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

    小時煜打開門。

    今天mama在家。似乎提前結(jié)束了“狩獵”，客廳里散落著一地的皮夾子和偷來的包。

    mama慌里慌張地站起身，把東西都踢到沙發(fā)底下去，轉(zhuǎn)過頭，擠出幾分笑容：

    “煜煜，你回來啦?！?/br>
    小時煜很懂事，他裝作看不懂mama到底在干嘛，嗯了一聲，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一關(guān)門，就聽到客廳里窸窸窣窣的聲響，mama把偷來的各種包拖出來，清點(diǎn)錢財(cái)，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煜煜?！?/br>
    吃完晚飯，小時煜站在小凳子上洗碗，mama交給他一個黑色塑料袋：

    “你待會去把這個送給304室的叔叔吧?！?/br>
    聽話的小時煜，這次罕見地站著沒有動。

    mama：“怎么了？”

    “mama?！毙r煜沒有接那個黑色塑料袋：

    “304室的大叔有一點(diǎn)奇怪?！?/br>
    mama放下她偷來的名牌包贓物，伸手摸了摸小時煜：“發(fā)生什么啦？”

    小時煜：“304室的叔叔，不叫李大偉吧，他也不只是一個小賣部的叔叔，我看到…我看到他在聽英語收音機(jī)?！?/br>
    mama的神情有一些驚怔，忽然一笑：“你連這都發(fā)現(xiàn)了？304室的叔叔叫紀(jì)世明，李大偉只是……方便這么叫才用的名字。”

    這回?fù)Q小時煜感到驚訝了：“mama…知道他的名字嗎？”

    mama笑了笑：“傻孩子，像我們這樣…倒賣東西賺錢的，都會有幾個化名的。”

    mama想了想，臉上露出幾分歉疚：“但這是不好的事情噢，你不能學(xué)，你要好好讀書，以后考一個好的大學(xué)，找一份正經(jīng)的工作知道嗎？”

    小時煜：“可是……小賣部叔叔他好像學(xué)歷很高，他都聽得懂英文的收音機(jī)。為什么他不找一份正經(jīng)的工作呢？”

    “因?yàn)椤眒ama低垂著頭，“有時候……正經(jīng)的工作沒有那么賺錢……好了！小孩子不要問這么多了！去把袋子送去吧。”

    小時煜：“可是！那天我看到叔叔在牛奶箱上打了很奇怪的結(jié)！而且他根本沒有把牛奶箱搬到小賣部里去……”

    “謝時煜。”

    、

    小時煜低下頭，不再說了，他聽話地提起黑袋子：

    “我去就是了。”

    小時煜悶悶地轉(zhuǎn)頭要走。

    “煜煜?！?/br>
    mama叫住他，謝時煜回過頭，猛然看見mama手里握著一根紅色塑料繩，上面打了一個很奇特的結(jié)！

    跟小賣部叔叔的一模一樣！

    “這種死結(jié)打不開?！眒ama道，她拿了一柄剪刀，剪斷：“這樣才能打開?！?/br>
    ——必須用剪刀剪斷的死結(jié)。

    小時煜忽然明白了，小賣部叔叔牛奶箱里裝的不是牛奶，而是需要賣給買家的贓物。如果給捆箱子的繩子打上這種死結(jié)，假設(shè)有人想偷看箱子里的貨物，就需要解開這個繩結(jié)，并且重新打上去。

    但這個繩結(jié)很特別，除了參與這一系列交易的人，比如mama、小賣部叔叔，他們會學(xué)這種繩結(jié)。其他沒學(xué)過的外人是不可能會打這種結(jié)的。

    如果買家收到小賣部叔叔的箱子，箱子上封條完好，還打著特別的繩結(jié)，從一定程度上能充分說明貨物沒有外人動過。

    小時煜眨了眨眼睛。

    “好啦！不要再胡思亂想了?！眒ama蹲下來摸了摸小時煜的腦袋，“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但有時候又太聰明了，容易想七想八的，別想了。小賣部叔叔是一個很好的人呢?！?/br>
    、

    三樓。

    七歲的小時煜左手提著黑袋子，站在304室的門口。

    透過袋子的縫隙，他看到里面裝著一些空的易拉罐，罐子下藏著好幾個名牌包和會閃光的卡。

    “叔叔是一個很好的人?！?/br>
    腦海里回蕩著mama的話。

    紅色塑料繩、奇怪的打結(jié)方式、博士學(xué)歷，叔叔身上的疑點(diǎn)，都有了很合理的解釋。

    一切都像他想太多。

    小時煜伸手。

    正要敲響304室的門——

    “哎喲，這不是小時煜嘛！在這干嘛呀？”

    謝時煜回頭，看見401室的大嬸，正從樓梯下爬上來。

    玫紅印花睡裙，裹著她肥胖的身軀，脖子上滴著汗，混合著她身上的廉價(jià)香水，撲鼻而來。

    小時煜退后了半步。mama從來不自己親自來找小賣部叔叔，很大原因就是這個會嚼人舌根的大嬸。

    大嬸明明住在401室，是后面那棟樓的住戶，卻每天在他們這棟樓里巡邏一樣走來走去。

    mama是獨(dú)居的女人，爸爸只有在外吸毒吸到?jīng)]錢了才會回家，如果mama單獨(dú)進(jìn)304室大叔的房間，正巧被大嬸撞見了，還不知會被說成什么樣。那種話如果傳到爸爸的耳朵里……

    小時煜想了想，mama大概會被打死。

    大嬸親切地朝他走來，笑瞇瞇：“小時煜，一個人在這干什么呀，怎么不回家呀？”

    小時煜退后了半步，大嬸審視的目光移到他的黑袋子上，臉上堆出帶褶子的笑容：“這是什么呀？給阿姨看看吧！”

    小時煜微微打開，露出袋子里的空易拉罐。

    “喔！你還自己收集易拉罐來賣給這個大叔嗎？真乖喲，乖孩子！”大嬸說著，就要把臉貼到小時煜的臉上，似乎想要來親親他。

    小時煜嚇得退后了半步。

    吱呀——

    304室的門開了。

    小賣部叔叔抓住小時煜。

    他一把將小時煜拖進(jìn)屋子，躲開了大嬸。轉(zhuǎn)頭微笑：

    “哎呀，大姐，散步吶？”

    大嬸訕訕的：“是啊?！?/br>
    叔叔皮笑rou不笑：“散步去院子里啊，怎么在樓道里散步呢?！?/br>
    大嬸轉(zhuǎn)了個身：“這不是正準(zhǔn)備下去嗎?！?/br>
    小賣部大叔一針見血：“姐你住401是在后面那棟樓吧。最近好像老來我們這棟樓串門呀，是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要搬來了？還是我們這棟樓…有寶貝？”

    大嬸：“沒有沒有！哈哈，我就是閑著逛逛嘛，我跟小謝家不都住四樓嘛，平常也有個交叉樓梯，互相串串門不也是挺好的！是吧，小時煜？”

    小時煜默默不吱聲。

    叔叔笑著，三言兩語送走了大嬸，把小時煜接進(jìn)屋里。

    “給你?！?/br>
    小時煜把黑袋子遞過去。

    他仔細(xì)觀察著叔叔的反應(yīng)。

    小賣部叔叔神態(tài)自然，非常親切和藹，他打開黑袋子，看了看那些包和卡，然后從床底下抽出另一個黑袋子，遞給小時煜：

    “來，拿好了，你的小零食~！”

    小時煜拎起沉甸甸的黑袋子，他知道，里面是錢，但在錢上面擺滿了小當(dāng)家干脆面、辣條和小餅干零食，糊弄人的。

    ——不知道糊弄誰。

    他、叔叔、mama。都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時煜看了眼黑袋子，像個孩子那樣稚嫩叫道：“哇！好多零食呀！”

    叔叔瞇起眼打量著小時煜：“開心嗎？”

    小時煜：“嗯！開心！”

    他拎著黑袋子，像所有七歲的稚童一樣，一蹦一跳地轉(zhuǎn)身，要去開門，小時煜想快點(diǎn)離開叔叔的家……

    咯嗒。

    小時煜拉開門栓鎖。

    但門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吱呀——打開。

    ——門被鑰匙反鎖了。

    小時煜心里一涼。

    身后冒出叔叔涼颼颼的聲音：

    “別裝了?！?/br>
    、

    “叔叔在說什么？”

    “你今天，看過了我的學(xué)歷證吧?！?/br>
    紀(jì)世明跨步走來，按住門鎖，不讓小時煜開門。

    小時煜定了定心，轉(zhuǎn)過頭，直面叔叔。

    多說多錯，小時煜選擇沉默。

    “今天的抽屜…很棒?！奔o(jì)世明蹲下來跟小時煜說話：

    “你發(fā)現(xiàn)了那個鑰匙的位置，打開之后又轉(zhuǎn)回去。你還發(fā)現(xiàn)了我的護(hù)手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