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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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來而不往非禮也!”朱重九用力搖頭,把自己心里那些單純的想法完全甩到九霄云外。他現(xiàn)在是淮揚大總管,手下有十余萬大軍,文臣武將過百。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到許多人的生死,早已經(jīng)沒有資格由著性子胡來。 并且眼下雙方在兵力上的差距也的確過于懸殊,令淮揚大總管府上下,根本不敢把戰(zhàn)事估計得過于樂觀。據(jù)以及掌握的情報顯示,脫脫此番南下,帶了整整三十萬精銳。沿途的糧草輜重運輸,則完全交給各地官府來承擔(dān)。換句話說,這三十萬精銳,用淮安軍目前的劃分方式,應(yīng)該全都算作戰(zhàn)兵。而淮安軍所有人馬全加起來,能算作戰(zhàn)兵的,也只有五萬出頭。 當(dāng)然,芝麻李和趙君用兩個人,也絕不會做壁上觀。但蒙元那邊,卻還有察罕帖木兒、王保保父子,再加上一個李思齊。本來遠在汴梁的劉福通,還有可能出兵前來助戰(zhàn)。然而漢jian張良弼突然叛變之后,劉福通的身后就被頂上了一把刀子。令其很難真的拿出足夠的力量,去支援對他來說只有名義統(tǒng)屬關(guān)系的徐州軍。 一路走,一路在船上不停地商議、推演,無論怎么謀劃,朱重九和逯魯曾、章溢等人,最終也沒能拿出一個有絕對把握的作戰(zhàn)方案。而大伙在淮安下了船之后,卻突然得到了一個令人無比振奮的消息,芝麻李在三天前收復(fù)寧陵,大敗察罕帖木兒。宿州軍和徐州軍兩翼夾擊,將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的兵馬,徹底壓回了睢陽城內(nèi),旦夕可取二賊項上人頭。 “脫脫呢,脫脫的前鋒,還沒到么?”朱重九聞聽,先是不敢相信,隨即,便皺著眉頭追問。 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如果脫脫根本無法及時趕到戰(zhàn)場,他又何必讓李思齊提前發(fā)難? “趙君用派遣水師,炸毀了睢陽到徐州之間的所有浮橋。脫脫的前鋒抵達徐州附近的黃河北岸之后,無橋可行,而最近雨水較多,黃河的水流甚急,除非他一次性找到上百艘大船,否則根本沒法強渡,下到河里一艘,就會被趙君用的水師擊沉一艘!”胡大海迎上前,幸災(zāi)樂禍的解釋。 “蒙古人水戰(zhàn)原本就不在行。如今只能在黃河北岸架起火炮來轟擊趙君用的水師。而他們那邊的火炮雖然造得很大,準(zhǔn)頭卻不怎么樣。趙君用的戰(zhàn)船只要不停在原地,就很難被傷到分毫!”老伊萬也湊上前,滿臉媚笑地補充。 做了這么長時間第二軍副指揮使,老兵痞的氣質(zhì)按說早就該脫胎換骨了??蔁o論再怎么變,他在半輩子雇傭生涯中養(yǎng)成的那種卑微,也擺脫不掉。無論跟誰說話,都像是在拍人家的馬屁。 “就李平章和趙君用兩個在夾擊察罕帖木兒么?那邊還有誰?”朱重九無暇理會老兵痞的獻媚,想了想,繼續(xù)低聲詢問。 “當(dāng)然是郭子興和孫德崖兩個,他們上次嘗到了甜頭。這次,趙君用一封信過去,二人各自帶著一個萬人隊趕了過去。比徐達將軍走得還快,據(jù)說四天前就已經(jīng)進了城!” “徐達呢,他目前在哪兒?睢寧那邊情況怎么樣?”朱重九拍了拍老兵痞的肩膀,繼續(xù)詢問。 雖然聽見一切情況都在朝好的方向轉(zhuǎn)變,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心里的不安感覺卻越來越明強烈。仿佛被一頭猛獸給盯上了般,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對方嘴里的獵物。 “我,我沒記??!反正,反正早已經(jīng)到睢寧了!”老伊萬被拍得咧了下嘴,訕訕地回應(yīng)。 “徐將軍把手中兵馬分成了三份,讓王胖子帶著五千戰(zhàn)兵,五千輔兵守睢寧,李子魚帶五千戰(zhàn)兵輔兵和一萬戰(zhàn)兵守宿遷。他自己則帶著五千戰(zhàn)兵直接去了徐州。要不是知道他來了,趙君用恐怕還鼓不起勇氣去跟李平章一道夾擊察罕!”胡大海想了想,看向朱重九的目光里頭,慢慢涌上幾分困惑。 形勢分明一片大好,他不理解自家主公為什么看上去心事重重?難道就是因為蒙元那邊也造出了火炮?可沒有火炮優(yōu)勢,就打不了勝仗了?!怎么會如此意志消沉,當(dāng)年你朱佛子沒有火炮,不也把俺老胡打得滿地找牙? “水師派出去的快船回來沒有?連老黑呢,他回來沒有?”朱重九越聽,越覺得眼前情況不對勁兒,朝出來迎接自己的人群里頭掃了幾眼,繼續(xù)大聲詢問。 “那兩艘哨船已經(jīng)回來了!蒙古人沒法子渡河的消息,就是他們帶回來的。”胡大海被朱重九的模樣弄得心里一陣緊張,皺著眉頭回應(yīng),“至于連宣節(jié),他是前天下午乘輕舟出發(fā)的,估計現(xiàn)在也就剛剛抵達徐州附近。雖然用的是那種帶輪漿的哨船,但逆流而上的話,速度也沒法子快起來!” “嗯,也是!”朱重九無可奈何地點頭。他現(xiàn)在特別羨慕記憶中朱大鵬所處的那個時代,幾千里外,一個電話打過去,什么事情都問清楚了。而現(xiàn)在,他卻只能選擇等待。 “都督,咱們是先進城吧。即便救兵如救火,也得先讓弟兄們歇一歇再走?!崩媳σ寥f明顯沒察覺到朱重九的狀態(tài)。見問話已經(jīng)基本上宣告結(jié)束,主動發(fā)出邀請。 “把糧草輜重都卸下來,存在淮安。輔兵也都下船,進軍營休息。戰(zhàn)兵。。。。。?!敝熘鼐趴戳丝创厦苊苈槁榈念^盔,沉吟了一下,終于做出決定,“第五軍進軍營休息。第一軍就在碼頭附近扎個臨時營盤,隨時準(zhǔn)備上船出發(fā)。近衛(wèi)團的長槍營和刀盾營下船休息,火槍營去那兩艘大食三角帆船上待命!” “是!”眾將領(lǐng)齊齊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去執(zhí)行任務(wù)。 “通甫,你再派兩艘哨船,讓斥候帶上望遠鏡,去接應(yīng)一下連老黑。”看身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朱重九一邊邁步往淮安城里走,一邊繼續(xù)吩咐。 “遵命!”胡大海大聲答應(yīng),卻沒有立刻去執(zhí)行任務(wù)。而是將頭湊到了朱重九嘴邊,用極低的聲音詢問,“都督,莫非你還得到了其他什么消息?怎么看上去臉色這般差!” “沒有!”朱重九輕輕搖頭,“我只是覺得,脫脫準(zhǔn)備了將近一年時間,不會這么簡單就被擋在黃河北岸。眼下他不趁著睢陽還在李思齊、察罕兩人之手時強行渡河,等到這兩個人被李平章給消滅了,再想過河,豈不是更難?” “那倒是,除非他還藏著什么別的后手!”胡大海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明知道李思齊和察罕兩個打了敗仗,他卻不趕往睢陽,偏偏把大軍留在了徐州。通甫,你不覺得這很反常么?”朱重九回頭看了眼天邊黑沉沉的云層,繼續(xù)低聲補充。 已經(jīng)是四月初了,按道理,黃梅天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小麥灌漿也灌得差不多了。但今年的雨水,卻充足得有些嚇人。非但運河的河道里,被灌得滿滿。沿途的白馬湖、銀湖等處,也是湖水及堤,隨時都可能漫上岸來。 “他不會認為,察罕還有機會翻盤吧?或者說,察罕先前根本就是詐?。 泵腿婚g,胡大海的聲音迅速拔高,自己把自己給嚇了一大跳。“怎么可能,李,李平章也是老行伍了。察罕才領(lǐng)了幾天兵?況且,況且趙君用,趙君用一向以狡詐著稱!” “多派人手去打探,我要最新消息!”朱重九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重申。 “是,末將這就去派人!”這回,胡大海終于不再遲疑了,小跑著去調(diào)兵遣將。老伊萬則帶著留守淮安的眾文武官員繼續(xù)簇擁著朱重九往城里走,一邊走,一邊小聲試探,“都督,李平章,李平章真的會打不過察罕帖木兒么?他,他老人家手里的火炮,可是一點兒不比咱們少。” “等消息回來再說。如果到了今天傍晚還沒任何消息回來,我就帶領(lǐng)第一軍先行趕赴徐州。不夠,大伙也不要太緊張,說不定是我想多了,誰知道呢!”朱重九笑了笑,低聲回應(yīng)。 “愿主保佑李平章!”老伊萬夸張地在身前畫了個十字,大聲替芝麻李祈福。 朱重九對任何宗教都沒什么好感,但也談不上有多抵觸,因此老伊萬也從不在眾人面前掩飾他是個不交十一奉獻的天主教徒,并且經(jīng)常宣稱,自己之所以能遇到朱都督,從俘虜直接變成了將軍,完全是因為被俘之后,堅持每天都向上帝禱告,并且得到了上帝庇護的緣故。 然而這次,上帝卻沒有聽見他的祈禱。直到傍晚申時,上游依舊沒有更多的消息傳回來,逯魯曾卻把朱重九叫到一邊,非常焦慮地說道:“主公,老臣剛才去黃河邊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情況非常不妙?!?/br>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朱重九正愁得揪自家胡子,聽了老進士的話,立刻低聲詢問。 淮安城距離黃河與淮河交匯處非常近,以往的這個時候,河床中的水流,是一道非常有趣的風(fēng)景。從上游來的黃河水呈現(xiàn)暗金色,滔滔滾滾。而從淮河中注入的則是一大股清水,裊裊婷婷。與上游來的黃水擁抱在一起,誰也不肯被誰輕易吞沒,一直奔流出幾十里外,仍然涇渭分明。 “黃河,黃河水位,突然降了許多!淮河那么急的水流注入,都止不住黃河的河灘一點點往外露!”然而,老進士今天,顯然看到的不是什么風(fēng)景。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匯報。 “什么意思,您老能不能說的仔細點兒?”朱重九心臟猛地一抽,急切地命令。 “老臣,老臣當(dāng)年曾經(jīng)陪著賈魯一道治過水。在黃河上游堤壩沒合攏之前,淮安附近的水文,就是今天這般模樣!”逯魯曾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咬著牙補充。“當(dāng)年主公和李平章剛剛奪下徐州,朝堂之中,就有蒙古大臣提議,屠盡徐州城的漢人。而如今半個河南在朝廷眼里都是匪區(qū),萬一有人喪心病狂,指使察罕在上游掘開黃河大堤。非但李平章的大軍難保,恐怕從寧陵到徐宿,盡是一片澤國!” “??!”朱重九魂飛天外,扭過頭去,兩眼直勾勾地看向墻上的輿圖。從汴梁到虞城,黃河一分為二。新舊兩條河道之間,夾得正是睢陽! 第三百零二章 黃河賦 下一 “如此一來,大都城里的王公貴胄肯定不會支持脫脫,可今后中書省的百姓,肯定也視我淮安軍為寇仇?!睕]等朱重九做出決定,第五軍指揮使吳良謀走上前,氣哼哼地反駁。 他的家就在黃河以北緊鄰山陽湖的位置,第五軍中好多同僚,也是當(dāng)年被各自家族作為“長線投資”送至朱重九帳下的鄉(xiāng)紳子弟,如果淮安軍派一伙死士去北岸大肆燒殺的話,誰也不敢保證他們的家鄉(xiāng)就不受影響,那樣一來,第五軍將士還有什么心思再跟元兵打仗,不鬧出嘩變來,就是老天爺保佑了。 “吳將軍可派一個信得過的人一道去,隨時甄別敵我。”章溢不愿自己出任參軍之后第一次獻計就無疾而終,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跟吳良謀商量。 “你害怕我家的人死得不夠快么?!眳橇贾\撇了撇嘴,大聲冷笑,隨著他本人在淮安軍的地位越來越高,名氣越來越大,遠在北岸的家人,早已成了蒙元官府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只是因為吳家在當(dāng)?shù)剡€算有點兒勢力,又早就聲明與他斷絕了任何關(guān)系,所以勉強還能應(yīng)付得過去。 而如果淮安軍的“奇兵”過河之后,將周圍禍害得一片狼藉,卻單單留著吳家、劉家和其他幾個與這邊有瓜葛的莊子不動,豈不是證明所謂的“族譜除名”,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甭說蒙元官府會立刻翻臉,周圍其余受了害的豪紳,也會一擁而上,硬生生把這幾家人撕成碎片。 “章某先前說的是從安東那邊過河,繞開了你家?!闭乱绫恍Φ眯睦锇l(fā)虛,紅著臉辯解。 “你說繞開就能繞得開的。”吳良謀狠狠瞪了他一眼,繼續(xù)大聲反駁,“火頭點起來容易,再撲滅就難了,有淮安軍帶頭殺人放火,那些鄉(xiāng)間的地痞惡棍,豈能不趁機渾水摸魚,弄不好,就又是第二個揚州,虧得咱們還斬了張明鑒?!?/br> “你!”章溢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一巴掌將吳良謀拍下船去,兩軍交戰(zhàn),手段無不用其極,甭說是到對方的領(lǐng)土上殺人放火,就是更惡劣的手段,也理所當(dāng)然,況且這火還是有選擇的放,而不是一味地亂點。 “怎么,說不過就想動武么,章參軍,那你可真找錯了對手?!眳橇贾\冷笑了幾聲,伸胳膊活動腿,將十指的關(guān)節(jié)握得咯咯作響。 這就有些欺負人了,章溢年齡幾乎為他的一倍,又是個很純粹文官,而他卻是新附軍將門之后,從小就有專人盯著打熬筋骨,雙方的戰(zhàn)斗力,根本不在一個數(shù)量級上,三個章溢綁在一起,都擋不住他一只胳膊。 “好了,都少說兩句,別仗還沒等打起來,自己人先窩里反?!卞拄斣谂赃厡嵲诳床贿^眼,板起臉來呵斥。 無論是吳良謀,還是章溢,都得算他的晚輩,故而這兩個人立刻沒了脾氣,互相瞪了一眼,躬身認錯,“卑職(末將)失態(tài),請長史大人責(zé)罰?!?/br> “三益之策,不是針對鄉(xiāng)間百姓?!卞拄斣莺莸闪硕艘谎?,又看了看正在皺著眉頭沉思的朱重九,大聲解釋,“其實咱們派出的人,只要攻下幾個府城,把倉庫搬空,讓各地官府無糧可運就行了,根本不用到田里頭去放火,而佑圖的擔(dān)心,也不是多余,淮安軍乃仁義之師,絕不能為了一時之快,就自己壞了名頭?!?/br> “唔”章溢和吳良謀二人紅著臉拱手,他們兩個先前想表達的,肯定不是逯魯曾所說的意思,但是老進士先每人拍一巴掌,然后又胡亂引申一番,卻令他們兩個想辯解都力不從心。 正懊惱間,卻又聽見逯魯曾說道:“馬上夏收在即,地方官府把麥子從百姓手里征繳上來,然后再裝車發(fā)運,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依照老夫之見,這兵要么不派,要派,就派足,無論脫脫在徐州這邊打成什么模樣,咱們派出的這支奇兵自管從安東州一路往北打,每破一城,立刻開倉放糧,將各地官府的糧食和錢財,全都分給當(dāng)?shù)匕傩?,如此,百姓們定然會感謝我淮安軍,而官府等我淮安軍走了之后,再想征集第二波糧食,恐怕也沒那么容易了?!?/br> “可萬一弟兄們被堅城絆住”章溢愣了愣,本能地開口提醒,然而想到朱重九去年一天破一城的速度,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頭。 在淮安軍面前,哪里還有什么堅城,連青磚敷面兒的高郵都沒撐過一天,黃河北岸那些純用黃土夯出來的城墻,能經(jīng)得起火藥幾炸,恐怕一個時辰之內(nèi),就得盡數(shù)化作廢墟吧。 “王宣的黃軍,休整了也有小半年了,該派出去歷練一番了?!卞拄斣鴽_他笑了笑,然后迅速將頭轉(zhuǎn)向朱重九,低聲提議,“再不派出去,恐怕難免有人會抱怨髀rou橫生了?!?/br> 王宣和他麾下的黃軍,是去年十二月?lián)P州之戰(zhàn)時,主動投靠到大總管府帳下的,當(dāng)時雙方曾經(jīng)有過口頭約定,一旦揚州的危機解決,大總管府就會全力支持黃軍北上,在黃河對岸自己打出一片生存空間來,但王宣在看到了淮安軍強大的戰(zhàn)斗力和各家工坊驚人的生產(chǎn)能力之后,又開始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了,始終猶豫著到底像張士誠和王克柔兩人那樣,作為淮揚系的外圍力量,出去自己闖蕩,以圖將來,還是干脆直接現(xiàn)在就把黃軍改編,徹底并入淮安軍中,直接成為淮揚系的一員。 如果不是大戰(zhàn)在即的話,朱重九倒不在乎王宣再多猶豫幾天,反正黃軍這半年來也沒白吃軍糧,除了數(shù)千精銳一直按照淮安軍戰(zhàn)兵的模式大力整訓(xùn)之外,其他絕大部分士卒,都承擔(dān)了和淮安軍輔兵同樣任務(wù),修橋補路,屯田挖河,基本上已經(jīng)能算是自力更生。 但是大戰(zhàn)馬上就要打起來,將兩萬余黃軍繼續(xù)留在淮揚地區(qū),卻不是一個明智選擇,所以一經(jīng)逯魯曾提醒,朱重九立刻就想到了這支兵馬的用途,“善公所言極是,本總管當(dāng)年許下的承諾,的確到了需要兌現(xiàn)的時候,來人,傳我的命令給王宣,讓他立刻帶著所部兵馬,趕來淮安匯合?!?/br> “是?!庇H兵接過令箭,小跑著奔向船尾,跳上一艘系在后面的輕舟,三下兩下劃到岸邊,然后又跳上一匹駿馬,飛奔而去。 “等到了淮安之后,三益把你的謀劃,仔細說給王宣將軍聽?!敝熘鼐拍克椭鴤髁畋x開,想了想,走到章溢面前吩咐,“然后,你,吳佑圖和王宣三個一道,再拿出個具體北進方略來,不是搶一把就走那種,而是看一看,能不能讓王宣和他的黃軍,一路朝東北方向打,最后直接占據(jù)登萊,如此,大總管府這邊,就可以想辦法從海上為王宣將軍提供必要的支援,而王宣在登萊站穩(wěn)腳跟之后,隨時都可以出兵,威脅益都和濟南?!?/br> 這比逯魯曾先前的設(shè)想,就又更向前走了一大步,非但讓大都城的蒙古貴胄們,今年無法吃上中書省南部的麥子,以后每年,恐怕都是空歡喜一場,而一旦這種跨海支援的模式成熟,淮安軍甚至可以隨時派遣一小部分精銳,在直沽登陸,讓蒙元朝廷的京畿地區(qū),也徹底無法安寧。 章溢、吳良謀兩人的反應(yīng)都非??欤⒖虖闹熘鼐诺陌才胖?,看出了此計的妙處,雙雙拱起手,大聲稱是,后者則對他兩個和氣地笑了笑,然后繼續(xù)跟逯魯曾商量道,“善公,記得咱們?nèi)ツ暝?jīng)放過了月闊察兒?!?/br> “主公即便不提此事,老臣也要跟你說起。”逯魯曾立刻接過話頭,低聲回應(yīng),“哈麻、雪雪和月闊察兒等人,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脫脫建功立業(yè),只是這三人都屬于無能之輩,一直找不到合適機會從脫脫背后捅刀子罷了,所以,主公必須在身后狠狠推上一下,讓哈麻等人早下決心?!?/br> “怎么推?!敝熘鼐怕犃耍⒖痰吐曌穯?。 “第一步,就是在徐州頂住脫脫,即便不能戰(zhàn)而勝之,至少要維持住不勝不敗之局,別給脫脫繼續(xù)增長名望的機會?!卞拄斣故菈K老姜,軍略不很擅長,官場手段,卻也門清,“第二步,則是讓王宣帶領(lǐng)黃軍過河,攻打益州、濟南、登萊等地,讓蒙元朝廷感到威脅近在咫尺,下旨給脫脫,要求他分兵去救,而脫脫為了集中全力對付咱們,未必舍得分兵,那時,就是第三步” 逯魯曾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后幾乎微不可聞,朱重九激靈靈接連打了好幾個冷戰(zhàn),對老進士佩服得五體投地,然而看著身前身后如林的船桅,他心里又好生不甘,‘難道真的不能在沙場上堂堂正正地一決雌雄么,必須使用這些陰險手段,那脫脫就真的如傳說中一般,兵法造詣到了鬼神難測的地步,居然令逯老進士從始至終,都不敢跟他正面一戰(zhàn),’ “上兵伐謀?!卞拄斣挥昧怂膫€字,就將朱重九沒說出來的話,全憋死在了肚子里,“脫脫此番南下,各種手段,必將無不用其極?!笨粗熘鼐艑憹M不甘的眼睛,老進士繼續(xù)補充,“我等只不過是還之以顏色而已?!?/br> “的確,來而不往非禮也?!敝熘鼐庞昧u頭,把自己心里那些單純的想法完全甩到九霄云外,他現(xiàn)在是淮揚大總管,手下有十余萬大軍,文臣武將過百,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到許多人的生死,早已經(jīng)沒有資格由著性子胡來。 并且眼下雙方在兵力上的差距也的確過于懸殊,令淮揚大總管府上下,根本不敢把戰(zhàn)事估計得過于樂觀,據(jù)以及掌握的情報顯示,脫脫此番南下,帶了整整三十萬精銳,沿途的糧草輜重運輸,則完全交給各地官府來承擔(dān),換句話說,這三十萬精銳,用淮安軍目前的劃分方式,應(yīng)該全都算作戰(zhàn)兵,而淮安軍所有人馬全加起來,能算作戰(zhàn)兵的,也只有五萬出頭。 當(dāng)然,芝麻李和趙君用兩個人,也絕不會做壁上觀,但蒙元那邊,卻還有察罕帖木兒、王保保父子,再加上一個李思齊,本來遠在汴梁的劉福通,還有可能出兵前來助戰(zhàn),然而漢jian張良弼突然叛變之后,劉福通的身后就被頂上了一把刀子,令其很難真的拿出足夠的力量,去支援對他來說只有名義統(tǒng)屬關(guān)系的徐州軍。 一路走,一路在船上不停地商議、推演,無論怎么謀劃,朱重九和逯魯曾、章溢等人,最終也沒能拿出一個有絕對把握的作戰(zhàn)方案,而大伙在淮安下了船之后,卻突然得到了一個令人無比振奮的消息,芝麻李在三天前收復(fù)寧陵,大敗察罕帖木兒,宿州軍和徐州軍兩翼夾擊,將察罕帖木兒和李思齊的兵馬,徹底壓回了睢陽城內(nèi),旦夕可取二賊項上人頭。 “脫脫呢,脫脫的前鋒,還沒到么?!敝熘鼐怕劼?,先是不敢相信,隨即,便皺著眉頭追問。 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如果脫脫根本無法及時趕到戰(zhàn)場,他又何必讓李思齊提前發(fā)難。 “趙君用派遣水師,炸毀了睢陽到徐州之間的所有浮橋,脫脫的前鋒抵達徐州附近的黃河北岸之后,無橋可行,而最近雨水較多,黃河的水流甚急,除非他一次性找到上百艘大船,否則根本沒法強渡,下到河里一艘,就會被趙君用的水師擊沉一艘?!焙蠛S锨?,幸災(zāi)樂禍的解釋。 “蒙古人水戰(zhàn)原本就不在行,如今只能在黃河北岸架起火炮來轟擊趙君用的水師,而他們那邊的火炮雖然造得很大,準(zhǔn)頭卻不怎么樣,趙君用的戰(zhàn)船只要不停在原地,就很難被傷到分毫。”老伊萬也湊上前,滿臉媚笑地補充。 做了這么長時間第二軍副指揮使,老兵痞的氣質(zhì)按說早就該脫胎換骨了,可無論再怎么變,他在半輩子雇傭生涯中養(yǎng)成的那種卑微,也擺脫不掉,無論跟誰說話,都像是在拍人家的馬屁。 “就李平章和趙君用兩個在夾擊察罕帖木兒么,那邊還有誰?!敝熘鼐艧o暇理會老兵痞的獻媚,想了想,繼續(xù)低聲詢問。 “當(dāng)然是郭子興和孫德崖兩個,他們上次嘗到了甜頭,這次,趙君用一封信過去,二人各自帶著一個萬人隊趕了過去,比徐達將軍走得還快,據(jù)說四天前就已經(jīng)進了城。” “徐達呢,他目前在哪兒,睢寧那邊情況怎么樣?!敝熘鼐排牧伺睦媳Φ募绨?,繼續(xù)詢問。 雖然聽見一切情況都在朝好的方向轉(zhuǎn)變,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心里的不安感覺卻越來越明強烈,仿佛被一頭猛獸給盯上了般,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對方嘴里的獵物。 “我,我沒記住,反正,反正早已經(jīng)到睢寧了?!崩弦寥f被拍得咧了下嘴,訕訕地回應(yīng)。 “徐將軍把手中兵馬分成了三份,讓王胖子帶著五千戰(zhàn)兵,五千輔兵守睢寧,李子魚帶五千戰(zhàn)兵輔兵和一萬戰(zhàn)兵守宿遷,他自己則帶著五千戰(zhàn)兵直接去了徐州,要不是知道他來了,趙君用恐怕還鼓不起勇氣去跟李平章一道夾擊察罕?!焙蠛O肓讼?,看向朱重九的目光里頭,慢慢涌上幾分困惑。 形勢分明一片大好,他不理解自家主公為什么看上去心事重重,難道就是因為蒙元那邊也造出了火炮,可沒有火炮優(yōu)勢,就打不了勝仗了,,怎么會如此意志消沉,當(dāng)年你朱佛子沒有火炮,不也把俺老胡打得滿地找牙。 “水師派出去的快船回來沒有,連老黑呢,他回來沒有?!敝熘鼐旁铰?,越覺得眼前情況不對勁兒,朝出來迎接自己的人群里頭掃了幾眼,繼續(xù)大聲詢問。 “那兩艘哨船已經(jīng)回來了,蒙古人沒法子渡河的消息,就是他們帶回來的。”胡大海被朱重九的模樣弄得心里一陣緊張,皺著眉頭回應(yīng),“至于連宣節(jié),他是前天下午乘輕舟出發(fā)的,估計現(xiàn)在也就剛剛抵達徐州附近,雖然用的是那種帶輪漿的哨船,但逆流而上的話,速度也沒法子快起來。” “嗯,也是?!敝熘鼐艧o可奈何地點頭,他現(xiàn)在特別羨慕記憶中朱大鵬所處的那個時代,幾千里外,一個電話打過去,什么事情都問清楚了,而現(xiàn)在,他卻只能選擇等待。 “都督,咱們是先進城吧,即便救兵如救火,也得先讓弟兄們歇一歇再走。”老兵痞伊萬明顯沒察覺到朱重九的狀態(tài),見問話已經(jīng)基本上宣告結(jié)束,主動發(fā)出邀請。 “把糧草輜重都卸下來,存在淮安,輔兵也都下船,進軍營休息,戰(zhàn)兵”朱重九看了看船上密密麻麻的頭盔,沉吟了一下,終于做出決定,“第五軍進軍營休息,第一軍就在碼頭附近扎個臨時營盤,隨時準(zhǔn)備上船出發(fā),近衛(wèi)團的長槍營和刀盾營下船休息,火槍營去那兩艘大食三角帆船上待命?!?/br> “是?!北妼㈩I(lǐng)齊齊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去執(zhí)行任務(wù)。 “通甫,你再派兩艘哨船,讓斥候帶上望遠鏡,去接應(yīng)一下連老黑?!笨瓷磉叺娜松⒌貌畈欢嗔耍熘鼐乓贿呥~步往淮安城里走,一邊繼續(xù)吩咐。 “遵命?!焙蠛4舐暣饝?yīng),卻沒有立刻去執(zhí)行任務(wù),而是將頭湊到了朱重九嘴邊,用極低的聲音詢問,“都督,莫非你還得到了其他什么消息,怎么看上去臉色這般差。” “沒有。”朱重九輕輕搖頭,“我只是覺得,脫脫準(zhǔn)備了將近一年時間,不會這么簡單就被擋在黃河北岸,眼下他不趁著睢陽還在李思齊、察罕兩人之手時強行渡河,等到這兩個人被李平章給消滅了,再想過河,豈不是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