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單軍不咸不淡地問。 “咋的單軍,我動他怎么了?你剛才不還教訓他呢嗎?” “我的人,我動,可以。你動,不行?!?/br> 單軍那句“不行”砸在地上,冰冷,清楚。 “……”大飛那幾個都愣了,王爺冷眼看著。 “怎么的,打狗還要看主人是吧?單軍,你甭當我怕你!告訴你老子忍你很久了,甭把老子惹急了!” 劉長健炸毛了。 “不怕你就來???” 單軍手插在褲兜里,一笑。 “不就是一條狗嗎?”劉長健仰著下巴指著周海鋒。“cao他媽的不都是公狗干出……” 那個“來”字還沒出口,單軍突然抬腿一腳就把劉長健踹飛了出去! “打架啦!打架啦!”有人尖利地叫嚷,人群在嘈雜的音樂中sao動成一團,劉長健的人一涌而上,王爺他們沖了上去…… 一場混戰(zhàn)在燈光下開打,混亂的光線中拳頭腳影亂飛,分不出是誰按著誰在廝打,單軍揍開身邊的人,一腳踩翻剛爬起來的劉長健,腳下猛踹,劉長健發(fā)出慘叫…… “單軍!” 有人從后面拉住他,單軍打起架來,那是真狠,就是天皇老子來了都不會停手,單軍知道是誰拉他,反手就把他搡開。 “外頭待著!” 一個舉著凳子的人沖過來,向著周海鋒就砸,單軍眼明手快,拽過周海鋒,飛起窩心腳把人踢翻。 “出去!別他媽礙事兒!” 單軍對周海鋒吼。 又有人圍了過來,單軍轉身就陷入戰(zhàn)團。 “軍子!” 王爺一抬頭,見一個人抄著根鋼管往單軍背后沖過去,急吼。 單軍回頭,鋼管已經砸了下來,單軍無處躲避,只能生扛。 那鋼管卻沒落到他身上,反而那人轟然倒地,帶翻了旁邊的桌子,嘩啦啦巨響,劈頭蓋臉砸在他身上。 “……解放軍打人啦!解……” 那人扯著嗓子慘叫,聲音卻一下子消失,被單軍cao起管子掄暈…… “住手!再不住手報警了!” 如意的經理帶著保安沖出來了,人群作鳥獸散。 單軍被人攥住了胳膊,在混亂中被拉出了人群,周海鋒拉開停在后門外的吉普車門,把單軍推了進去,跳上駕座,軍車劈開霓虹,疾馳而去,紅色的尾燈撕開了夜色…… 大院深處角落的小花園旁,就著吉普車里的車燈,周海鋒低頭在幫單軍處理傷口。 藥是在路上藥店買的,單軍受了傷,要是就這么回家就是一場地震,門診部都是熟人,也不能去。周海鋒把車開到了這個偏僻地方,就著車燈自己給單軍包扎。 胳膊上腫脹糊血的一大片傷。這是單軍擋開那個砸向周海鋒的椅子時硬挨在胳膊上的。當時他不擋那一下,椅子已經在周海鋒頭上爆了。 消毒的雙氧水翻滾起泡,一陣激痛,單軍皺了下眉。周海鋒看了他一眼,放慢了動作。單軍說利索點兒,沒那么嬌貴。 “為什么幫我?”周海鋒開口。 “你別搞錯,我揍他可不是為你,早看那孫子不順眼了,丫純屬找揍。”單軍不大自在。 “我謝謝你。以后,別這么沖動了?!?/br> 單軍看著周海鋒包扎的動作,一看就不是生手。單軍不懷好意地笑了。 “解放軍同志,今兒你可是出手了啊,就你那一下,以前怕是沒少干吧?” 周海鋒在那根鋼管砸下來時出的手太快,沒幾個人看到,可沒逃過單軍的眼睛。單軍是什么人,打架對他那就是吃飯,能騙得了他嗎?經常干架和不干架的人,不用看多,只要看出手的那一下,那是有本質的區(qū)別。這周海鋒沒當兵之前,八成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單軍嘿嘿一笑:“現(xiàn)役軍人參與地方打架斗毆,這要是捅出去了,你說,得個什么處分?” “什么處分,打死不認賬?!敝芎dh表情連點兒變化都沒有。 “cao……你耍賴???” 周海鋒邊弄邊看他一眼。 “受了傷還堵不住你嘴。” 單軍笑了,目光落在周海鋒給他包扎的修長的手指上,又移到周海鋒的眼睛。 檸黃的車燈籠著車內,周海鋒那雙俊朗的眼睛,沉靜,專注。讓人不知不覺就看著,移不開目光。那是不同于女人眼睛的漂亮。單軍想到了這個詞,漂亮。 “……今兒你是為我出的手,這傷,就當是還你的。咱們兩清了。以后你甭再跟著我,不然別怪我不仗義?!?/br> 那鋼管落下來時,周海鋒能動那一手,還是在周圍知道他是軍人的情況下,單軍嘴上沒說,心里著實沒想到。 “告訴單衛(wèi)東,他要跟,自己來跟!使喚別人,別人沒那義務!” 單軍父子之間的問題是歷史遺留問題,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他是關心你?!敝芎dh包扎完了,發(fā)動了車。 “關心?關心個p!”單軍粗暴地說。 周海鋒無聲地開著車,片刻,說,“等你想有人管也沒人的時候,就知道好了?!?/br> 單軍看了他一眼,周海鋒沒再說話,開車凝重的側臉,隱沒在窗外的夜色中…… 單軍是把衣服擋在胳膊上進的門。第二天跟老倆口說是晚上睡覺不老實,摔下來胳膊蹭了一下,就破了點皮,已經讓小周幫忙處理了,就這么糊弄了過去。 單軍也沒再去如意。那地方他也去膩了。倒是路上又碰見過一回劉長健,劉長健連個牙都沒敢齜就灰溜溜帶著人走了。劉長健那天給單軍踹的口子到現(xiàn)在都沒好利索,差點沒破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場架,單軍和周海鋒,漸漸處得近了。 第13章 男人之間,共同干過一架,像是永恒的潤滑劑,多少成了一個陣營里的人,有了點兒自己人的意思。 單軍騎車回院子,經過籃球場,周海鋒正和幾個戰(zhàn)友在打球。天熱,周海鋒就穿著件黑筋背心和迷彩軍褲,皮帶束著他強健有力的腰,結實的肩膊被汗打濕,亮汪汪的,肌rou的曲線隨著動作起伏鼓凸,在球場上像一陣風。周圍站了好幾個女兵,在那兒看。 周海鋒一個搶斷原地起跳投籃,單軍都不用看球,只看他出手的角度,力道,就知道那球穩(wěn)中。 球刷地落框,周海鋒扭頭看見場外單軍站半天了,喊了一聲:“打嗎?” 單軍也確實手癢,丟下自行車,上了場。 自從那次比賽過后,單軍還沒和周海鋒打過。周海鋒剛到單軍家的時候,單軍向他挑釁籃球,周海鋒從來就沒搭理?,F(xiàn)在兩人分在一組,打起了配合。三對三,周海鋒組織進攻。雖然是第一次搭檔,但兩人步調十分合拍,單軍人剛踩到點上,周海鋒的傳球就到了,有一球周海鋒搶了籃板,自己出手太勉強,頭都不回地向后一扔,像背后長了眼睛似的,直接進了身后的單軍手里,單軍順手抄起就一個跳籃,球直接刷框。 “不行不行了,不打了!” 沒多會兒,幾個戰(zhàn)士就滿頭大汗,舉白旗了。 “你倆這是不是天天喂的,也太順溜了!” 下班號吹過了,連隊晚飯時間,人陸陸續(xù)續(xù)去了食堂,單軍和周海鋒沒走,滿身大汗,抱著球坐在了球場上吹風。 不時有兵走過,和周海鋒打招呼。周海鋒抬頭和他們招呼兩句。傍晚的夕陽斜照過來,微風吹著暮色下的籃球場,下班的干部和家屬陸陸續(xù)續(xù)往家里走,空氣里飄散著晚飯的香味兒。這個時間,是軍區(qū)大院一天里最悠閑的時刻。 球場那半邊兒,幾個孩子在玩兒,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正在努力地拍球。 “軍軍!過來!” 周海鋒沖那邊喊。 小男孩兒一抬頭看見周海鋒,搖搖晃晃地就跑過來了,一頭扎進周海鋒懷里。周海鋒把他撈出來,就擱腿彎里抱著了。這個小孩兒是隔壁退休老參謀長家的重孫子,單軍他們家鄰居,名字里也帶個軍,小名兒也叫軍軍。這孩子特別討人愛,左鄰右舍都喜歡,他爺爺常帶他來老政委家竄門,周海鋒就陪他玩兒,不知怎的就粘上周海鋒了,一天到晚吵著要小周叔叔,弄得老參謀長經常來老政委家笑著說,把你們小周借一會兒!小孩子都喜歡有耐心陪他們玩的人,周海鋒話不多,逗孩子開心倒有一套,常把小軍軍逗得咯咯直笑。 每次聽周海鋒喊那聲“軍軍”,單軍老覺著別扭,跟在喊他似的。 “軍軍,今天又哭鼻子了吧,叔叔都聽見了?!敝芎dh抱著他,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臉。 “沒有哭。就沒有哭?!毙≤娷姴缓靡馑剂耍粋€勁地往周海鋒的背心上蹭。 “小豆包,過來!”單軍也喜歡逗這胖乎乎的孩子,每次都喊他小豆包,小軍軍可不樂意了。 “我不。”小軍軍在周海鋒懷里扭著。單軍老捉弄他?!安灰筌姼绺纭!?/br> “反了你了?我這兒有好東西?!眴诬娒澴涌诖€真摸出倆子彈殼。 “我不要,小周叔叔給過我好多呢!”小軍軍看不上,還嫌棄上了。 “哎,你管他叫叔叔,怎么管我叫哥哥啊?”單軍不平衡了,差輩兒了這還。 “因為他是解放軍!”小軍軍一點兒不含糊。 “我也是??!我不也帶個軍嗎?” “你是假的!”小軍軍毫不猶豫。 “哈哈哈!”周海鋒仰臉大笑。 “臭小子!”單軍哭笑不得,過去就把小軍軍撈了起來,“造反了你!罰你去哥哥家吃頓好的!” 他一提溜將小軍軍托上肩膀坐著:“坐穩(wěn)了!飛機起飛啦!” 單軍拉起他的小胳膊一溜小跑就往將軍樓跑去,周海鋒抱著籃球在后頭護著,小軍軍一路灑著咯咯咯的笑聲…… 校運會,單軍包攬了田徑幾大項,到了賽場發(fā)現(xiàn)走得急,跑鞋沒帶。熱身的時候,有個女生跑進賽場來遞給他一雙跑鞋,單軍一愣:“這哪來的?” “一帥哥,當兵的,他剛送來的,說你忘拿了!”女生還興奮著。 單軍接過那鞋,向cao場外頭張望。沒有周海鋒的影子,人早就走了。 中午在看臺上休息,大飛于征他們都看著單軍坐那兒,瞇著眼睛拾掇那雙跑鞋。于征納悶地說,這兵開竅了啊,夠有心的??!軍哥,上次你還護著人家干了一架,我說你是不是對他下不去手了? 于征和大飛他們這幫人在上次如意不夜城里,親眼看到單軍是怎么給周海鋒出頭的,私底下早就嘀咕過,單軍那是隨便為了誰就出手干架的人嗎?人說日久生情,雖說用在這倆人身上不合適,可于征他們是看出來了,這朝夕相處的,單軍和這兵八成倒是處出和氣來了,看看,眼下這兵還大老遠的巴巴地送跑鞋過來,這殷勤勁兒,說兩人沒好上,都不像。 “你軍哥那是處出了感情,心軟了,手就軟了?!蓖鯛敿氶L的手指夾著煙。 “扯淡?!?/br> 單軍懶洋洋地裹著鞋帶,臉上掛著點兒不知所謂的笑。 他笑得得意,自在,帶著滿意,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