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mama道：“沈mama雖沒有明說是陶夫人的意思，不過我瞧著，不像是胡謅，倒像是陶夫人讓她來探探您的口風(fēng)的?！?/br>
    老夫人默了默，猶疑著道：“老四和明芳處得不好，若是她庶妹嫁過來，怕是老四并不樂意?！?/br>
    主子的婚事，萬mama不好置喙，便沒有接話。

    老夫人又道：“庶妹做填房的雖然不少，可那也是為了子女有更好的照應(yīng)，現(xiàn)在明芳也沒留下個(gè)一兒半女，陶家完全沒有必要啊！”

    萬mama笑著道：“咱們侯爺年輕有為，被人家惦記著也正常?！?/br>
    “現(xiàn)在陶家正興盛，不像咱們府，這年頭光景都不好。”說到這個(gè)，老夫人又是一陣唏噓。

    見老夫人面露哀色，萬mama忙道：“您這說的什么話，有侯爺在，侯府落魄不了！您也不瞧瞧，自打侯爺回來后，府里不都井井有序步入正軌了嗎？要不了多久啊，公爵也能要回來。”

    老夫人輕嘆道：“公爵我倒是不想了，踏踏實(shí)實(shí)守著這侯爵鐵劵過日子，一大家子都安然便好。也幸得這份家業(yè)有老四守著，想那會兒那段日子，府里多蕭條，都讓詩怡把嫁妝拿出來補(bǔ)空了?！鳖D了頓，又說到親事上，“既然沈mama只是來探探口風(fēng)，你就什么都別說。我知道這要在旁人眼里肯定覺得現(xiàn)在正在盛頭上的陶家再把庶女嫁過來做填房是看得起咱們府，可我這做娘的，還是不想老四娶了個(gè)庶女。”

    萬mama附和道：“是呢，像咱們侯爺這樣的，京都貴女愿意嫁的多了去，娶個(gè)庶女，確實(shí)委屈了。我瞧沈mama，恥高氣揚(yáng)的，倒像咱們府怎么巴結(jié)了陶家似的，我看著都心里不舒暢。”

    從她們聊起親事開始，憐雁就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地念著女誡，現(xiàn)乍聽萬mama竟在老夫人面前如此直接地說出對沈mama的不滿來，著實(shí)驚了驚，卻見老夫人絲毫沒有惱意，只笑指了指萬mama道：“你這脾氣，還真是幾十年不變，都抱怨到我面前來了?！?/br>
    看來老夫人和萬mama的主仆情分當(dāng)真不一般，憐雁想著。

    萬mama笑了笑，“您又不是不知道，四夫人帶來的那些陪房同府里的人都不大對盤，鄭mama被您指了去正房做總管事后都同沈mama打了多少年的擂臺了？”

    老夫人眼神黯了黯，“果然是上頭不合，下頭也不睦。但愿將來老四娶了填房后夫妻和睦，這樣也算和美了。”

    見老夫人又往傷心事上想，萬mama笑著扯開了話題，說起府里的趣事兒來，很快就將老夫人逗笑了。

    沒過多久，外頭有小丫鬟稟報(bào)說二夫人帶著大小姐和世子爺來請安了。

    憐雁頭皮發(fā)麻，若屋里只有老夫人身邊人也就算了，別房的人進(jìn)來看到她正讀著女誡，這得多丟人？

    憐雁微微將聲音放大了些，老夫人總算是想起了還有她在，擺了擺手讓她停下，方叫了二夫人他們進(jìn)來。

    憐雁松了一口氣，幸而老夫人不像陶氏，還算仁慈。

    二夫人進(jìn)來見到憐雁，驚了驚，她顯然認(rèn)出憐雁來了，攜著舒姐兒和弘哥兒請了安后，道：“這不是四叔身邊的憐雁嗎？娘興致不錯(cuò)，倒把人家給叫來了。”

    憐雁福了福身，向二夫人行禮道：“二夫人安?！?/br>
    二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回應(yīng)。

    老夫人笑道：“人多熱鬧，我這不是嫌寂寞嗎，就同老四說了，讓她過來陪我?！?/br>
    嫌寂寞一般也是叫兒媳孫女兒來陪，從不會特意叫通房來的。二夫人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再看憐雁低眉順目立在一邊，想來她來之前是立了許久的規(guī)矩了，二夫人挑了挑眉，道：“您這是在控訴我來得太少？”

    老夫人一噎，隨即指著她笑道：“你這一本正經(jīng)地來揶揄人，最讓人受不了了。”

    二夫人微微笑了笑，“您要是嫌寂寞，我讓舒姐兒成日都陪著你，這樣大張旗鼓的叫四叔把人送過來，這不是嚇著人姑娘家嗎？”說著看向憐雁。

    憐雁驚了驚，感激地朝二夫人一笑。

    舒姐兒走過去偎依在老夫人身邊道：“孫女兒天天來陪您，只怕您嫌我吵了呢！”

    老夫人摟了她笑道：“不嫌不嫌，祖母就喜歡熱鬧的！”又看向二夫人道：“你這話說的，我像是處處欺負(fù)人的惡毒婆子似的?！?/br>
    憐雁適時(shí)開口道：“能來陪老夫人是奴婢的福氣，換做旁的丫鬟，興許這輩子都見不上老夫人一面呢！”

    老夫人笑了笑，對二夫人道：“瞧瞧人家說的話，多稱意！”

    “這是有了新歡，嫌棄舊愛了?！倍蛉说Φ?。

    老夫人笑得前俯后仰，“你啊你，我說不過你?！庇智簿皟喝×撕泄鸹ǜ膺^來給弘哥兒，道：“這可是進(jìn)宮見皇后娘娘時(shí)她賞下來的，來，你收著。”皇后娘娘出嫁前與老夫人是閨中密友，二人情分不一般，時(shí)常會召老夫人進(jìn)宮說話。

    弘哥兒道：“祖母，我不是小孩子了，這桂花糕您還是留著給五弟吧?！?/br>
    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兄友弟恭，好，好。不過你五弟的我自然留了，這一份是你的?！?/br>
    弘哥兒推不過，道了謝收下。

    二夫人問道：“皇后娘娘身子還好吧？”

    老夫人神色黯了黯，“這把年紀(jì)了，又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成日郁郁寡歡的，身子能爽利到哪兒去？也幸得她性子強(qiáng)，若換了旁人遇上這事兒，指不定一根繩子吊了呢！”

    憐雁低著頭，斂下神色，默不作聲。

    很快二夫人轉(zhuǎn)而去說旁的，“這月的月錢都發(fā)下去了，上月的賬也對好了，除了三房開銷還是大了些，其他的還算好?！?/br>
    “三房人多，也沒法子，錢還能周轉(zhuǎn)吧？”

    “能，前段日子侯爺從前院撥了七千兩過來，內(nèi)院不差錢了?！?/br>
    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老四那還能撥錢過來，看來府里的收成是不錯(cuò)的。”

    萬mama道：“我就說吧，咱府里是越過越好了，您就別瞎cao心了?！?/br>
    二夫人聞言道：“娘，您又開始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了？我早說了，四叔回來，能撐起門面來的?！?/br>
    “是是，我瞎cao心了?！崩戏蛉诵Φ?，又將陶家讓人來探口風(fēng)的事兒說了，問道：“詩怡啊，你說，這門親事好是不好？”

    二夫人默了默，道：“我就直說吧。那些科舉起家的，同咱們這些爵位在手的勛貴不一樣，朝中也是大大小小的矛盾不斷，加之咱們算是先太子的人，與陶家立場也不同，雖說年前他們幫了咱們不少，可到底……不算一路的。他們來探口風(fēng)想再嫁個(gè)庶女過來，其實(shí)也是想拉攏四叔這個(gè)軍功卓越的武將，可我想著，四叔也不會去依附陶家，這要是結(jié)了親，將來矛盾恐怕會不少。撇開四叔與四弟妹不和不提，陶家也并非是個(gè)好的親家?！?/br>
    一番話下來，倒叫憐雁驚了驚，沒想到二夫人雖是個(gè)內(nèi)宅婦人，卻對朝政有這樣的見解，她說的角度同老夫人方才說的完全不同。二夫人說的不錯(cuò)，當(dāng)年在玉門關(guān)與韃子的一戰(zhàn)，趙彥清算是一戰(zhàn)成名，他在軍中的威望，不比林老將軍差。老夫人覺得陶家在盛頭上，是侯府高攀了，其實(shí)不然。

    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的不錯(cuò)，這親事不好?！?/br>
    二夫人又道：“他們?nèi)糁皇翘教娇陲L(fēng)，無非是想讓我們?nèi)ヌ徇@門親事，咱們就當(dāng)不知道。若他們真的提了，您就去問問四叔的意思，我估計(jì)著，四叔也不會答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