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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級大內(nèi)總管奮斗秘史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蕭翊川有些著急了:“從前是從前,你何苦非要耿耿于懷,那孩子冰雪聰明,我看著挺喜歡的,皇兄……”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神情震驚地看著蕭翊時:“難道你……你……你要對秉兒做什么!”

    一旁默默旁聽的何太醫(yī)出聲阻止:“安王爺,你不能太過激動,平復(fù)心情小心為上?!?/br>
    蕭翊時皺著眉頭道:“怎么,這兩天你的身子不太好嗎?有事就讓人捎個信過來,朕去看你就是。”

    “臣弟不敢,”蕭翊川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下來,“皇兄,臣弟沒什么出息,只因身有殘疾,平生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家人和樂安康,秉兒我很喜歡,過陣子我把他接到府中來教養(yǎng)幾日,沒什么事,臣弟告辭了?!?/br>
    還沒等蕭翊時說話,他便躬身后退了兩步,拂袖而去。

    蕭翊時呆了半晌,一拳砸在了桌上,臉色鐵青。

    何太醫(yī)忍不住搖頭嘆息,勸慰道:“陛下息怒,不必著急,安王殿下宅心仁厚,遲早會明白陛下的苦心的?!?/br>
    蕭翊時沉默良久,苦笑了一聲道:“但愿如此。何先生,翊川的病,還請你多多費(fèi)心了?!?/br>
    何太醫(yī)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必定傾我所能,今日和一位小兄弟聊了好久,有了些許主意,讓臣再琢磨琢磨,看看能否有什么新的法子。”

    送走了何太醫(yī),蕭翊時批改了會兒奏折,大晉在晉武帝的治下二十余年,沉疴難起,積重難返,南邊殺了平定南疆的平南王,以至于南疆各族無人彈壓,各自為政,北方雖有定北軍鎮(zhèn)守,卻因為兩年多前裁撤軍需編制后大大減少了戰(zhàn)力,伯納族雖然已經(jīng)被他降服,可族中也還有一些蠢蠢欲動的勢力,西南邊是幅員遼闊的大梁,邊境小爭端不斷,而最棘手的是大晉的腹地這些年災(zāi)害不斷,不是大旱便是大澇,加上晉武帝不思治理,已經(jīng)損害了國之根本。

    朝中更是云詭波密,壽王已死,李家一倒,各個世家、皇族重新結(jié)黨,清流、諫臣輪番登場,用各種禮制、倫理結(jié)成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把他困在其中;朝政千頭萬緒,萬萬比不得從前在北地時的簡令輕政,他手上雖然有兵權(quán),可治理國家到底也還是要靠這些文臣,總不拿那刀架在他們脖子上讓他們干活吧。

    李家和壽王的爪牙若是不趁此機(jī)會一網(wǎng)打盡,只怕是后患無窮。

    可是這些事情,他不能也不愿和蕭翊川說。

    蕭翊川在娘胎時就被人下毒,一生下來心脈缺失,差點(diǎn)就沒了命,從此便一直小病不斷,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纏綿病榻,五歲那年,有人想要毒害蕭翊時,卻讓蕭翊川誤食了毒藥,雖然救回了一條命,原本眼看著見好的心疾卻從此之后再也不治。

    蕭翊川的性情像他母親,秉性良善,隨遇而安,因為身體的緣故,喜文厭武,母親死后,兄弟倆被迫到了北地,他也一直以為是晉武帝存心要磨練蕭翊時,有陣子還對父皇和長兄心存感激。

    蕭翊時覺得這樣很好,最起碼,蕭翊川過得很快活,這就是他希望的,他的雙手已經(jīng)染滿血腥,他不愿蕭翊川也像他一樣,從前不愿,將來更不愿。

    只是被蕭翊川這樣指責(zé),他心里到底還是有些難過,心緒紛亂了起來。

    出了房門,他信步朝外走去,蕭鍇和馬德面面相覷,剛才的爭吵聲不大,但這兩人都是蕭翊時的心腹,自然知道安王在蕭翊時心中的地位,兩兄弟這樣紅臉幾乎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陛下是去哪里?”馬德小心翼翼地道。

    “你的那個小友在東合室?”蕭翊時隨口問道。

    馬德有些納悶,以蕭翊時天子之尊,怎么會留意些許小事?

    “是,他的手腳還算利索,做事也勤快?!?/br>
    “勤快?”蕭翊時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我看不見得。”

    馬德的鼻尖有些冒汗:“這……只怕是這幾天有些懈怠了,奴才好好去提點(diǎn)他一下。”

    蕭翊時擺了擺手:“你讓那里的人都回避一下,留下你那小友即可,你也不必跟著了?!?/br>
    “是?!瘪R德應(yīng)了一聲,一頭霧水地去辦事了。

    蕭鍇心里明白,嘀咕著放慢了腳步,蕭翊時一路緩步而行,他下了朝之后便喜歡穿黑色便服,這倒是方便了他隨意行走。

    東合室里靜悄悄的,前后左右的人都不見了,他推門而入,里面收拾得很是整齊,正靠著窗戶的花架上插著兩株白梅,散發(fā)著一股淺淺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他四下瞧了瞧,卻不見喬梓的蹤影,不由得輕咳了一聲,頓時東側(cè)屋里響起了一陣小碎步聲,喬梓從里面探出頭來,驚喜地叫道:“小石子,你怎么來了?”

    那笑容太過璀璨,蕭翊時有一瞬間的失神,原本一片陰霾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被陽光籠罩了似的。他定了定神道:“你躲在里面做什么?”

    喬梓沖著他“噓”了一聲,拽著他就進(jìn)了側(cè)屋:“我做冰梅花呢,替你也做了一朵,快來看?!?/br>
    東側(cè)屋里窗戶都開著,冷颼颼的,窗臺上放著一溜兒的胭脂盒、脂粉罐,一條條細(xì)繩垂在外邊,蕭翊時往里一看,只見一朵朵梅花被放在水里,已經(jīng)被凍成冰了。

    “這有何用?”蕭翊時奇了。

    “好玩好看啊,”喬梓興致勃勃地說,“我送了木槿一朵,她那里的宮女姐妹們都說好看,央著我替她們做?!?/br>
    旁邊有個做好的冰花,蕭翊時拿起來一瞧,的確晶瑩剔透,小女孩應(yīng)當(dāng)會喜歡這種小玩意兒。

    蕭翊時頗感意外,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她兩眼:“看起來你還很有些手段,那個什么木槿的難道是你的心上人?”

    喬梓掩著嘴笑了起來:“你這人真逗,我能有什么心上人,有心無力啊?!?/br>
    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湊到了蕭翊時的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陛下他到現(xiàn)在還后宮虛懸,一個嬪妃都沒有,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第 14 章

    一瞬間,房間里悄寂無聲。

    蕭翊時的臉?biāo)查g就沉了下來,神情森然地看向喬梓,饒是喬梓已經(jīng)和他相熟,也被他的眼神唬了一跳,半晌才縮了縮脖子賠笑著道:“你……你這是怎么了?”

    “什么原因?”蕭翊時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來,他明知道這小太監(jiān)沒什么好話,卻還是忍著想聽聽底下的人到底能大膽到什么程度。

    喬梓撓了撓頭:“我怎么會知道?只是先帝風(fēng)流倜儻,以前的壽王也妻妾成群,陛下身旁卻一個人都沒有,你說會不會陛下也是有心那個無力……”

    她沖著蕭翊時眨了眨眼,一臉的不可說。

    蕭翊時差點(diǎn)沒背過氣去,心里已經(jīng)把這小太監(jiān)拖過來按在地上打了五十大板。他咬了咬牙道:“看來這皇帝是太心善了,居然縱容你們這樣胡言亂語?!?/br>
    喬梓“嘿嘿”地笑了,拿胳膊肘親昵地捅了捅蕭翊時:“咱倆誰跟誰啊?他怎么會知道我的悄悄話?除非你告訴他,可你是他的仇人,怎么也不會傳到他耳朵里去,對吧?”

    氣稍稍順了一些,蕭翊時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

    “其實他這樣挺好啊,”喬梓斂了笑容正色道,“比他老子好多了,他老子拼了命往后宮收集美人,結(jié)果那些美人有的年紀(jì)輕輕就香消玉殞,有的從此要孤寡一生,還有的走火入魔不得善終。陛下這樣不愿意糟踐別人,一定會被那些皇親遺老念叨到耳朵生繭子的,不知道他還能一個人逍遙多久。”

    蕭翊時定定地看了喬梓片刻,忽然別開眼去看向窗外。

    喬梓說的沒錯,這陣子朝中的一些重臣明里暗里都開始替蕭翊時物色嬪妃,打著充盈后宮、綿延皇嗣的旗號,可他們心里是什么打算,蕭翊時明白得很。

    天子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要是自家的人能得了寵愛,家族就有了不一樣的靠山,這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剛立,正是重新劃分朝中勢力范圍的最佳時機(jī)。

    他一個都沒應(yīng),只說是為先帝守孝,三年之后再說。

    其實細(xì)細(xì)一想,喬梓的話雖然聽著礙耳,卻有一半的道理,“有心無力”這四個字掉個頭,應(yīng)該是“有力無心”才對。

    在北地的那些年,他為了生存臥薪嘗膽,和一些兄弟將士幾乎同吃同眠,收服異族,穩(wěn)固邊防,更是為了對抗朝中裁撤北軍編制軍餉殫精竭慮,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溫香軟玉的事情。

    等一切塵埃落定登上帝位,不知怎的,一看到那些鶯鶯燕燕,他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母親那些年過的提心吊膽、忍辱負(fù)重的日子,完全提不起什么風(fēng)花雪月的勁頭,選秀納妃還不如和幾個三五好友溫上一壺小酒談古論今,或和幾個生死之交在校場上比劍論拳來得痛快。

    現(xiàn)在有為先帝守孝的祖制在,他也不怕那些老臣啰嗦,等過上兩年,就挑上幾個合心意的女子入宮便是。

    他想著想著心里有些悵然,腦中莫名浮現(xiàn)起那張兔子面具,如果那平南王府的郡主還在,也該是待字閨中的年紀(jì)了吧?如果是她,為她破個例,倒也不是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

    一個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喬梓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喂,你怎么一臉懷春的?想到哪家姑娘了?”

    看著她曖昧的笑容,蕭翊時定了定神:“干卿底事?”

    喬梓的嘴角僵了僵,悻然道:“你這人硬梆梆的,只怕沒有哪家姑娘會喜歡你,我告訴你,姑娘都是要哄著的,你快來學(xué)我這門冰花的技藝,哪天有喜歡的了送上一朵,那姑娘必定會心花怒放?!?/br>
    蕭翊時不屑一顧:“我用不著?!?/br>
    喬梓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這說話的功夫,小盒子的里冰花已經(jīng)凍住了,她進(jìn)進(jìn)出出自個兒忙自個兒的了,把這些小盒小罐都放在了外面的墻角,等著哪天有空了給木槿帶過去。

    蕭翊時也沒走,隨手抽了一本書,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翻看著,抽空看一眼進(jìn)進(jìn)出出忙碌的喬梓,陽光正好,心里的煩惱好像漸漸地就被曬得沒了。

    沒一會兒喬梓又站回了他面前,雙手背在后面一臉的得意:“有件東西要送給你?!?/br>
    蕭翊時連眉頭都沒抬一下:“不要?!?/br>
    “你都沒看是什么怎么不要?”喬梓有點(diǎn)惱火,轉(zhuǎn)念一想,算了,不和他計較,這人八成從小沒愛,都淪落成殺手了,還是給他點(diǎn)溫暖吧。

    她小心翼翼地拎出一個冰花,只見那冰花呈一種比較少見的魚嘴形,晶瑩剔透中嵌著一朵紅梅,仿佛一個美人醉臥冰中。紅梅中的花蕊纖毫畢現(xiàn),和旁的不同,那梅花中間還躺著一顆圓溜溜的蠟球,不知道里面裹了什么東西。冰花的一頭掛了一根手編的細(xì)繩,一頭是穗子,和中間的紅梅相映成趣,的確漂亮。

    “這是什么?”蕭翊時也注意到了那顆蠟丸。

    “悄悄話啊,”喬梓得意地道,“這叫冰花傳書,等到春暖花開,冰花化了,你就可以看到此刻我想對你說的話了。你學(xué)著點(diǎn),以后有了心上人,這花招一出保她喜歡。”

    “有什么話現(xiàn)在當(dāng)面說豈不是更好?”蕭翊時很是不屑這種小玩意兒。

    “這個盒子我找了好久,只有這么一個呢,做的時候盒子都被凍裂了,再也沒法做了,你要是不收,我可就再也不想理你了?!眴惕饔踩搅怂氖稚希皰煸诖翱?,每天看一看,一定心情很不錯?!?/br>
    蕭翊時瞟了一眼,勉為其難地接了過來:“好吧,我該走了。你有這個做冰花的時間不如好好看看書,以后也能有點(diǎn)出息。”

    喬梓追了兩步,把他送出了房門:“奇怪了,今天怎么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她有些納悶,“對了,你到底在四通殿哪里當(dāng)差?下次我得空了來找你。”

    “不必,我會來找你?!笔採磿r擺了擺手,疾步離開了東合室。

    蕭鍇在外面守著,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一路看著蕭翊時用食指提溜著那冰花,心里直犯嘀咕:這小太監(jiān)居然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陛下的身份,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不知道?

    他身負(fù)蕭翊時的安危重責(zé),對身邊有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時時警惕,恨不得早日把這不安定的因素剔除。

    蕭翊時回了正殿,提起那冰花又看了兩眼,把它交給了蕭鍇:“去,把它掛在朕的寢殿窗欞外?!?/br>
    馬德正侯在殿外,一見便贊道:“陛下手上的這個好生漂亮。”

    蕭翊時的心情不錯,拍了拍他的肩頭:“你那小友也不錯,不過在這里總不是很方便,朕想著給他挪個地兒?!?/br>
    馬德心中大喜:“小友能得陛下看重,真是他的福氣,不知道陛下要把他挪到何處?”

    “哪里職位高做事又比較清閑的?”

    馬德抹了一把汗,職位高做事清閑,這……不是混日子吃空餉嗎?

    蕭翊時也不等他回答,自言自語道:“要么去內(nèi)侍府吧,你看給個什么職位?”

    馬德又抹了一把汗,喬梓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了?他一時有點(diǎn)摸不透蕭翊時的心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只怕他沒這個資歷……”

    蕭翊時若有所思地道:“那倒也是,他還小,要多多磨礪,要么就提個內(nèi)給事吧,在內(nèi)侍府跑跑腿?!?/br>
    內(nèi)侍府里設(shè)正副總管二人,內(nèi)常侍三人,內(nèi)給事六人,下轄九局,是內(nèi)宮所有大小太監(jiān)擠破頭想要進(jìn)去的地方,而內(nèi)給事負(fù)責(zé)內(nèi)外宮的聯(lián)絡(luò)和計算盤點(diǎn)內(nèi)侍們的各種用度,是炙手可熱的職位。喬梓一個小小的下等太監(jiān),一躍成為內(nèi)宮中身居六品的內(nèi)給事,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的眼睛。

    “奴才先替小友謝過陛下。”馬德即憂又喜,不知道喬梓到了那里能不能站穩(wěn)腳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這個引薦的也難辭其咎。

    “你先提點(diǎn)他一陣,過了月再去,還有,不用和他提起我,以后派他的事,也不用和四通殿來往?!笔採磿r想了想叮囑道,自從他坐上這把龍椅,身邊的人不是對他畢恭畢敬,便是暗自對他恨之入骨,象喬梓一樣當(dāng)他普通人隨性相處的,還真很難見到了。

    喬梓聽到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這可真是天上掉了餡兒餅的美事。距離月末還有十來日,一連幾天,馬德一有空就來提點(diǎn)她內(nèi)侍府的事務(wù)和人際關(guān)系,特意和她重點(diǎn)提了上次提審她的內(nèi)常侍之一唐庭禮。

    這個唐庭禮很不簡單,小時候因為家貧,十歲時就自己一刀凈了身,差點(diǎn)死在宮門口,幸好當(dāng)時有人救了他,把他送入宮中,入宮之后因為行事穩(wěn)妥腦子靈活,得了當(dāng)時的太后的寵幸,一路爬到了太后宮中總管太監(jiān)的職位,成了當(dāng)時內(nèi)宮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只可惜后來太后死了,晉武帝有自己的貼身內(nèi)侍,對他也并不看重,他也不浮躁,并未四處鉆營巴結(jié)李貴妃,倒是在一個冷門的尚寶局呆了幾年,慢慢又到了內(nèi)侍府常侍的位置。

    蕭翊時繼位后,清除了一大批李貴妃的心腹,管事的大太監(jiān)空缺了好幾個,唐庭禮處事得體,又從來沒有結(jié)黨營私的劣跡,就被留在了原位。

    “此人你一定要小心提防,你既然和他有過過節(jié),難保他不會記恨在心,萬萬不可讓他抓住你的把柄?!?/br>
    喬梓一一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