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但徐家人都該睡覺了,阿南黏著凝香算什么? 別說他與凝香還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就是互相喜歡了,也沒有將阿南留給她一個(gè)黃花閨女照顧的道理,白天打個(gè)盹與過夜完全不一樣。 既氣兒子不懂事,又覺得愧對徐家眾人,包括凝香,陸成臉色不太好看,壓制著不悅朝阿南伸手:“阿南聽話,跟爹爹回家了,去找你二叔三叔。” 阿南盯著爹爹,看出爹爹不高興了,卻還是搖搖頭,不敢像吼姑姑那樣吼爹爹,小家伙慢慢坐到了凝香旁邊,腦袋瓜貼著凝香的腰。陸成在地上看不見,那邊李氏等人都能看見小家伙不安眨動的眼睛。 凝香也看到了,拍拍阿南的小肩膀,凝香抬起頭,悄聲同陸成商量道:“陸大哥,要不你多待會兒,等……你再走?”怕阿南聽見著急,省去了“等阿南睡著再抱走”那幾個(gè)字,然后又朝阿桃笑笑,“阿桃先上炕,讓秋兒jiejie教你扎辮子?!?/br> 徐秋兒配合地朝阿桃招手。 “阿桃去?!标懗傻皖^鼓勵(lì)meimei,又看了眼凝香身后只露出一點(diǎn)衣角的兒子,朝凝香點(diǎn)點(diǎn)頭。 陸成又出去了,李氏看看還挺精神的阿南,叫徐秋兒帶阿桃去東屋玩,然后她幫阿木鋪好被子,讓侄子先睡。只有屋子里靜了,阿南才容易犯困,否則一屋子人,小家伙更不想睡覺。 朝凝香做個(gè)拍覺的動作,李氏也出了屋。 凝香嘆口氣,將嘟著嘴的阿南抱到腿上,輕輕地?fù)u,低頭親了小家伙一口,“阿南睡覺,姑姑哄你睡覺?!?/br> 阿南委屈地朝她胸口轉(zhuǎn)了過去,額頭碰到凝香軟軟的胸脯,小家伙好奇地摸了摸。 凝香立即抬眼看向旁邊被窩里的弟弟。 阿木朝她這邊側(cè)躺,上下眼皮已經(jīng)開始打架了,并沒瞧見jiejie被阿南占了便宜。 沒人知道,凝香鎮(zhèn)定地抓住阿南的小壞手,目光柔柔地看著他,只拍覺不說話。奈何阿南心里好奇,越發(fā)不想睡,非要按姑姑胸口,凝香見她越攔阿南越精神,沒辦法,紅著臉給他摸。 男娃小小的手動來動去,像是得到了什么好玩的玩物,凝香只覺得癢癢,心是靜的。 她不阻攔,阿南興趣漸漸淡了下去,打個(gè)哈欠,朝凝香懷里靠了靠,終于要睡了。 凝香情不自禁笑了,穩(wěn)穩(wěn)地抱著小家伙。 陸成再次進(jìn)屋想看看阿南睡了沒,就看到凝香看著阿南笑的溫柔模樣。 他很想就這樣一直看下去,卻知道那是不可能,悄悄放下門簾,出門套好驢車,讓阿桃先去車上等著,這才去西屋接兒子。徐守梁一家四口都知道阿南睡著了,沒有跟上去,留在驢車旁等著送客。 凝香聽到了他們收拾的動靜,所以這次陸成一進(jìn)來,她就知道了。 屋里靜悄悄的,油燈昏暗,兩個(gè)孩子都睡著了,對上陸成看過來的目光,凝香有點(diǎn)緊張。 “辛苦你了,給我吧?!标懗烧驹诳谎厍?,說話時(shí)悄悄掃了眼她穿著襪子的一雙小腳。 阿南睡得還不夠沉,這也是凝香沒有出去送的原因。陸成著急走,她沒辦法,小心翼翼挪到炕沿前,剛將阿南遞過去一點(diǎn),忽然感覺衣襟被扯了一下,凝香低頭,震驚發(fā)現(xiàn)阿南的左手不知何時(shí)又抓住了她衣襟。 陸成也注意到了兒子的小壞手,趁凝香抬頭時(shí),及時(shí)移開視線。 凝香見他對著睡著的弟弟笑呢,松了口氣,再次拿開阿南熱乎乎的小胖手,稍微用了點(diǎn)力氣,凝香緊張地觀察阿南,見小家伙撇了撇嘴,眉頭也皺了起來,她突然特別特別不舍。 “陸大哥,阿南還小,有什么事你好好跟他講道理,他會聽的?!?/br> 別動不動就給他臉色。 凝香垂眸,對著男人衣擺默默補(bǔ)充了一句。 燈光昏暗又因?yàn)樾乜谂雠鎏鴦拥男亩嗔藥追謺崦粒懗删痈吲R下看著跪坐在炕沿前的她,看著她嬌美白膩的臉龐,呼吸重了,膽子也大了起來。 “香兒這么關(guān)心阿南,怪不得他喜歡你。” 沒有接兒子,他盯著她細(xì)密的眼睫,鼓足勇氣喊出了她小名。 凝香眼睫一顫。 他大她八歲,比堂兄徐槐還大幾歲,以他們現(xiàn)在的熟悉程度,喊她小名很正常。書上說女子的閨名輕易不能外傳,其實(shí)說的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村里父母喊兒女吃飯吩咐兒女做活,女兒小名放在口頭,家家戶戶如此,那村人見到哪家閨女,不喊小名難道還喊大姑娘二姑娘? 那樣反而怪異了。 可陸成一開始喊她姑娘,現(xiàn)在突然改口,凝香就覺得渾身別扭,比陸言喊她meimei還別扭。 就當(dāng)沒聽出差別,凝香笑了笑,抬起胳膊,再次將阿南遞了過去。 但陸成根據(jù)她發(fā)顫的眼睫,猜得出她心里并沒有表面這般平靜。 她注意到了稱呼的變化,似乎也不習(xí)慣,為何要裝兩種稱呼對她來說都一樣? 陸成是個(gè)有計(jì)劃的人,既然決定六月前贏得她心,再只剩兩次月底見面的情況下,他決定這次就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為何不好奇我改口叫你香兒?”陸成還是沒有接阿南,退后一步,彎腰撿起兒子的一只虎頭鞋,一邊替兒子穿一邊輕聲問,低沉的聲音里帶了幾分戲謔。早在發(fā)現(xiàn)她暗暗緊張時(shí),陸成心里就有了點(diǎn)底氣,心跳依然為她加快,卻不再懼于開口。 說好聽了就是膽子大,難聽了就是臉皮厚,豁出去了。 男人臉皮厚,凝香小臉薄得很,聽他叫她小名叫得越來越順口越來越親昵,與大伯父大伯母那種親昵又不一樣,她越發(fā)不敢看他,上半身悄悄往后退了退,離他低下來的腦袋遠(yuǎn)些,然后歪頭看熟睡的弟弟,隨意般猜道:“怕秋兒聽了不高興吧?!?/br> “再猜?!标懗珊翢o預(yù)兆地抬頭,看著她道。 凝香雖然歪著腦袋,余光還是看得出陸成的動作的,那俊美的臉龐不必正面對上,只需一個(gè)模糊的側(cè)影,都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壓力。 這種壓力,還有他類似逗弄的語氣,都讓凝香想到了一個(gè)人。 裴景寒。 裴景寒就喜歡這樣,拋出一件她好奇知道的事,再故意不說出答案。 凝香不懂男人真心喜歡一個(gè)姑娘時(shí)會如何與對方相處,但她熟知什么叫調(diào).戲,熟悉那種幽幽的眼神,熟悉那種低低的語氣。 換成裴景寒,她只會怕他躲他。 如今陸成竟然調(diào).戲她…… 凝香不想誤會一個(gè)幫過她很多次的村人,所以她轉(zhuǎn)過臉,直視陸成的眼睛。 陸成沒料到溫柔愛害羞的姑娘突然如此膽大,短暫詫異后,他勇敢地與她對視,希望她看明白他的心意。 凝香看出來了,看著那雙溫柔的勾人的桃花眼,卻只覺得反感與失望。 馮姑娘為了他違背父親,不惜壞了名聲也要嫁給他,陸成竟然這么快就看上了別人?還趁她幫忙照顧馮姑娘留在世上唯一的骨rou時(shí)調(diào).戲她? 收回視線,凝香客氣而疏離地道:“陸大哥還是叫我徐姑娘吧,我不習(xí)慣外男叫我小名?!?/br> 他樂于助人,凝香很愿意將他當(dāng)村人打交道,不因他的薄情否認(rèn)他別的好,但她絕不希望陸成喜歡上自己,不想嫁給一個(gè)薄情的男人,更不想做阿南的繼母,不想將來阿南懂事后,怨她搶走了他親娘的男人。 她神情冷漠,原本昏黃柔和的燈光好像也只剩下了昏暗。 鼓足勇氣才做出的試探遭到毫不留情的拒絕,陸成臉皮再厚,也有點(diǎn)承受不住。 他動了動嘴,還沒發(fā)出聲音,凝香低聲催道:“快點(diǎn)吧,別讓我大伯母他們等?!?/br> ☆、第29章 晚風(fēng)清涼,帶著剛翻過的泥土的氣息。 寂靜的土路上,一一頭毛驢勤勤懇懇地拉著車,四蹄下去,發(fā)出噠噠的規(guī)律聲響。驢車前面掛了一盞自家糊的燈籠,微弱燈光勉強(qiáng)就能照到毛驢后蹄,幸好土路平整,毛驢也走慣了,才沒有顛簸。 轅座上,陸成面沉如水,白日里溫柔甚至略顯風(fēng)流的桃花眼,被慘淡燈光照出一片陰沉。 腦海里盤旋著她低頭拒絕他的模樣。 她不喜歡他叫她香兒。 也就是不喜歡他,冷漠地?cái)f他走。 陸成攥緊了鞭子。 父母早逝,他身世算是可憐了,但長這么大,窮過苦過,他真沒有受過什么挫折。十七八歲時(shí)身邊有朋友追求心上人失敗,他還云淡風(fēng)輕地勸對方繼續(xù)使勁兒或是干脆找個(gè)更好的,真輪到自己,陸成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樣的滋味兒。 男人的面子擱不住,更讓他胸悶的,是她沒看上自己。 “大哥你怎么不說話?。俊?/br> 阿桃在后面坐著,瞅瞅兩側(cè)黑黑的莊稼地,小姑娘有點(diǎn)害怕,又往兄長跟前挪了挪,小聲問道。 meimei怯怯的聲音將陸成從那莫名憤慨的思緒里拉了回來,他回頭看看,對著meimei懷里道:“我怕吵醒阿南,他沒要醒吧?” “沒有,睡得挺香的?!彪m然剛剛跟侄子鬧了一次別扭,阿桃依然喜歡侄子,低頭看看,笑著道。見兄長轉(zhuǎn)過去了,膽怯的小姑娘主動找話跟兄長說,“大哥,徐jiejie真好看,你們在外面說話時(shí),我在屋里跟徐jiejie一起哄阿南,徐jiejie臉紅紅的,笑起來最美了,怪不得阿南總黏著徐jiejie。” 陸成抿了抿唇,驢頭不對馬嘴地夸道:“阿桃長大肯定也特別好看?!?/br> 阿桃愛聽夸,開心地笑了起來,好像也沒那么害怕了。 兩里多的路,驢車很快就停在了陸家門口。老三陸定累了一天先睡了,陸言也困了,強(qiáng)打著精神等兄長meimei,遠(yuǎn)遠(yuǎn)聽到驢車聲音,他打著哈欠下炕,提著一盞紙糊燈籠出去開門,小聲嘀咕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等阿南睡著?!标懗刹幌滩坏氐?。 陸言聽出了不對,看兄長一眼,將手里燈籠交給meimei,先把侄子接了過來。 陸成還得卸車栓驢,阿桃關(guān)好大門就跑西屋睡覺去了。陸言抱著侄子在一旁看兄長忙活,低聲打聽道:“怎么樣啊,嫂子有沒有對你另眼相看?” 事情成了陸成或許會跟弟弟炫耀一下,被拒絕了他可沒心情跟弟弟聊他是怎么被人家姑娘冷言冷語攆走的,沒理會二弟的話,拴好驢后轉(zhuǎn)身去接兒子,同時(shí)冷聲告誡道:“以后遇上,再亂喊她,看我不卸了你一條胳膊?!?/br> 陸言頗為識趣,嘿嘿笑道:“行行行,那是大哥才能喊的,我記住了。” 陸成看看走在前面的二弟,到底沒有踹上去。 兄弟倆前后進(jìn)了屋。 吹了一路風(fēng),進(jìn)屋時(shí)陸成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了,將兒子放到炕頭鋪好的被窩里,他去外面洗腳。洗到一半,聽到里面二弟說了什么,陸成皺眉,下一刻,就聽屋里傳來阿南震天的哭聲,那哭聲響的,不但震到了他,這條街最東邊那家養(yǎng)的狗都汪汪叫了起來,帶起一村此起彼伏的狗吠。 “娘……” 男娃拉長的哭聲,清晰刺耳。 陸家左邊沒人,右邊鄧家黑漆漆的屋子里傳來婦人含糊不清的抱怨,不過有新生子的人家都這樣,鄧家人也習(xí)慣阿南半夜時(shí)不時(shí)的啼哭了,并沒有叫罵。 陸成心煩氣躁,還心疼兒子,匆匆洗了腳,趕緊進(jìn)了屋。 炕頭阿南正在打他二叔,豆大眼淚連續(xù)不停地掉,聽到有人進(jìn)來,小家伙哭聲停了下,看清是爹爹,知道是爹爹抱他回來的,阿南哭得更起勁兒了,小手胡亂往陸言身上抓。夏天穿的少,陸言胳膊上立即多了兩道紅印子。 “又該剪指甲了?!标懷詫⒘H不認(rèn)的侄子遞給兄長,吸著氣抱怨道。 陸成看了一眼他胳膊,讓他先睡,他抱著阿南去了后院,一邊輕輕顛簸一邊親親小家伙腦頂,“阿南想香姑姑了是不是?你別哭,告訴爹爹是不是想她了?!?/br> 漆黑的院子里,高大的男人無需維持兄長的威嚴(yán),熟練地哄兒子。 阿南哭聲小了點(diǎn),趴在爹爹肩頭哭,“娘……” 陸成幫兒子抹了一臉淚,心里莫名跟著發(fā)酸,額頭抵著小家伙腦頂,良久才許諾道:“阿南不哭,明天阿南就能看到娘親了,爹爹抱你去看她,但阿南得聽爹爹的話?!?/br> 聽到可以去找娘,并不懂娘親真正意思的阿南立即不哭了,扭頭看向前院:“走……” 讓爹爹現(xiàn)在就抱他去。 “晚上不行,娘親喜歡自己睡,不想別人跟她搶被子,白天才能陪阿南玩?!标懗勺笫直е鴥鹤?,右手又幫他擦了擦眼睛,“阿南聽話,不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