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處于陌生的環(huán)境，本能地會產(chǎn)生恐懼感。秦離喊著喊著，聲音開始帶上了哭音。

    “……夏殊……”

    空中傳來烏鴉的叫聲，身后的草叢同時傳出了沙沙聲。

    這個國家唯一會有烏鴉的地方就只有慕伊森林了。

    慕伊森林。不知深處的慕伊森林。有人說慕伊森林里生活著食人魂的惡魔族，有人說慕伊森林里生活著飲人血的吸血族。進(jìn)去的人沒有一個出來過?？ɡ漳棠痰膬鹤觽儺?dāng)初就是不管大人阻攔進(jìn)了慕伊森林，然后失去了蹤跡。

    夏殊說慕伊森林里那群的東西，每次都想吃了他。

    秦離蹲在地方，一言不發(fā)，雙手還插在頭發(fā)里，瞳孔縮小，不敢回頭。

    沙沙聲還在繼續(xù)。

    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秦離往前面沖了出去。

    白霧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出現(xiàn)了。

    這次沒有引路人，秦離還幾次撞到樹上，臉被樹枝刮傷?？墒潜绕鹂謶郑弁淳筒蛔銥榈懒?。奔跑間，秦離聽到來自各個方向的笑聲。

    這些聲音尖銳、蠱惑，像是來自深淵的惡鬼。

    慕伊森林象征著不詳。

    秦離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腳踝，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只手順著小腿慢慢地往上摸，手上的寒氣一點點地滲入體內(nèi)。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秦離覺得自己的小腿已經(jīng)被刺激得失去知覺了。用另一只腿對著虛無處踢了幾腳，卻無法阻止那只手的動作。手順著軀體到了臉上，然后是眼睛。

    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而那只手不管不顧挑開眼皮。一陣刺痛，不知是血還是眼淚從眼角滑落，濕潤了耳朵。

    秦離被痛得渾身痙攣，猛地睜開眼睛，小腿還在不住地發(fā)抖。

    入目的是熟悉的場景，一束陽光照射在房間內(nèi)，甚至可以看到空氣中浮動的物體。窗外的小鳥叫的輕快，一只、兩只、三只、四只。

    沒有白霧，沒有慕伊森林。

    原來是做夢啊……

    掀開被子，捂著根本不痛的眼睛走到桌前。秦離看著鏡子里的右眼，一切無恙。只是……

    秦離閉上眼睛又睜開，發(fā)現(xiàn)眼中那塊紅斑確實是存在的。

    為什么……

    —— —— —— —— —— —— —— —— —— ——

    “你說什么？”

    “夏殊你說話！別裝啞巴！”

    “不是讀的好好的嗎？為什么要加入騎士團(tuán)？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惡魔，前幾次去討伐的騎士幾乎是全軍覆沒？你這個時候要加入騎士團(tuán)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反正不管怎么說，我都不會同意的?！?/br>
    “我知道阿離你不會同意，所以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

    秦離氣得站了起來，怒視著夏殊。

    “理由呢？你別跟我扯什么狗屁正義？你是什么性子我還不了解？”

    夏殊看著秦離生氣的左眼，伸手想起摘下秦離右眼的眼罩，卻因秦離猛地后退，又收回了手。

    “那你告訴我你右眼到底怎么了。”

    秦離捂住右眼，頓時不說話了。

    夏殊嘆了口氣，也站起了身。才一年過去，夏殊的身高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秦離了。秦離突然很難過，她看著夏殊一點點地長大，而現(xiàn)在夏殊卻要為了未知的原因去送死。

    “阿離，我說過的，我會變強(qiáng)的。我長大了，一定會比安理魯強(qiáng)。”

    “放屁！”秦離忍不住爆了粗口，“誰讓你拿自己跟他比了？夏殊，我不許?！?/br>
    夏殊決絕的表情讓秦離莫名想到很早之前的那個夢的恐懼感。直覺告訴她，不能讓夏殊離開，不能讓夏殊走，否則就什么都回不去了。

    “我這一年零零碎碎做了很多夢，搞懂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而是因為使命。阿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身體只是個軀殼，最重要的是靈魂？可能真正我們并不是我們所熟知的自己。”

    “你放心，即便是只剩半條命，我也會回來。因為這里有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你了。最多三年，我會回來的。所以，你絕對不能離開了我，不然我會擯棄一切，殺了你?！?/br>
    “絕對?！?/br>
    —— —— —— —— —— —— —— —— —— ——

    “你決定了？”

    “恩。”

    “你真把我當(dāng)敵人？”

    “呵。”

    “你這表情，不會是還在怪我切斷你電源吧？”

    “比起這個，你不覺得給我解釋一下那位的狀況比較好嗎？”

    “我不覺得跟敵人談心是好事情?！?/br>
    “呵呵，那再見吧?！?/br>
    ☆、沒啥攻略（4）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騎士團(tuán)贏了！斯科因那邊的惡魔被驅(qū)逐光了?！?/br>
    “哦！天哪！真神保佑！”

    “這次的騎士團(tuán)可比之前厲害了不少啊，我還以為這次又會是全軍覆沒呢?！?/br>
    “不是說因為圣子誕生嗎？”

    “誰知道是不是貴族那些矮胖子瞎扯出來的呢？比起人心惶惶，咱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更讓他們省心嗎？”

    “……”

    女人八卦完推了推坐在一旁一直不說話的秦離：“喂，秦離，還沒和你弟和好啊？你都已經(jīng)好久沒去看他了。你弟弟現(xiàn)在在富人區(qū)過得那么好，你想進(jìn)富人區(qū)可全靠他了啊。你居然還跟他冷戰(zhàn)？”

    “……嗯……”

    夏殊走后秦離辭去了很多工作，僅剩下紡織廠的零碎工。就像一直按計劃走的人生被打斷了一般，有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做它的意義。

    “那我先走了?！?/br>
    天氣開始轉(zhuǎn)熱，秦離并沒有把外衣穿上，而是隨意搭在小臂上。貧民區(qū)開始喧鬧起來，面包店門口已經(jīng)排上了長長的隊伍。畫師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國家，又開始了他新的旅途。

    “喲，秦離，怎么才出來？”聲音中略帶輕浮。

    秦離不抬頭也知道是誰，她徑直往前走：“安理魯，您還是像以前那樣比較好。您這樣就跟富人區(qū)那些壞男人一樣?！?/br>
    “哪樣？我覺得挺好的呀。”安理魯順勢摸了摸下巴。

    “并沒有?！甭牭缴砗蟾蟻淼哪_步聲，秦離忍了忍，“騎士團(tuán)都不忙的嗎？就算您沒有去討伐惡魔，騎士團(tuán)也該有一堆事情等著您去做吧?！?/br>
    “你說那些呀，那些事情誰在乎誰去做?！卑怖眙敓o所謂地回答。

    “這種話從騎士團(tuán)團(tuán)長嘴里出來真的沒關(guān)系嗎？”秦離淡淡道，“所以您這次過來又想做什么？”

    “??！你看我都忘記正事了。”

    鼓鐘定時發(fā)出響聲，從遠(yuǎn)處飄來的史歌聲紀(jì)念著為迎回光明而死去的騎士。歌聲如亡靈般在整個國家飄蕩。

    安理魯動著嘴唇，吐出的卻是秦離從未聽過的語言。他每說一個字，秦離的心臟就像被一只手拽著一樣。

    “伊甸之城，惡魔之子?！?/br>
    “您想不想離開這個地方？想不想看看這個世界真正的模樣？弱rou強(qiáng)食，這才是我們生存的方式?！?/br>
    “來吧，拋棄您心中的偽善，遵循自己心中的欲望，摧毀這個世界吧。”

    不要……

    不要。

    “阿離，不要離開我。不然我會殺了你的，絕對?！?/br>
    “你放開我！放開我！”

    “安理魯！我說了不要！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啊，啊，您的腿再蹬，我就把您的腿也給綁上?！?/br>
    “那你到底要帶我去哪？”秦離忍住怒氣。

    “當(dāng)然是……”安理魯停了下來，把秦離放到了地上，他伸手解開秦離手腕上的繩子。雙手一得到自由，秦離就迫不及待地拿下蒙在眼前的黑布。

    周圍只有高聳的大樹。

    “慕伊森林啊?！?/br>
    烏鴉們都預(yù)感一樣，在安理魯?shù)穆曇袈湎潞螅娂娊辛似饋怼?/br>
    遠(yuǎn)古沉重的聲音從森林深處傳來，樹葉無風(fēng)而動。秦離的眼神開始渙散，最后失去了光彩。

    “歡迎回來，我們找了您幾千年。”

    瞬間空蕩的森林出現(xiàn)了很多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安理魯伸手解開秦離右眼上的眼罩，失去支持的眼罩瞬間飄落。隱藏在眼罩后面的右眼發(fā)出紅光。原本只是一塊無規(guī)則的紅斑慢慢變形，最后變成了一個未知的符號。

    那是惡魔的標(biāo)志。

    —— —— —— —— —— —— —— —— —— —— ——

    夏殊站在破舊閣樓的大門，這個閣樓太破舊了，舊得墻壁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許多黑點。就像隱藏在墻壁最深處的蟲子成團(tuán)地一點點地往外啃出來，最后在潔白的墻壁內(nèi)產(chǎn)下rou眼所見的黑色蟲卵，只為到時候成群踴出。

    上來的時候被坐路邊休憩的老人叫住。自從惡魔出現(xiàn)后，貧民區(qū)的生活越來越差，流落街頭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不少是富人區(qū)落魄的富人。

    “小伙子，樓上是你的家啊？”

    夏殊點點頭。

    “這幾年來都沒人進(jìn)去出來過，我還以為沒人住呢?！?/br>
    愣了愣，夏殊繼續(xù)往閣樓走去。

    猶如擁有魔盒的潘多拉，握著鑰匙的夏殊站在門前遲遲沒有行動，他仍保持著原先的動作。心里懷著驚喜卻又膽怯著。他想著騙人的，推開門后一定可以看到阿離在桌前忙乎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