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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千秋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沈嶠抱著腦袋,等那一陣疼痛過去,方才慢慢道:“我不去六合幫,我要去玄都山?!?/br>
    陳恭奇道:“玄都山?那是什么地方?”

    他自小在撫寧縣長大,又沒讀過書,見識有限,聽說過六合幫,那是因?yàn)榱蠋驮诒究h也有分堂,至于其它,那就稍有耳聞了。

    天下江湖于他而言,太過遙遠(yuǎn)了。

    沈嶠搖搖頭沒說話,又開始發(fā)起呆。

    陳恭惡聲惡氣道:“喂,你倒是說話??!我拿我自己的錢給你看病抓藥,你別是不想還了罷?”

    沈嶠:“明后幾日我依舊去擺攤算命,不多時便可還你?!?/br>
    陳恭見他絲毫沒有去投奔六合幫的興趣,不免覺得喪氣,如果沈嶠不去,單憑自己扛米袋的那點(diǎn)力氣,誰能看得上?

    “玄都山是什么地方?”

    沈嶠:“一座山。”

    陳恭:“……”

    他快要被氣死了:“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是一座山!我是問你要去那里作甚!”

    沈嶠:“我也不知道,有人說我是從那里出來的,我想回去看看?!?/br>
    陳恭:“那座山在哪里?”

    沈嶠:“靠近齊、周、陳三國邊境。”

    陳恭吃了一驚:“那么遠(yuǎn)?那你是怎么從那里跑到這里來的?”

    沈嶠無奈:“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忘記了許多事情,現(xiàn)在也沒能全想起來,若我知道,何必還說回去查證的話呢?”

    陳恭想了想:“要不這樣,我與你一起過去,我也不用你還錢了,你只要教我一招半式,讓我也能像你一樣,把六七個人都打趴在地上,等到了陳朝,我去投奔六合幫,你就去你的玄都山,怎么樣?”

    沈嶠:“撫寧縣是你的家鄉(xiāng),此地安寧少兵禍,與外面截然不同,離開了這里,我要一路往西,越靠近齊周邊境,就越亂,我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又何必去走這趟險(xiǎn)路?”

    陳恭木著臉:“我親爹親娘都死了,屋子也被后娘生的弟妹們占了,與其留在撫寧縣扛米袋,倒不如索性去外頭走出一條生路來,你不是說我適合投軍么,那也要去了戰(zhàn)火頻起,急需兵員的地方才能投罷,我不愿一輩子都這么窩囊著過,連幾個乞丐都能欺負(fù)我,瞧不起我!”

    沈嶠靜默片刻:“那好罷……”

    這話才剛開了個頭,陳恭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他床前:“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沈嶠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你起來罷,我不收徒弟,也收不了徒弟?,F(xiàn)在那些招式,我未必能記全,頂多只能將記得的教與你一些,管不管用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你不用拜師?!?/br>
    聽得這話,陳恭利落起身,爽快道:“好罷,不過你年紀(jì)比我大,往后我就叫你兄長了,要是有人再欺負(fù)我,你可得幫我出頭??!”

    沈嶠笑了笑,沒說話,又開始發(fā)呆了。

    陳恭無語地瞅了對方片刻,見他沒有回神的意思,只好轉(zhuǎn)身先離開。

    ……

    沈嶠從崖上跌落下來,受了重傷,渾身骨頭盡碎,當(dāng)時十分兇險(xiǎn),但這些傷勢早在別莊那三個月里就已經(jīng)調(diào)理得差不多了。

    真正傷及根本的是五臟六腑,和他一身武功,俱在那一次變故里幾乎蕩然無存,如今只剩下殘缺不全的記憶和半殘廢的身軀,要恢復(fù)談何容易。

    放在別人身上,這幾乎就是五雷轟頂?shù)拇驌?,然而沈嶠和陳恭在一起,生氣的多半?yún)s是陳恭。

    兩人沒再回破廟里,而是跟客棧掌柜談了個便宜的價格,直接租上一個月,這一個月里,沈嶠繼續(xù)去姜公廟前摸骨算命,陳恭則繼續(xù)去扛米袋打短工,晚上回來則跟著沈嶠學(xué)功夫,他根骨資質(zhì)不錯,一個月下來倒也打得有模有樣,只是沒有內(nèi)息之助,說到底就是個空架子,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還行,要是碰上真正的練家子,照樣白搭。

    一個月到了,沈嶠與陳恭二人就離開撫寧縣,啟程往西走。

    自打離開別莊之后,沈嶠就再也沒見過玉生煙等人,雖說撫寧縣離先前住的別莊很近,但他每日去姜公廟擺攤算命,所見所聞,俱是再尋常不過的平民百姓,再鮮活不過的市井生活。

    江湖仿佛離他無比遙遠(yuǎn),遙遠(yuǎn)得沈嶠有時候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去玄都山,就在撫寧縣過上一輩子,其實(shí)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胸口偶爾仍舊會隱隱發(fā)悶,接續(xù)不久的斷骨在陰雨天也會像針刺般疼痛,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前塵往事,四肢百骸時不時流竄的真氣,這些都在提醒著他:現(xiàn)在的沈嶠,依舊不是完整的沈嶠。

    撫寧縣往西是懷州,那里是個大州,又因臨近周朝,防守嚴(yán)密,此地刺史通常為皇帝親自指派,又有檢校御史時常過來巡視,三不五時就戒嚴(yán)。

    天下雖然分裂已久,各國卻不禁邊貿(mào)互市,唯獨(dú)懷州刺史申不易行事怪誕,自他上任之后,就下令將兩國邊境互市關(guān)閉,被抓到參與互市的商賈一律嚴(yán)懲不貸,又上報(bào)皇帝,說互市容易混入周朝細(xì)作,泄露本國邊境布防等,建議齊國其它地方也關(guān)閉互市,齊帝高緯雖然沒有采納申不易的建議,卻對他的忠心大加贊賞,下旨表彰。

    申不易在政事上用力過度,對齊國的達(dá)官貴人同樣極盡巴結(jié),所以時常有皇帝近臣為他說好話,他才能從一個小小的縣尉升到如今的一州使君,平步青云。

    考慮到進(jìn)城之后開銷大,沈嶠和陳恭便打算在城外寺廟借宿歇腳,隔日再直接進(jìn)城補(bǔ)給,下午就又可以出城上路了。

    寺名出云寺,說是寺廟,其實(shí)比他們之前在撫寧縣棲身的破廟也沒好多少,寺內(nèi)僅有三個僧人,一名住持老和尚,和兩名被老和尚收養(yǎng)的小僧人。

    寺廟簡陋,廂房僅有兩間,一間讓老住持住,一間給兩個小和尚住,除此之外都是通鋪。

    陳恭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在撫寧縣那破廟里,別說通鋪,連床被子都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條件對他而言已經(jīng)算很好了,沈嶠隨遇而安,很好說話,自然也沒什么意見。

    進(jìn)了廂房,才發(fā)現(xiàn)比他們來得更早的還有一撥人,一共四個,俱是年輕男子,廂房里還有兩口大箱子。

    陳恭對生人抱著一種敵意和警惕,輕易不會開口跟人家套近乎,沈嶠眼睛不好,想打招呼都看不清人家長什么樣,對方四人同樣沒有拉近關(guān)系的意圖,不著痕跡打量了陳恭和沈嶠二人,見他們腳步虛浮,衣裳簡陋便不再注意。

    不多時,兩個小和尚抱著鋪蓋過來了。

    本就不大的通鋪再加上兩個人就顯得更擁擠了。

    陳恭滿心不愿意,忍不住嘀咕了聲:“六個人夠多了,怎么又來兩個!”

    小和尚聽見了,小聲對他說:“施主,那邊幾位施主中有位年輕娘子,不方便和我們住一間,所以小僧等人將廂房讓出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br>
    既然是女眷,肯定要單獨(dú)住的,陳恭心里不爽,也不好再說什么,等到看見那四個人隨身都帶著刀劍,就更不敢張口了,只是他余光一瞥,忽然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興奮不已,借著去吃飯的機(jī)會,他拉著沈嶠小聲道:“你看見沒有,那幾個人是六合幫的!我看見他們衣裳上和箱子上的六合幫標(biāo)記了,和撫寧縣那個一模一樣!”

    沈嶠笑了一下:“我眼睛又不好,如何能看見?”

    陳恭也不減半絲興奮:“你說我要是找個機(jī)會和他們搭話,他們一個高興,會不會答應(yīng)讓我進(jìn)六合幫?”

    沈嶠知道陳恭一心向往六合幫,就算走了這么多路,也沒改變過初衷。

    他慢慢道:“我覺得你最好不要開這個口?!?/br>
    作者有話要說:

    非·背景板攻·老晏也會來出云寺的,兩人很快又要見面了。

    老晏:就快跟我再見了,你開心嗎?

    沈嶠:不開心。

    老晏:沒事,那咱們談?wù)勑?,談到你開心為止。

    沈嶠:……談心你扒我衣服作甚!

    老晏:談心啊,不坦誠相見怎么談?

    沈嶠:……救命,導(dǎo)演我真的不想和他搭戲。

    第9章

    陳恭:“為什么?”

    沈嶠:“我看見你方才有意和他們套近乎,但他們沒有搭理你,我們在場的時候,他們也一言不發(fā),可見要么戒心很重,要么不愿意跟我們說話,無論哪一種,只怕你的愿望都會落空?!?/br>
    陳恭很不高興,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話是對的:“哼,我知道他們這些人,都瞧不起我這種底層出來的,總有一天我也要踩在所有人頭上,讓他們來跪拜我!”

    沈嶠知道他的心結(jié)來源于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絕不可能因?yàn)樽约褐谎云Z就扭轉(zhuǎn)過來,所以也沒有多勸。

    出云寺這樣簡陋,齋菜也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一碗白粥,幾碟小菜,小菜是寺廟里自己腌的,味道還不錯。

    沈嶠吃得很慢,陳恭卻很快,他沒能跟六合幫的人拉近關(guān)系,心情不好,草草扒拉完幾口,就回廂房里去了。

    他走了之后沒多久,與沈嶠他們同住的其中兩個人也進(jìn)來吃飯了。

    沈嶠的眼睛現(xiàn)在就算能見光,也沒法將事物看個分明,看久了眼睛還會發(fā)疼,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他索性是閉著眼睛的,非迫不得已不會動用。

    此時他隱約瞧見四個身影朝這里走過來,在另一張長桌上坐下,其中兩人身著衣裙,似乎是女子。

    沈嶠心里有數(shù),知曉六合幫此行定是押送了比較重要的東西,所以四個人不一起過來吃飯,還得留兩個人在廂房里看守,而另外兩名女子則是借了小和尚廂房的女客。

    他也沒有多事,摸索著喝完粥,就去拿邊上的竹杖。

    啪的一聲,竹杖歪向一邊,落在地上。

    沈嶠微微蹙眉,他的手還沒碰到竹杖,后者當(dāng)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倒地。

    “是我不小心碰著了,先生勿怪。”女子柔聲道,彎腰撿起竹杖,遞給沈嶠。

    “無妨?!鄙驆舆^竹杖,朝對方的方向點(diǎn)點(diǎn)頭,便要起身往外走。

    對方又道:“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沈嶠:“我姓沈?!?/br>
    女子:“沈先生可是要入城?”

    沈嶠:“正是。”

    女子:“城中多客棧驛館,先生何故不等入城之后再找地方借宿,卻要選在這破舊的小廟里?”

    這明顯是在試探沈嶠的底細(xì),若換了別的人,肯定會反問“你們不也住在這里,憑什么管別人”,但沈嶠脾氣好,還是回答了:“我們身上的錢不夠,進(jìn)城住宿花費(fèi)更多,所以等明日一早進(jìn)城,便不用在城中留宿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身上自有股令人心生親近的好感,即使粗布衣裳,也很難讓人忽略,更難將他跟陳恭看作是同一種人。

    所以這兩個風(fēng)格氣質(zhì)上完全格格不入的人湊在一起,同路同伴,才會讓人不免心生疑竇,出言試探。

    偏偏他們又是毫無武功的尋常人。

    他的回答合情合理,云拂衣也挑不出破綻,便溫聲道:“是我冒昧了,還請勿怪。我姓云,叫云拂衣。”

    沈嶠頷首:“云娘子慢用,沈某先行告退?!?/br>
    云拂衣:“先生慢走?!?/br>
    沈嶠拿著竹杖慢慢向門口摸索著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云拂衣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坐于邊上的胡語道:“副幫主,這二人出現(xiàn)在這里,只怕不是巧合,那小子倒也罷了,這個姓沈的,看著是個瞎子,可瞎子怎么會到處亂走,說不定是沖著我們的鏢物來的?!?/br>
    他的孿生哥哥胡言白了他一眼:“你能看出來,副幫主就看不出來?”

    云拂衣道:“我方才試過他了,他身無內(nèi)力,也沒聽過我的名字,應(yīng)該不似作偽,總之今夜小心些罷,我本以為城中人多口雜,不進(jìn)城反倒安全,如今看來,這個辦法也未必管用?!?/br>
    胡語:“這鏢物里頭到底裝了什么稀世珍寶,自打咱們上路以來,已經(jīng)先后有兩批人來劫了,實(shí)力一批比一批強(qiáng),從這里到建康,還得南下走老長一段路,怕就怕鏢物中途有閃失,到時候丟了東西事小,砸了六合幫的招牌事大?!?/br>
    他們這一行人,人數(shù)雖然不多,卻可稱得上六合幫的精英,試想連云拂衣這個副幫主都親自出動了,實(shí)力無論如何也弱不到哪里去。

    但即使如此,眾人依舊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