫連鋮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的地圖：“再過十里，便到了青州境內(nèi)。方才朕看著那邊的山巒，似乎有殺氣?！?/br>
    “皇上，慕乾這廝，慣會用些雕蟲小技投機(jī)取巧，微臣覺得那些山頭上，慕乾定然是布置了人手，手里拿著兵器，日影射到上頭，自然就會有些亮光。只不過那些山上肯定沒放幾個人，慕乾不過是想要擾亂我們的軍心而已?！焙粞訅垡还笆郑骸盎噬洗罂刹槐伢@慌，這打仗本來就是兇險(xiǎn)，這點(diǎn)兵器影子算不了什么?！?/br>
    “呼延將軍真乃神勇，其余幾位愛卿，如何看？”赫連鋮轉(zhuǎn)向站在呼延壽身邊幾位：“你們也覺得是如此否？”

    那幾位相互看了看，其中有一人十分猶豫，大著膽子道：“皇上，微臣覺得，慕乾那廝狡詐無比，這山巒里是否藏了人，藏了多少人，根本沒辦法估計(jì)，他行軍布陣，素來是虛實(shí)相間，虛以實(shí)之，實(shí)以虛之，變幻莫測，沒有人弄得懂里頭的意思。若慕乾真布置了幾萬人在這山巒之上，咱們可得要小心行事，雖說這些山并不高，可也地勢險(xiǎn)要，處在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位置，不能等閑視之?！?/br>
    聽著那人這般一說，赫連鋮的心忽然沉了沉，慕乾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昔日只覺這等勇猛之人多多益善便好，現(xiàn)兒到了兩軍對仗的時候，他卻只盼著這樣的人越少越好，慕乾對于他來說，現(xiàn)在真是一個勁敵。

    呼延壽一皺眉：“沈?qū)④?，何必長他人威風(fēng)滅自己志氣？咱們可有三十萬兵馬，慕乾那廝不過是流寇而已，能抵擋得住咱們的精兵？”

    “呼延將軍，青州梁州指揮使轄下都有兩萬精兵，若慕乾領(lǐng)的只是流寇，早就被那四萬軍士剿滅，如何還能大肆舉兵？呼延將軍莫要將話說滿了。”沈?qū)④姾俸僖恍Γ骸霸谙鹿烙?jì)，慕乾至少領(lǐng)了六萬精兵以上?！?/br>
    “六萬？你當(dāng)他是吹口氣就能吹出這么多人？”呼延壽有些暴怒：“你也太看得起慕乾了些，他一個落難公子，再是打著慕大司馬的牌子，只怕也募不到兵?！?/br>
    赫連鋮被他們這一吵鬧，有些頭暈?zāi)X脹，他擺了擺手：“先派探子前去探路，等著看看那邊的情況再說?！?/br>
    ☆、第 220 章 蓮動下漁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