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仁直說：“他喜歡你?！?/br>
    “?。俊奔o(jì)冬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難道你聽不出他的真實(shí)意思嗎？只是想請你去他家?！?/br>
    紀(jì)冬天整個人都僵化了，腦子慢慢浮現(xiàn)張無疾的臉，打一個寒顫：“這個冷笑話一點(diǎn)也不好笑?！?/br>
    “是嗎？”柏子仁思考，“但是我覺得是事實(shí)?！?/br>
    “他……喜歡我？他敢！看我不一拳頭打過去，我怎么能被這樣的變態(tài)喜歡?！奔o(jì)冬天的聲音弱了下去，逐漸止住，左手把垂下來的頭發(fā)掛在耳后，有些別扭的模樣，“那個，要是他真的對我表白，怎么辦？”

    “喜歡就接受，不喜歡就拒絕?！卑刈尤视X得這不是問題。

    紀(jì)冬天的雙手按在桌沿，手指輕敲，像是彈琴一樣，臉始終不愿抬起來：“介于兩者之間呢？”

    “不可能?！?/br>
    “你怎么和程老師一樣，對事情的看法非黑即白，我們一般人都有斟酌和猶豫的時候，尤其是在感情上?！?/br>
    柏子仁很難理解她說的中間狀態(tài)，也沒法給她很好的建議。

    “你覺得張無疾會看上我嗎？他學(xué)歷很高的，是克蘭菲爾德商學(xué)院畢業(yè)的，除了這家咖啡館，他還有一個臺球俱樂部，雖然他性格變態(tài)，但是很有錢，人長得也不難看，估計要求很高的。”

    柏子仁應(yīng)了一聲：“也對。”

    紀(jì)冬天眼睛里的光消失，心里有點(diǎn)悵然，但也坦然了，做人應(yīng)該腳踏實(shí)地。

    “可是你也不差?！卑刈尤式又f，“你可愛，笑起來甜美，脾氣好，和誰都聊得來?！?/br>
    紀(jì)冬天瞬間恢復(fù)信心：“你說得對，我很好啊，剛才怎么無緣無故地自卑了呢？”

    “因?yàn)槟阆矚g他?！?/br>
    紀(jì)冬天再一次驚愕地看著柏子仁，后者表情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shí)。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diǎn)自卑?！?/br>
    紀(jì)冬天一動不動。

    柏子仁對她擺了擺手：“我先上樓了，如果還有什么疑惑，可以過來問我，我不一定都知道，但知道的會告訴你。”

    “……”

    紀(jì)冬天仿佛置身一片迷霧，她好歹也是追過六十六部韓劇的人，怎么還要向一個連藍(lán)色生死戀都沒看過的人討教愛情呢？

    柏子仁在等待程靜泊的途中，一個人挑書，低頭一本本看過去，發(fā)現(xiàn)書柜里的一些書更新過了，上周幾本人文類型的換成了暢銷書，可能是響應(yīng)客人的要求，參考了意見薄上的書單，她取下幾本翻了翻，暫沒有找到有興趣的，一一放回去，目光移至最角落，有一瞬的凝滯，她伸手探向那本書，手指貼在舊書脊上，像是找到了通往過往歲月的入口。

    原來他真的有這本書，難怪那一次他愿意坐下來陪她聊天。

    她至今可以回憶和他每一次見面的細(xì)節(jié)，包括他的目光和凝神。

    耳邊轟的一聲想起。

    她轉(zhuǎn)過身，朝樓下看去，立刻見到一幕很詭異的畫面，張無疾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來，摔倒在地，紀(jì)冬天撲在他身上，腰上被他的一雙手扣住，再望向門口，拖把傾斜，水桶倒地。

    “蠢貨。”張無疾吐出兩字。

    “明明是你自己絆倒的，怎么能都怪在我頭上？”紀(jì)冬天不服，“還有，你的手放在哪里？”

    “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圓筒上?！?/br>
    “那是我的腰！”

    張無疾不確定，左右都探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說的沒錯。

    “你動手動腳想做什么？”

    紀(jì)冬天一邊抗議一邊去拍他的爪子，免不了左搖右晃，忽然表情一愣，慢慢垂下眼眸，不巧就見證了到他的臨時反應(yīng)，隨即漲紅了臉：“張無疾，你這個流氓?！?/br>
    張無疾淡定道：“紀(jì)冬天，你這個月的薪水為零?！?/br>
    紀(jì)冬天怒了：“請給我一個理由！”

    “你敢調(diào)戲我?！?/br>
    “我沒有！”

    “就在剛才，你調(diào)戲了我的某部分?！?/br>
    “……”

    非禮勿視，柏子仁收回目光，片刻后決定清除腦海里殘留的記憶，拿了一本書，走向客廳里面。

    程靜泊進(jìn)門時，紀(jì)冬天正在勤快地拖地板，張無疾卻悠然地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是一杯熱騰騰的藍(lán)山咖啡，修長的手指摩挲下巴，目光鎖定自己的小員工，似乎在斟酌新季度的減薪大計。

    他什么都沒有問直接上樓去找人。

    柏子仁在乖乖地讀書，等他來了，她要求他坐在身邊，再一句一句地讀給她聽。

    讀到三分之一，她伸手按在書上。

    “怎么了？”

    她移開書，去握他的手。

    燈光下，兩人的剪影在白墻上像是一座連綿的山脈，清靜無言的。

    他看出了她有心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手握住，一點(diǎn)點(diǎn)地加大力量。

    “你有一個meimei，已經(jīng)過世了。”

    說出口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既然知道了，她不想去試探。

    “對?！?/br>
    “是我聽徐奶奶無意中提起的，后來問了程醫(yī)生，她告訴我，你meimei是在旅途中意外過世的?！?/br>
    “她和男朋友開車去西北的冰川，計算錯時間，沒能準(zhǔn)時趕到住的地方，不巧照明燈又壞了，天黑后完全看不見路，車子誤入了一條結(jié)冰的河，沒有成功發(fā)出救援信息?！?/br>
    他說到這里不再繼續(xù)，她也不愿再問，若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而讓他有任何一點(diǎn)為難，她都不會開心。

    “還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他主動說。

    她搖頭。

    “以后不用去問別人，直接問我，我不會對你有保留。”

    許久后，她問：“我和你meimei像嗎？”

    “完全不像?！?/br>
    “如果我再喊你大哥，你會感到無奈嗎？”

    “有一點(diǎn)。”

    “那以后我叫你名字怎么樣？”

    “非常榮幸?！?/br>
    她久久地看著他，莫名地有點(diǎn)想哭，但壓抑住了，換作溫柔地一笑。

    “她離開五年了，我很早就接受了事實(shí)?！彼氖致湓谒哪樕希澳悴挥脼槲覔?dān)心。”

    “但是我心疼你。”

    他清黑的瞳孔邊緣有一圈暈開的光，在他的眼睛里，她輕易地看見了屬于自己的明亮輪廓，像是凝住時光的琥珀，她被他劃定在一個范圍內(nèi)。

    “除了家人，現(xiàn)在多了一個會心疼我的女人?！彼f，“老天待我不薄?！?/br>
    她笑了，情緒緩緩地釋然，重拾那本書，放在他膝頭，翻到剛才讀的那一頁，安穩(wěn)地躲在他懷里。

    他拿起書，讀給懷里的人聽，聲音低緩動聽，給她的感覺好像是一片樹葉落在河面上，隨著風(fēng)，一點(diǎn)點(diǎn)地遠(yuǎn)行，展開新旅程。

    雖然那些發(fā)生在人們身上的錯失，無可預(yù)期也不可逆轉(zhuǎn)，但是她有了他，不用再恐懼。

    這是一種是什么樣的感覺？

    在他身邊，縱使天崩地裂，也不過是一根羽毛墜地的重量。

    ☆、第四十章

    吳謂出院的前一天，薛玲特地發(fā)了一條短信給柏子仁，謝謝她這段時間的探望，為表謝意，邀請她來家里吃飯，柏子仁答應(yīng)了，正好程靜泊當(dāng)天有課，趕不及過來接她，她表示問題不大，自己可以過去，他提前和她說好，在吳家附近的一家飯店門口匯合。

    柏子仁提前半個小時到了飯店門口，外面的天變了色，眼看要下雨，她走進(jìn)飯店，在一樓大堂隨便找了地方坐下，不一會兒，有一行旅游團(tuán)的人走進(jìn)來，聲音很大，在前臺排起了長隊(duì)，她不好意思占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被走廊墻上的壁畫吸引，停駐欣賞。

    “柏小姐也喜歡克利的畫？”

    柏子仁回頭一看，不止一次巧遇過的周遐然又出現(xiàn)了。

    不同于前兩次的西裝革履，周遐然今天的打扮隨意，沒穿外套也沒系領(lǐng)帶，深色襯衣領(lǐng)口的紐扣打開兩顆，露出一片小麥色，身上隱約有些酒氣。

    “是不是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周遐然看著她。

    柏子仁不覺得這是緣分，這家飯店很有名，人來人往的，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但也不想說出口讓他有機(jī)會巧妙地爭辯，依舊保持緘默。

    “我已經(jīng)習(xí)慣柏小姐的沉默了，其實(shí)不錯，比聒噪要好。”他兀自說下去，“我猜你心里想的是，這只不過是巧合，對嗎？但世界上是沒有巧合的，如霍爾巴赫所說，我們見到的一切都是按照一個既定的規(guī)則依序出現(xiàn)的?！?/br>
    柏子仁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了。

    周遐然也不氣惱，額外解釋了一句：“我沒有向你賣弄知識，因?yàn)榇髮W(xué)修的是哲學(xué)，有些觀念根深蒂固，常常不自覺地說出來?！?/br>
    柏子仁恍然大悟，他果然是吳謂口中的那個人，是程靜泊的同學(xué)，這些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他什么時候離開？她不想避他如蛇蝎，那樣可能會讓他有別的猜測，不如無視他，他很快會厭倦，自行離開。

    “你在想什么？”他見她在思索，以為她對他的話產(chǎn)生了興趣，語氣更耐心。

    柏子仁依舊沒有說話。

    “你和周必然是同學(xué)？”

    這句話也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很好奇，究竟做了什么讓你覺得反感？甚至連簡單的打招呼都不愿意？”

    柏子仁皺了皺眉，不知怎么了，她覺得很煩，和以往一樣，不想面對的時候，慣性地低下頭。

    從周遐然的角度看，她忽然低頭，似乎是哪里不舒服了，有些擔(dān)心，伸出手探向她的頭發(fā)，還沒碰到，聽見她發(fā)出動靜聲，垂眸一看，她的一只腳踢了一下墻角，雖然是很輕的一下，但感覺出她有情緒，他停住手，緩緩放下，卻在滑過她的腰側(cè)時又收住。

    她的腰很細(xì)，雖然穿著外套，但看得出曼妙的線條，他一向樂于鑒賞女人的腰，認(rèn)為那是最迷人的部位，此時此刻，帶著一些未徹底消散的酒氣，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不知不覺有了一些遐想，手按了按她的腰，聲音親昵：“你沒事吧？”

    誰知，柏子仁在他的手貼過來的剎那，整個人都在排斥，慣性地抬臂去甩，正好他有些迷醉，臉湊過來關(guān)心，她的手肘直接撞上他俊挺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