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直面死亡

    哐當(dāng)一聲，是聶青鸞手中的粗瓷碗掉到了地上，瞬間就被摔了個稀巴爛。

    不過這當(dāng)會她已經(jīng)是沒功夫來關(guān)心這只被摔爛的破瓷碗了。她滿腦子里就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循環(huán)回響著，你剛剛喝的這碗水里已經(jīng)被我下了毒，水里被我下了毒，被下了毒，下了毒，毒......

    聶青鸞瞬間就覺得自己手腳都僵硬了。她很勉強的將唇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出來，顫悠悠的問著：“奶奶你是在和我開玩笑的吧？這大清早的開這樣的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玩啊奶奶?！?/br>
    同時她心里在瘋狂的叫囂著，快告訴我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啊啊啊。

    但很可惜，左奶奶卻是用很憐憫的目光看著她，平靜的說著：“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剛剛喝的那碗水里確實被我下了毒。不過這毒口藥不大好，不是那種能立時就見血封喉，無知無覺中就讓人死的一點痛苦都沒有的毒口藥。孩子，原諒奶奶被關(guān)在這冷宮中能力有限，能找到的毒口藥也就只有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毒口藥。所以待會毒發(fā)的時候，你可能得受點罪才會死去?！?/br>
    聶青鸞：......

    她覺得她真的是要風(fēng)中凌亂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來關(guān)心這毒口藥上不上檔次的問題啊奶奶。

    “為什么？”她站起身來，滿大殿里的快速來回走了一遭，然后還是忍不住的過來逼問著左奶奶，“奶奶我是你的孫媳婦啊，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而且還是這種痛苦的死法？”

    好吧，聶青鸞覺得自己的腦子也是被門給夾過了。都這么緊要的關(guān)頭了她還有心情來關(guān)心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死法。

    左奶奶卻是平靜的盤腿坐在雜草之上，淡然的看著已經(jīng)快要崩潰的聶青鸞，而后慢慢的說著：“正是因為你是我的孫媳婦兒，所以我才會給你下毒。若是一般人我都不屑于去動手做這樣的事，怕臟了我的手?！?/br>
    聶青鸞抽了抽嘴角。

    如此她豈不是還應(yīng)該對左奶奶說上一句榮幸？多謝您親手給我下了毒？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伸手就往喉嚨里塞去。

    于是接下來，大殿中便響起了一連串的干嘔聲。

    原來聶青鸞想著，催吐啊。喝了毒口藥就趕緊的讓她吐出來啊。

    可是左奶奶的聲音卻緊跟著響了起來：“沒用的。我問過了，這種毒口藥但凡只要入了喉嚨，那就已經(jīng)是被你的身體給吸收了。而且你昨晚餓了一晚上，剛剛饑腸轆轆的就將那一碗水都喝了下去，這當(dāng)會就算你再怎么催吐，那都是吐不出來一滴的?！?/br>
    聶青鸞頹然的放下了手指。

    說起來她在隴城的時候也是面臨了兩次都快要掛了的場景，但是沒有哪一次是像現(xiàn)在這么絕望的。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那就不如坦然相對吧。反正就算是今日左奶奶沒給她下毒，來日聶媛華不定的還會怎么折磨死她呢。早死晚死都是死，算了，就這么著吧。

    于是她也慢慢的在另外一堆雜草上坐了下來，問著左奶奶：“你哪里來的毒口藥？”

    左奶奶見她剛剛還一副快要崩潰的模樣，現(xiàn)下就已經(jīng)收拾好了心情，一臉平靜的坐在這里和她說話，心里也不由的佩服了她幾分。

    “找人弄來的?！?/br>
    聶青鸞嗤笑了一聲：“你逗我？你和我一樣都被軟禁在了這里，去哪里找人給你弄毒口藥來？”

    因著左奶奶已經(jīng)是在沒有和她商量的情況下就給她下了毒，所以聶青鸞的言語之中已經(jīng)不像先前那般的對她客氣尊敬了。

    左奶奶對此也沒有在意，只是說著：“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只是讓人弄點毒口藥來而已。那名送飯的內(nèi)監(jiān)，我全身的首飾都給了他?！?/br>
    聶青鸞覺得自己都快要無語了。

    有本事拿全身的首飾去讓那內(nèi)監(jiān)弄點毒口藥過來，那怎么就不讓他給她們改善下伙食??？這樣她們這些日子也就不至于過得這么苦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樣的伙食原就是聶媛華親自關(guān)照下來的，想來也沒有哪個內(nèi)監(jiān)敢和皇后娘娘對著干的。而至于弄毒口藥這事，皇后娘娘沒說啊，渾說摸魚唄。

    聶青鸞伸手從身下揪了根雜草，在手中捻了捻，而后終于是開口問道：“為什么要給我下毒？”

    這是她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左奶奶望了她一眼，身子更加坐正了些：“為了阿翎?！?/br>
    聶青鸞的心里一震，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從心頭閃過。

    “是，是阿翎讓你這么做的？”她顫著聲音問道。

    “如果我說是阿翎讓我這么做的，你心里會好受點嗎？”左奶奶一針見血的問著。

    這還用問??？你最愛的人讓人給你下了毒，這樣你心里還會好受？好受個屁??！只怕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于是聶青鸞很誠實的搖了搖頭：“不會。相反我還會很難過?！?/br>
    “哦，這樣，”左奶奶點了點頭，“那你不用難過了，不是阿翎讓我這么做的。實際上我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阿翎了?！?/br>
    聶青鸞聞言，覺得心里好受了點。于是便又接著問道：“為了阿翎你為什么要給我下毒？我死了對阿翎有什么好處？”

    快來給我科普啊啊啊。不然我毒發(fā)身亡了，黃泉路上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要死啊啊啊。

    好在左奶奶這次倒沒有閑話其他，直接進(jìn)入了正題，娓娓的說著：“想必阿翎也已經(jīng)給你說起過了，我們左家，為了他們李家皇朝那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我的夫君，我的兒子，我的孫兒，三代人所有的大好韶華全都耗在了那苦寒的隴城，為著他們李家守衛(wèi)邊境。但他們李家又是怎么對待我們左家的呢？用得著我們左家的時候，封官晉爵，用不著的時候，那就是容不下我們左家。我的兒子，阿翎的父親，當(dāng)年不就是被那個狗皇帝給活活氣死的么？而后來他們朝中無人能出征了，就讓我才十幾歲的孫兒出征。但后來又怎么樣？將我擄掠到京城中為人質(zhì)，要挾著我的孫兒。現(xiàn)下又以要為我舉辦七十壽誕為由，逼迫著我的孫兒回到京城中。誰知道他隆安帝心中安的到底是個什么心？而現(xiàn)下這個新皇帝才剛登基，就又將你，阿翎的妻子擄掠到了這里，這樣阿翎往后做事不就得受他們的掣肘？我想過了，與其我的阿翎被他們所掣肘，甚至于將來被他們所害，那還不如就讓阿翎背水一戰(zhàn)，奮起反抗，奪了他這李家皇朝呢。原本他這李家皇朝就有一大半是我夫君打下來的，現(xiàn)下不過只是完璧歸趙而已。”

    聶青鸞沒想到這左奶奶思想還這么開明，竟然想著要讓左翎謀反。要知道這在這個自小受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朝代里，這樣的思想無異于第一人了。

    只是這還是不能解釋你為什么要給我下毒啊。

    于是聶青鸞就很誠實的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而左奶奶隨后的回答讓她很有一種想買塊豆腐撞死的沖動。

    “因為你是阿翎的拖累，準(zhǔn)備的說，我們兩個都會是阿翎的拖累。阿翎勢必會因著我們兩人在皇帝的手里而有些束手束腳的，所以倒還不如我們兩個自行了斷。這樣一來我們可以不用拖累他，二來也可以因著這事來達(dá)到側(cè)面激勵他的目的，三來也能給他謀奪李家皇朝尋找一個借口。自己的祖母和妻子都被李家人給逼死了，做孫兒和丈夫的他憤而舉起大旗，這不是會為天下人所理解，而且支持的嗎？”

    聶青鸞無語望天。左奶奶你太實在是太勵志了，真的是方方面面都替你的孫子想到了啊，只是原諒我做不到啊。我可不想用我的小命來成全左翎往上爬啊，其實我更想和他一起白頭到老彼此看著彼此老去啊。

    但再說什么都沒用了。毒已經(jīng)進(jìn)了肚子，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腸穿肚爛而死了。

    這種等死的滋味，而且特別是知道待會死狀會很難看，真的是太差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