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林大,咱們可否走水路?”大唐是有運河的,一條貫穿南北的大運河,從更南邊的一個城市一直通往京城。這還是柳嫤閑來無聊,看地理志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弭城往東北方向走上十幾里路,就是一處大運河的渡口。 “稟告夫人,走水路的話是近許多,約莫再有十天就可以到達(dá)京城。不過運河上的船,都得掛官牌才準(zhǔn)許在河上通行的,咱家不是皇商,一直沒能拿到牌子”,林家的生意大部分都在南地,和林家往來友好的官員也都在南邊。林家的布莊在全國都有點小名,不過比起同是做布莊生意的百里家,那還是差得遠(yuǎn)的。所以百里家成了皇商,每年都有貢布官服的單子,他們家也能在船上掛上官府頒發(fā)的牌照。而林家依舊是普通的布料商人,平日里生意來往的也是平頭百姓居多。 林大其實一開始就想到那運河了,不過林家沒有官牌,根本進(jìn)不去。一般的船不能進(jìn)入運河,而運河中行駛的都是些官員和皇商的船只,這些人也是不差錢的,他們也不可能趕巧搭個順風(fēng)船。 聽完林大的解釋,柳嫤也是清楚了,感情這大運河并不是她這老百姓可以進(jìn)去的,只是她實在不想在路上耽擱太久。細(xì)想一下,林家還真沒有什么認(rèn)識的大官呢,也就和江城的父母官——劉賢關(guān)系才密切一些。畢竟當(dāng)初她叫人奉上的一千兩金票,可不是白白打了水漂的,不然當(dāng)初她這個林家主母的位置,還真可能得換林萍芳來坐呢,而林家的生意也不會那么快就有起色。 思緒飄飛中,柳嫤不由想起那個想要納她為妾的公子哥兒來,他曾經(jīng)說過,有事情可以找他幫忙,憑著他留下的白色玉牌。李.瑾是秦王世子,還是圣上親封的樂陽候,想來他的玉牌,是很有威懾力的吧?就算不能夠當(dāng)金手指來用,可狐假虎威一番,找到可以進(jìn)入大運河里的船只,想來也不會太難。 懷抱著這樣的期望,柳嫤最終下令,車隊往那運河邊上駛?cè)?。?dāng)然她也考慮過玉牌不奏效的情況,畢竟誰知道這邊的人,會不會認(rèn)得這是李.瑾的貼身物品呢?反正她看來看去,除了得出打造玉牌的石料不錯之外,關(guān)于李瑾身份的猜測,在上面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的。所以林家走的并不是十幾里外那邊的運河渡口,而是稍遠(yuǎn)的另一個渡口,到時候就算玉牌不奏效,他們一行人不能走水路,要及時返回到陸路上,也算不上太遠(yuǎn)。 林家眾人又行了一天,終于在傍晚時分,到達(dá)了那處運河邊上的一個小城,并且在擦黑的時候,吩咐了護(hù)衛(wèi)頭子林大,帶上幾人拿著李瑾給的玉牌,找到了當(dāng)?shù)氐墓倮蠣敿依铩?/br> 兩邊接洽得很順利,在乍然見得玉牌之后,那官老爺就誠惶誠恐地表示可以為他們提供船只了。后來這官老爺又接過了林家人準(zhǔn)備的厚禮,面上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和林大幾人稱兄道弟一番了。于是休息一夜之后的林家人,在翌日一早,便全部人上了一艘極大的船只,乘著掛有官牌的大船,一行人直直地往京城方向駛?cè)ァ?/br> 這一回也是他們的運氣了,那個給他們安排船只的官員,對這一塊玉牌是曾經(jīng)見過的。那是早幾年前的事情了,當(dāng)時是秦王世子——李瑾的十六歲生辰,做父親的秦王殿下,送了一塊羊脂白玉的玉牌給了愛子李瑾。那時候作為京城的一個六品小文官,他有幸在那日去秦.王.府討了一杯酒水,這一塊玉牌從他面前經(jīng)過,他親眼看著秦王將它交到了李瑾的手中。因為是第一次參加這等層次的宴會,他看得極為仔細(xì),對那羊脂白玉牌上邊的祥云,雕刻的每一筆畫,他都記得極為清楚。 所以在林大拿出這塊玉牌之后,官老爺立刻就認(rèn)出了這是秦王世子——李瑾的貼身玉牌,所以他很輕易地答應(yīng)了林家人的請求,安排了一艘官船給他們。 幸運的柳嫤帶著她的兩個孩兒,一上了船便占了最大的房間開始休息了。這些日子總是坐著馬車前行,她全身的骨頭都麻了,而且車?yán)锶硕?,也根本不可能讓她一直躺著?,F(xiàn)在有了這豪華的大房,還有舒服的大床,她立刻帶著兩個孩子補眠了。 一覺睡醒,柳嫤腦袋里還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左肩膀有點麻,轉(zhuǎn)頭一看才知道是林知淑小丫頭正壓在她的肩頭上,小丫頭也睡得很香,圓圓的小臉蛋紅撲撲的。 這床自然不像家里那般豪華,只是比地面高出兩掌的一片凸起罷了,鋪上被子枕席,也就是一張大床了。床下邊的地板上也鋪滿了被席,鄭奶娘還有木楠以及木楠的孩子們,現(xiàn)在都躺在上面睡著了,這些時日以來,她們也是累得慌。房間里還醒著的,只有木槿還有安安的一個奶娘,她正抱著安安,給他喂著今日的輔食。 大船在河面上行駛得很是平穩(wěn),偶爾有點晃蕩,也不能讓好夢正酣的幾人醒來,只是身子被甩得歪了一歪,就繼續(xù)沉醉在夢里了。 柳嫤見安安大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她,不由樂了,抱著小家伙親了親,逗得小家伙眉眼彎彎。她推開房門,來到了外間的榻上坐了下來,見未睡的兩個丫鬟正拿著針線,繡著安安的小衣服。外間是大廳的布置,當(dāng)然,防止在顛簸中座椅不穩(wěn),這里的家具都是固定在了船板上的,一面墻邊那長長的軟榻,還用矮矮的圍欄圍了起來。 大娟和阿曉兩個婆子給眾人守著門,剩下的丫鬟們都草草地在另一間大通鋪里休息著。雖然她們坐著的船很大,不過也沒有大到很夸張,船的第二層是林家女眷們的居所,第一層便分給了護(hù)衛(wèi)們居住。船的底部還有一些小隔間,則是船工們住的地方,還有廚房之類的。 柳嫤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感覺整個人都懶洋洋地,她推開外間的門,慢慢走到圍欄邊上,抬頭只見長河落日圓。江面上泛著粼粼微波,一片閃亮的金黃,偶爾還有活潑的魚群躍出水面,描畫出道道銀練。 船尾處陣陣白煙從煙囪里冒出,那是船工們的娘子正在煮著晚飯,她們跟隨者丈夫來到船上,每日伺候著丈夫的吃穿,現(xiàn)在船上來了客人,她們便是最好的煮婦了,所以林家的丫鬟們,才都好好地睡著,不用再為林家的眾人準(zhǔn)備晚餐。 船身兩側(cè)各有十多個船工,他們露出有力的肩膀,揮舞著滿身的力氣,正有節(jié)奏地?fù)u著船槳。迎面的風(fēng)吹鼓了船帆,讓這艘浮在水面上的大船,平穩(wěn)迅速地駛向京城。 隱隱約約間,她看見船頭有一個白衣公子,他面向著漸漸消失在水面上的太陽,迎風(fēng)而立衣袂飄揚,正是隨行的大夫白玉朗。夕陽的余暉照射在眼簾上,稍微有點刺眼,柳嫤垂下了眼簾,只見那白衣公子轉(zhuǎn)過身來。 白玉朗逆著光,抬起頭望向二樓欄桿處的女子,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溫柔。其實他并不想要在這時候回京城的,去了京城,那他好不容易放棄的白家家主之爭,便會繼續(xù)在他的生活里攪風(fēng)攪?yán)?,讓他重新陷入無聊的權(quán)勢爭斗之中,不能自拔。 還有便是那個讓他來林家的男人了,那個人一定也是被這女子迷惑,所以才不顧自己的身份,讓交淺言深的自己來到江城,只為保護(hù)她的身體健康吧?明明那個人也知道,他那種身份的人是不可能娶一個寡婦的不是嗎?那他眼里的興味,是想要...... 想起那個尊貴的年輕男人,白玉朗俊朗的劍眉不由皺起,柳嫤不應(yīng)該是籠中的金絲雀,她不應(yīng)該只是別人的玩物,她值得被捧在手心里...... ☆、心思 大運河是前朝和本朝,歷經(jīng)百年,花費無數(shù)人力物力鑄成的。江面十分廣闊,水流平靜和緩,沒有隱藏在深水里的暗礁和漩渦,江面上的船只不管白日黑夜,都可以保持前行。 林家人距離京城的距離在逐日縮短,他們的船日夜兼程,只偶爾會??吭诎哆吷希リ懮涎a充一些吃食清水罷了,所以在行進(jìn)了十日之后,兩岸已經(jīng)可以窺得一絲京城不遠(yuǎn)處的繁華了。丫鬟們都沒有出過江城,這一次出外的機會是極難得的,所以不少人都愛圍在欄桿邊上,在白日的時候往岸邊的城市看去,而柳嫤也沒有不準(zhǔn)許的意思。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七月初的日子了,在船上的早上到下午,天氣都熱得很,在傍晚太陽快要掉落的時候,才有涼風(fēng)習(xí)習(xí)。這些日子里,柳嫤白天都是待在屋里的,或是睡午覺,或是和兩個孩子玩。好在船行進(jìn)得極為平穩(wěn),眾人都沒有不適暈船的癥狀,平日里還可以看看兩岸的青山綠水,當(dāng)船路過城鎮(zhèn)的時候,還可以見得人來人往,這樣的日子也不會枯燥。 這天傍晚,船已經(jīng)行進(jìn)到京城之外的一個城市——安城的界地了,連日的趕路林家人還沒有疲憊,可那些船夫們著實累得很,所以他們的船停泊在了河邊上的一個碼頭中,等待歇息一晚后再出發(fā)。 因為是臨時改的走水路,所以船上的林家人和走在他們前頭的探路人,失去了聯(lián)系。雖然也吩咐了人將他們走水路的消息傳過去,但想來,到現(xiàn)在探路的林家人,應(yīng)該還走在他們之后,現(xiàn)在還未到達(dá)安城作好接待的安排,所以林家人這一晚上也是在船上歇息的。 夜晚的月光極為明亮,白玉朗又獨自一人站在船頭對月沉思,他這樣的狀況已經(jīng)好幾日了,便是白天都有些神思不屬。他的情況跟在他身邊的貼身小廝是最清楚的了,而有時候還需要白玉朗診脈的柳嫤,對他的這個樣子也是有所感覺,不過她沒有想太多,這畢竟是別人的隱私。 柳嫤哄了安安一會兒之后,他圓圓的大眼睛就閉上了,現(xiàn)在小家伙已經(jīng)會認(rèn)人了,每日都要柳嫤抱著才肯睡覺。這樣的依賴,也是讓初次感受到的柳嫤心思復(fù)雜,感覺酸酸的,可是好幸福。 “弟弟睡了嗎?”林知淑一身乳白色的褻衣,在奶娘的熱毛巾擦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踩著地上的床鋪,跑到柳嫤旁邊趴著了。安安睡著之后,粉粉的小嘴還在無意識地做著吮|吸的動作,林知淑見得有趣,伸出小小的手指頭在他嘴唇上摸了一下,然后呵呵地樂了。 “睡了。你也該睡覺了”,柳嫤將安安抱到小床上,摟著林知淑的小身子躺了下來,很快房間里的蠟燭被木槿吹滅了,母子三人,還有鄭奶娘幾人,都開始休息了。 夜已深,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這間大大的房間很是明亮,林知淑還睡不太著,她的兩只小手伸出薄被,在墻邊做著一個個動物模樣的手影。 “娘,你看,這是大白兔!” “嗯,我看見了?!?/br> “這是小狗狗!” “這是孔雀......” 灰茫茫的墻壁上多了兩個更大的影子,母女倆饒有興趣地玩著,在林知淑的輕笑聲中,眾人進(jìn)入了香甜的夢里。 隔著厚厚的船板,柳嫤她們房間的正下邊,就是白玉朗和他的小廝所住的房間,他們的房間遠(yuǎn)沒有上面的大,可只住了兩人,也比別的房間五六個人一間要好許多了。 今夜,白玉朗依舊久久不能入睡,聽著江水拍擊著船身的嘩嘩聲,感受著整個世界都隨著波濤而起伏,他的思緒早就不知跑到了哪個天外去了。 自從上了船后,白玉朗每夜都在失眠。林家人拿著李瑾的玉牌,上官家要船的時候,他是跟著一起去的,想的就是若官府拒絕林家的請求,他就可以用白家的名義達(dá)到借船的目的。他還在路上細(xì)細(xì)地思考著,若是那邊的官大人不同意,他該如何借助白家的勢力,借助那些皇子皇孫的名義等等。 白玉朗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以應(yīng)對借船會遇到的種種問題,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官大人很快就滿足了林家人的請求,真的抽調(diào)了一艘大船將眾人送往京城,并且貼心地配備了船夫和船娘們。 看到林大從懷里掏出的玉牌,羊脂白玉上面雕刻著朵朵祥云,古樸而華貴,那一瞬間,白玉朗如遭雷擊。這竟然是秦王世子的貼身玉牌,竟是那一塊秦王殿下親自贈與李瑾的生辰禮物! 那一瞬間白玉朗的心情,是松了一口氣之后,又提起了一口氣,憋屈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那個官大人單單只知道,這是李瑾的信物,但他不知道而白玉朗卻知道的是,這塊玉牌還是巒安郡主求而不得的寶貝。 那是在青年才俊和貴族小姐的春日宴會,巒安郡主見到李瑾腰間掛著的玉牌,俏臉含春玩笑一般地說道,“我瞧著玉牌甚好,不知瑾哥哥可否贈與小妹?” 巒安郡主是晉王殿下的愛女,她對李瑾的傾慕可謂是上流社會人盡皆知的,高位的那幾人對他們的親上加親,也是樂見其成的。而當(dāng)時的李瑾是怎么說的呢?“這是給我未來妻子的信物,哪里是小丫頭玩的......” 不管當(dāng)初的李瑾是單純不愿將玉牌給別人,還是表明不愿和巒安郡主發(fā)展的意圖,無疑,這塊白色的玉牌是特殊的。它是不一般的,所以它現(xiàn)在的主人——柳嫤,在原主人——李.瑾的心里,定然也是不一般的。 白玉朗沒有想要,原本蝸居在南方小城的柳嫤,會和這些人有不明不白的牽扯。林家人救了溺水的李.瑾這事兒,他也是當(dāng)初的見證者之一,可他不知道,李.瑾最后會送上這塊玉牌作為報答,這還單單只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么? 單單原本命令他,或者說是請求他來江城的五皇子——李祉,就讓白玉朗心緒不平了,再加上又牽扯到秦王世子,他的心里更是復(fù)雜,以至于夜夜無眠。 沒有錯,白玉朗來到林家的原因,就是因為五皇子李祉。李祉雖然在乍然知道柳嫤胎兒不保的時候,就將自己還未綻放的桃花苗頭生生掐滅了,可是跟著南巡的隊伍返回京城的時候,他還是作出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讓白御醫(yī)身邊的白玉朗,打馬往江城回去,待在林家,保護(hù)柳嫤和她的孩子的安全。 五皇子李祉的母親是深宮里的淑妃,那是出自白家的長房嫡女,而白玉朗是過繼到白御醫(yī)名下的,這么算起來,李祉得叫他舅舅呢。所以在李祉的請求之下,白玉朗才聽了他的話,放棄白家的家主之爭,跑到遙遠(yuǎn)的江城去,不知歸期繼續(xù)年華。 “主子可是睡不著?”白玉朗身邊的小廝是從小跟著他的,兩人的情分也很深,對于白玉朗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清楚的。 “嗯,好久沒回京城,有點近鄉(xiāng)情怯了”,白玉朗的聲音悶悶的,他為柳嫤和那兩個男人的關(guān)系所困惑,聽到小廝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這睜眼一看,窗外的明月已升至半空,這才知道,是自己輾轉(zhuǎn)的響聲,打擾別人的睡眠了。 深夜里,主仆倆沒有再說些什么,很快,依舊睡不著的白玉朗,就聽到耳邊傳來有規(guī)律的鼾聲了。伴著濤聲,白玉朗卻越發(fā)清醒,就連岸邊枝頭上的蟬鳴,他都可以在眾多的蟲鳴聲中分辨出來。 其實對于自己的失眠,白玉朗是清楚的。原因是現(xiàn)在距離京城太近了,很快他們就會踏上京城的土地。京城的那兩個原本在意柳嫤的人,很快或許是已經(jīng),得到了他們到來的消息。而這也就意味著,她重新進(jìn)入了他們的視線,那些或深或淺,或明或暗的心思,又會被勾得重新浮起...... 而他,對于這樣的之后,內(nèi)心深處是抗拒的,而抗拒的原因,是在幾個月的相處里,他自己也被那個富有魅力的女人迷惑住了...... “......放一點鹽!鹽!哎呀,多了!” “這頭魚可真大!得有七八斤了吧!” 外面吵吵鬧鬧的,凌晨才睡著的白玉朗從被窩里被吵醒,迷蒙地睜開眼睛,他的視線里一片燦爛。邊上的窗頭已經(jīng)陽光明媚,今天他又起晚了。 “這種小魚就應(yīng)該煮湯!”大娟的嗓門很大,叫人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了。 他們的船停在碼頭上,昨日傍晚拋錨的時候,很有經(jīng)驗的船夫們順便下了一個網(wǎng),今日一早,便收獲了滿滿的魚蝦。這些還活蹦亂跳的水產(chǎn)被攤在船板上,林家的丫鬟們也下來跟著船娘們一道收拾了,正熱火朝天地就地烹飪起來。 這便是白玉朗一早醒來,看到的熱鬧場面了,他被眾人的歡樂感染,也加入了廚師的隊伍。暮然回首,就見二樓的欄桿上趴著一道被染成金色的影子,他隱約可以看到,她的唇角彎彎...... ☆、驛站 行至安城,也就意味著京城就在不遠(yuǎn)處了。白玉朗跟著林家的丫鬟們,自己動手烤魚熬粥,在飽飽地野餐一頓后,他突然間便也想開了,恢復(fù)了他每日照顧安安的奶爸生活。 這一艘去往京城的大船上,又變得平靜安詳,就好像上邊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一般。而在簡單的休整過后,林家人所在的船只又繼續(xù)前行了,巨大的白帆迎著拂面而來的風(fēng),漲得鼓鼓地,讓他們距離京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兩日之后,這一艘船便到達(dá)這條大運河的盡頭了。再往下的河段,就已經(jīng)是環(huán)繞京城的護(hù)城河范圍了,他們這等普通的官船,并不能再繼續(xù)前進(jìn),那里是皇帝的御船才能踏足的領(lǐng)域。 運河的盡頭,是極為廣闊的一面大湖,大湖四周都修建著用來泊船的碼頭,柳嫤他們所在的船,本來看起來是極大的了,可在這一片更大的船堆里,卻顯得極為渺小。碼頭中已經(jīng)停泊了不少大船,有的是載人的官船,也有運滿了貨物的商船。號子聲聲嘹亮,這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林家的船停靠在運河邊上的碼頭中,船上的人并沒有急著下去。之前那些探路的人,還未和他們?nèi)〉寐?lián)系,這貿(mào)貿(mào)然下去這行人都不知該去往何處安置。柳嫤對柳夫人的現(xiàn)狀也十分擔(dān)憂,所以她吩咐林大那幾個護(hù)衛(wèi)分為兩隊,一隊去探聽柳夫人的消息,一隊去找安置的驛站去了。 京城并不是任人隨意出入的,外來的人要進(jìn)入京城,首先得奉上有官府蓋章的路引,然后在城衛(wèi)們核實身份之后,人們才能夠合法地進(jìn)入城內(nèi),而這所要花費的時間,少則一天,多則半月都是可能的。 所以盡管柳嫤想要立刻就去柳府看望一下原身的生母,可她還是耐著性子,在吩咐下人前去打探消息的時候,也還沒有忘記安排人去尋找這幾日的食宿之地。 心里焦急,這急了一會兒之后,柳嫤也就平靜下來了,反而是許久未回過京城的鄭奶娘,一直都靜不下來。她一個勁地在船板上踱來踱去,不時眺望遠(yuǎn)方城墻之上隨風(fēng)飄揚的鮮明旗幟,爬上了歲月痕跡的眉頭一直都皺著。 林家的船到達(dá)碼頭是在清晨的時候,而等林大幾人回到船上匯報消息,日頭都已經(jīng)開始西斜了。這些時辰也的確值得等待,林大幾人的歸來,給焦急的幾人帶來了好消息。 原來柳夫人那時候是患了急癥,可在一番治療之后,也緩過來了,在一個月前,她的病就全部都好了。柳夫人病好的消息來得那么巧那么容易,還多虧了林大他們遇上了自己人。 在京城,林家布莊也是開了有三家的,而很巧的是,今日一家布莊的掌柜,剛好帶著伙計們出城,去郊外的村莊收蠶絲。掌柜認(rèn)出了在城門外徘徊的林大,這一照面,又驚又喜的,絮叨了一會兒后,柳府的消息便傳達(dá)到林大的耳朵里了。不然單單柳府這么個不入流的世家,他們要打聽內(nèi)里的消息,還真是難得很,因為在這里,根本沒多少人會關(guān)注這家人。 得知這樣的好消息,柳嫤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這么一放松,她也就不急著進(jìn)入京城了。畢竟現(xiàn)在這具身體里的靈魂,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所以她需要再好好回憶一番原身的記憶,免得到時候認(rèn)錯了人。她倒不是怕柳府的人會看穿她的身份,只是要和原身的家人打交道,總得慎重一點。而根據(jù)原身的記憶,這柳府也不是簡單的,里邊人員復(fù)雜,姨娘庶女之類的可是不少的。這里不是千里之外的江城林家,容不得她馬虎。 遇見布莊掌柜的好,還不止是帶來柳夫人沒事的好消息,他還帶著幾個林家下人,給船上的人找好了這幾日落腳的地方,就在京城城門不遠(yuǎn)處的一個驛站。剛剛好在幾個時辰之前,驛站住著的一群人走了,空了十多間屋子出來。這讓船上的五十多人住下來,還是沒有問題的,雖然免不了會有點擠。 心里輕松的柳嫤帶著兩個孩子,坐上了掌柜的馬車,就搖搖晃晃地往驛站去了。而掌柜的親自牽著馬繩,帶著林家的丫鬟婆子和護(hù)衛(wèi)們,腳下生風(fēng),很快走到了不遠(yuǎn)處的驛站里。在夜晚來臨之前,林家一群人都住了進(jìn)去,等城衛(wèi)核實他們的路引后,就可以進(jìn)去京城里邊了,那里有林家置辦的大宅子,這些人都可以住得很舒服。 在林家人安頓下來不久,一群上百人的隊伍來到了驛站門口。這是一群穿著布甲,騎著駿馬的護(hù)衛(wèi)隊,護(hù)衛(wèi)里邊的那輛豪華馬車上,坐著的就是當(dāng)今圣上的弟弟——晉王爺。晉王爺今日帶著側(cè)妃從莊子上回城,在路上懷胎九月的側(cè)妃身子不適,所以他的隊伍停了小半個時辰。這一耽擱,等晉王來到京城的時候,城門已經(jīng)下鑰禁止進(jìn)入了。 晉王坐在豪華的馬車之上,懷里抱著他快要臨盆的側(cè)妃,等待驛站來人將他迎進(jìn)去,可這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他的心情都開始變得糟糕了。 “王爺您別急,管家已經(jīng)去安排了”,王側(cè)妃是個二十三四年齡的女子,她雖長得不是極為美貌,可那一份溫柔似水的風(fēng)情,也極為吸引人,可以說是現(xiàn)在晉王府里最得寵的女子了。 “本王知道”,晉王心里已經(jīng)不耐煩了,但見王側(cè)妃眼里帶著愧疚,還是不由軟了語氣,“愛妃別擔(dān)心!在這里住上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 “都怪妾身身子不爭氣,若是妾身方才忍一忍,王爺現(xiàn)在也不用等在這里了......”王側(cè)妃跟著晉王爺已經(jīng)七年了,這一回她是第一次有孕,所以她小小地任性了,假裝府里空氣不好,鬧著和晉王去郊外的莊子上住了小半個月,這快要臨盆了,才急急地往京城回來。 而在回來的路上,她又任性了,不想要那么快就打破“這個男人是自己一個人的”假象,她在路上喊了肚子疼,不出她所料,他們今日到不了晉王府,而那些女人也近不得晉王的身邊。 “這不怪你”,對于王側(cè)妃的小心思,晉王是一點也不懂,在他的印象里,王側(cè)妃一直是個大氣溫婉的女子,她不會吃醋,不會爭權(quán),所以他才多寵她幾分。這些年來,每月都會有幾日,晉王是在王側(cè)妃屋里過夜的,這對于這些皇家子弟來說,就是他們的長情了。 “哎呀,寶寶踢我了”,王側(cè)妃在晉王府這么多年都不倒,也不會是表面上那么一個無所求的淡然女子,她對晉王的心思還是很了解的,所以才能憑著不出眾的樣貌,在無子無娠的情況下,還牢牢地坐在側(cè)妃的位子上,這么多年來一直不曾動搖。 “真是個調(diào)皮的丫頭”,晉王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他修長的大手放在王側(cè)妃渾圓的肚皮上,輕輕地拍了拍。 “是啊,真是個調(diào)皮的小丫頭......”王側(cè)妃眼里濕潤了,面上一片幸福,而她的夫君卻真的只當(dāng)她幸福。她其實想要個兒子的,她想要個能夠繼承晉王襲位的兒子,還想要光明正大地做晉王的王妃,而不是現(xiàn)在這個上不了祖宗牌位的側(cè)妃,帶著妃字卻實質(zhì)的妾侍罷了。 晉王身下已有三子兩女,早過了初為人父的激動了,這再得一子的喜悅也就那么點罷了,不用多久,他的注意力又在還不能到驛站安置的現(xiàn)狀上去了,這等待的時間的確太長了,他早就開始不耐煩了。 “官爺,不是小的撒謊,而是真的沒有空房間了。要不您再去別處看看?”驛站的掌柜也是難為,他這間驛站是距離城墻最近的,平時根本不會有空余房間。這來往的過路人那么多,每日都會有許多人趕不及進(jìn)入京城,所以他的生意是極好的,下午的那群人還是運氣好,剛好有客人退房才挪出來的呢。 “掌柜的再想想辦法吧,我家主子身份尊貴,你再想想辦法!”晉王的管事也不是刻意為難人,而是之前他們路過的那幾家驛站,也全都滿人了。且他們一行少說有上百人,就算他們這些糙漢子可以露宿一晚,可馬車上還有尊貴的晉王殿下,還有王側(cè)妃這個大肚子的孕婦呢! “要不我問問客人們,看可不可以挪出一間房間來?”掌柜的也不愿惹惱這些當(dāng)官的,可生意不是這么做的,若是因為這群人身份尊貴,就將別的客人趕走,那他的名聲也要徹底毀了,這可不劃算,而且來往京城的,有幾個是沒有能耐的,誰的后臺更硬他還不清楚呢。 “勞煩您了”,管事沒有告訴掌柜晉王爺?shù)纳矸荩熳幽_下,容不得任何人仗勢欺人,這是圣上親口說的。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