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眉眼舒展，朝她緩緩露出笑容。

    殷妙怔怔地望著他，忽然轉(zhuǎn)身飛奔下樓。

    她像一枚小炮彈一樣，沖進他懷里，仰頭啄一下他的下巴。

    “怎么沒走??？”

    “想再看你一眼?！?/br>
    “是不是我爸教育你啦？”

    “沒有。”

    殷妙語氣認真地安慰：“不用擔(dān)心，我爸媽都很喜歡你?！?/br>
    路德維希淺笑：“嗯。”

    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夜晚，他們在樓下安靜地擁抱。

    “殷妙，我準(zhǔn)備下周回德國?！?/br>
    路德維希摸著她的腦袋，忽然正色道。

    殷妙抬頭看他。

    “滬市的項目已經(jīng)完成，我需要回去交接工作。”

    “而且……叔叔的話也提醒了我，我得回去一趟，解決遺留問題。?！?/br>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現(xiàn)實有事，更新會稍稍不穩(wěn)定（隔日更的樣子），正文會在下周三晚上（12號）準(zhǔn)時完結(jié)，到時候一起看也可以，請大家多多包涵，給你們鞠躬啦！

    然后白天可能會修修文，所以看到提示也不用特意點進來……（嗚嗚對不起是強迫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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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相聚只是偶然的意外,分離才是人間的常態(tài)。

    ——以上是哲學(xué)小白殷妙這幾天領(lǐng)悟的深刻道理。

    路德維希走后第三天，殷妙開始頻繁思念他。

    孤枕難眠的深夜，她蜷在被窩里,借著手機微弱的光亮,用表情包轟炸對方。

    「起來了嗎？起來了嗎？？（貓咪角落張望.jpg）」

    「你什么時候回來呀？（貓咪揮舞熒光棒.jpg）」

    換作普通的男朋友,這時候就應(yīng)該甜蜜地安慰她：「快了寶貝，我馬上回來?！?/br>
    然而德國人向來嚴(yán)謹(jǐn),竟然認認真真地核對日程：「預(yù)計還需要45天?！?/br>
    殷妙盯著他的回復(fù)看了兩秒，面無表情地按下鎖屏。

    呵,男人，真是不解風(fēng)情。

    然而生活還是得繼續(xù)。

    又過去幾天,殷妙徹底想通：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挑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帶著蔡允澤和安濟譯社的精銳部隊前去踢館，不，前去談判。

    為那個遲遲拿不下來的京劇團項目。

    華國京劇院，聽起來平平無奇的文藝單位，似乎和地方的演出劇團相差無幾，背后卻大有來頭。

    它是華國文/化/部直屬的國家級藝術(shù)院團,是全國范圍內(nèi)頂級精英薈萃、實力最為雄厚的京劇藝術(shù)表演團體，此次受邀出訪德、法、意等國進行經(jīng)典劇目巡演，更是肩負著弘揚優(yōu)秀國粹文化，促進華外友誼交流的光榮使命。

    殷妙他們到達的時候,一號排練廳里正在緊鑼密鼓地上演《穆桂英掛帥》。

    臺上扮相英美的旦角驚艷開嗓：“猛聽得金鼓響畫角生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

    從門口望去，光線偏暗的觀眾席前排，坐著一位背影清瘦的男人。

    他隨著音樂緩緩點頭,佩戴玉扳指的左手一下一下極具韻律地打著拍子，顯然是沉浸其中。

    連眾人停在他面前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依舊閉著眼睛輕哼曲調(diào)，完全視而不見。

    “番王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的兵！”

    男人嗓音清冷悠遠，婉轉(zhuǎn)的唱腔仿佛經(jīng)過千錘百煉，剛?cè)岵?，演繹起這出青衣唱段有種不怒自威的大將氣度，哪怕只是坐

    在臺下，神色間也沒有絲毫懈怠。

    等到臺上演員換場，排練廳里安靜下來后，蔡允澤出聲喚道：“老魏，人已經(jīng)到了?！?/br>
    老魏緩緩睜開眼睛，他有一雙很難用語言描述的眼眸，像是含著冷冽的泉水，光華流轉(zhuǎn)，顧盼生輝，哪怕眼角皺紋叢生，鬢邊華發(fā)稀疏，哪怕歲月留下深刻的痕跡，依舊能看出當(dāng)年的風(fēng)華絕代。

    老魏整整衣袍，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和殷妙握手：“魏子良，你好?！?/br>
    殷妙恭敬地回應(yīng)：“你好魏老師，我是殷妙，我們之前溝通過。”

    魏子良對他們的來意心知肚明，非常干脆地打開天窗說亮話：“明白，但我想我的意思表達得也很明確，我始終希望藝術(shù)是純粹的，不應(yīng)該摻雜任何別的介質(zhì)?！?/br>
    “可是純粹的京劇對于國外觀眾來說，接受門檻確實過高……”安濟的商務(wù)同事忍不住反駁。

    魏子良的眼風(fēng)淡淡掃過那出，叫人不由心頭微凜：“門檻太高？恐怕你從來沒有坐在現(xiàn)場，完整地觀看過京劇吧？”

    商務(wù)同事遲疑地搖頭：“確實沒有?！?/br>
    魏子良緩緩轉(zhuǎn)動扳指，嘴角輕揚：“未曾經(jīng)歷，不予評價，我相信但凡能坐下來好好欣賞京劇的人，哪怕語言聽不懂，也能領(lǐng)略到它真正的魅力?！?/br>
    魏子良是個極度狂妄的人，但他的確有狂妄的資本。

    華國京劇之所以能成為國粹，就在于它藝術(shù)價值上的獨一無二，不可取代。

    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

    他眼神深遠地望著臺上辛苦排練的演員，語氣里有了逐客的意思。

    “小姑娘，我說話可能不好聽，但恕我直言，就算你們的外語水平再專業(yè)，一群連京劇的行當(dāng)都分不清的門外漢，又怎么能正確傳遞我們想要表達的意思呢？”

    “為京劇翻譯在我這里并不是錦上添花，而是畫蛇添足，我始終相信，將它原本的面貌完完整整地展現(xiàn)在全世界觀眾面前，這才是純粹的藝術(shù)。”

    眼看魏子良就要轉(zhuǎn)身離開，殷妙連忙出言喊住他。

    “魏老師，我同意您的意見，真正的藝術(shù)不需要翻譯，但是拋開藝術(shù)，和人的溝通交往呢？”

    “舞

    臺上我們可以繼續(xù)采用同步字幕的方式，不進行任何打擾，但是下了舞臺，您站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土地上，向全世界戲迷們弘揚國粹魅力時，總是需要翻譯的?！?/br>
    “京劇院此行，肩負的不僅僅是精彩絕倫的藝術(shù)表演，更承擔(dān)著文化交流的使命。”

    “后者光靠您自己是無法順利完成的?！?/br>
    魏子良搖頭不置可否，用眼神示意她“繼續(xù)說”。

    殷妙的語調(diào)逐漸變得堅定：“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始終相信，專業(yè)的人做專業(yè)的事，演員需要聚焦在表演本身，才能呈現(xiàn)出最好的作品，至于采訪和講解這類的麻煩事情就交給我們，安濟一定不辱使命。”

    魏子良不動聲色：“只是找溝通翻譯的話，我有很多選擇，為什么非你們不可呢？”

    殷妙露出自信的笑容：“因為我能保證，安濟是您所有選擇里，最值得托付的?！?/br>
    “這次拜訪，安濟也帶來了我們的誠意。”

    她回過頭，叢容地介紹起自己的團隊成員：“德語翻譯亞歷克斯，貴劇院十五年的票友?！?/br>
    亞歷克斯往前一步，深深鞠躬：“魏老師，準(zhǔn)確來說，我是您的戲迷，當(dāng)年有幸在日本欣賞過您主演的《白蛇傳》，我直到今天依舊記憶猶新，永生難忘。”

    魏子良沒說話，向他頷首致意。

    殷妙笑了笑，繼續(xù)往下引薦。

    “法語翻譯雷奧，歷史專業(yè)畢業(yè)，關(guān)于京劇背后的典故沒人能比他闡述得更清晰?！?/br>
    “意大利語翻譯李悅，十年歌劇同傳經(jīng)驗，對所有國外的演出流程了如指掌?！?/br>
    “安濟從來只會選擇最合適的人，做我們這行的，心里總得存?zhèn)€信念?！?/br>
    “而我們文化的根，就是我們的信念?！?/br>
    魏子良聽她說完，沉吟良久，而后不輕不重地留下一句。

    “你這丫頭，有點意思。”

    臨走前，他拍了拍蔡允澤的肩膀：“有空來我這里喝茶?！?/br>
    望著魏子良閑庭信步遠去的背影，有人輕聲問道：“什么有點意思，他這到底什么意思？”

    殷妙和蔡允澤對視一眼，從彼此眼里看到同樣的確信。

    她笑

    著轉(zhuǎn)身：“走，回去吧?！?/br>
    “啊？就這么回去了？”

    “不然呢？還不回去趕緊收拾行李？這次巡演可得一個多月呢?！?/br>
    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立刻反應(yīng)過來，歡騰雀躍。

    *

    這年初夏，殷妙飛上高空，跟隨華國京劇團正式開啟國際巡演的征途。

    她和路德維希的距離，也從原來的七千多公里，拉近到幾百，甚至幾十公里。

    然而即便這樣，兩人并不是天天聯(lián)系。

    空閑的時候，殷妙會拍小視頻發(fā)給他，告訴他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大多數(shù)情況，路德維希似乎都很忙碌，發(fā)過去的信息仿佛依舊隔著時差，很久才會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