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海鋒上繩子時，教官就抬起表，隨著動作，不時看表。

    四個人差距在拉開，一個爬了十米，挺不住了，吊在半空劇烈喘氣。

    其他三個在咬牙堅持。

    周海鋒率先登上了樓頂。墻角撲出一個假想敵，舉槍要射擊。

    周海鋒一腳踢飛他的槍，兩人近身格殺。

    攝像頭將樓頂情景全景展現(xiàn)在背向訓(xùn)練場的電子屏上?？磁_已經(jīng)沒了聲響，所有人都抬頭看屏幕。

    一場無聲的搏斗，沒有任何觀賞性，只有最殘酷、斃命的擊殺。

    三招內(nèi)不放倒敵人，任務(wù)就絕對失敗。這是特種兵秘密行動的前提。rou搏留給他們的機會只有兩秒。

    周海鋒避過對方攻擊，肘擊重撞對方顴骨，軍匕抵顎鎖喉，一抹將人放倒。

    “漂亮！”

    有兵大喝。

    周海鋒撿起地上的槍背上，面向?qū)γ娓吲_，抓起爪鉤一個甩拋吊住塔吊，蕩出了身體。

    強烈的烈日光圈中，一道完全背光的黑色剪影，劃過所有人的視線。矯健的身形繃成一支箭，在半空飛蕩著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站在了遠處的高點。

    第30章

    那個高臺上的逆光剪影，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反射在單軍的眼睛里，單軍的眼瞳在收縮。

    他盯著他，聽見胸腔里，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血流在加速、沸騰，奔騰向全身的血管。

    單軍全身燒灼，像從來都不認識這樣一個人。

    那不是那個向他要證件的哨兵，那個在廚房油煙里做飯的勤務(wù)兵，那個沉默寡言面對他的挑釁只會忍耐的兵……

    戰(zhàn)士們站起來激動地吶喊著。在蹦跳的唐凱身邊，單軍始終坐在地上。

    比賽還在繼續(xù)，任務(wù)還在完成。然而結(jié)果，已經(jīng)不再重要。

    他的目光牢牢追隨著那道身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鋒利的薄片，剔進他的血rou……

    夜晚的營地，一個黑影走在空曠的訓(xùn)練場，靠近了流動哨位。

    “站住，口令！”

    “獵鹿！班副，是我?！?/br>
    唐凱嬉皮笑臉地過去，周海鋒背著槍，正在值夜哨，唐凱是來找他說話的。

    “睡不著，找你聊聊?！?/br>
    “瞎溜達什么？白天還沒累夠?！?/br>
    “還有人也睡不著啊?！碧苿P向訓(xùn)練場方向努了努嘴。

    黑魆魆的訓(xùn)練場那頭，就是特障場。星光下遠遠的有人影在跑跳，越障，混在黑暗中，動靜透過萬籟俱寂的營地，遠遠傳來。

    “好幾小時了吧，這是打算練到天亮呢？”

    唐凱感慨地說，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遞給周海鋒。周海鋒搖頭，唐凱自己點上了，瞇著眼，遠遠看著單軍。

    單軍熄燈后就在場上練著。他跑遍了全程項目，在原點坐著喘氣。過后，按表計時，從頭再跑。

    “他這是受你刺激了，在跟自個兒彪勁呢。”

    唐凱看得清楚，白天那場比賽，給單軍刺激不小。

    “這帥哥兒，真有意思?！碧苿P笑著說，目光欣賞地跟著遠處的黑影移動，“我喜歡?！?/br>
    周海鋒看了他一眼，唐凱也和他眼神相對。

    唐凱知道周海鋒明白他的意思。

    唐凱是個活得明白的人。年紀不大，可過得清醒。唐凱高中就看明白了自個兒，當兵前在學(xué)校就有過一段，在那個年頭是異類，可也坦蕩。新兵連，他認識了周海鋒，向他表白過。唐凱當時對周海鋒說，你不接受，沒關(guān)系，我拿得起，放得下。只要你不拿異樣眼光看我，就算我謝你。

    唐凱是瀟灑，但人都會傷心，失戀了都會難受。他們這樣的人，在不了陽光下，唐凱喝了酒倒出心里的苦水，周海鋒沒看他自己難受，說了自己。他說，沒有誰看不起誰，眼光是別人的，活法是自己的。

    唐凱記住了這句話。他是個灑脫的人，從此和周海鋒做哥們。

    現(xiàn)在在這兒，他喜歡單軍。他第一眼見到單軍，就驚艷，他喜歡他一身的桀驁不馴，還有又傲又倔的狠勁。唐凱是行動派，對他來說，不行動就不知道結(jié)果，有了結(jié)果，不管好壞，那都是機緣，不強求，也不遺憾。

    “班副，我也看出來了，他不是坦克營的，是哪兒的，我也不猜了。你們倆到底怎么認識的，我也不問了?！?/br>
    唐凱早看出來了，單軍跟周海鋒要真是一個在機關(guān)一個在坦克基地，又不是當兵前的舊識，到哪兒能互相這么熟悉？他多少猜到點兒，只是沒說，也不能確定。

    “我就是來問你一聲，你是不是真的對他沒想法?！?/br>
    唐凱吸了一口煙，看了看周海鋒。

    “你要真沒想法，那我就上了?！?/br>
    有些事兒，他看在眼里，還比旁人看得更清楚。君子不奪人所愛，何況是自己的兄弟。

    “別動他腦筋！”

    周海鋒低喝，聲音中的嚴厲，沉悶，讓唐凱一凜。

    “為什么？”

    “他不是你能動的人?！?/br>
    周海鋒的聲音在夜色里冷，沉。

    唐凱笑笑：“我管不了那么多。不管他有多大來頭，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夾著煙的手指調(diào)皮地沖周海鋒揚了揚，離去。

    周海鋒的目光投向障礙場。那里，那個人影還在一遍遍地奔跑，跨越。

    單軍癱倒在沙坑上，連手指都抬不動?？墒悄X海中那個強悍的影子，還在他的前頭，讓他沒法兒再這么躺著，他掙扎著爬了起來。

    單軍微瞇起眼睛，遠處，似乎有人在那兒。

    那人在黑暗中，就那么坐在場外，看著他，猶如靜夜的雕塑，仿佛無聲地陪伴。

    單軍也看著他，隔著各種器械和障礙。

    那身影很遠，也很沉默，單軍同樣沉默著，然后，站起了身體，重新走回起點。

    唐凱說到做到，很快就采取了行動。

    第二天晚上熄燈不久，唐凱從上面跳了下來，走到對面，推了推下鋪的單軍。

    單軍剛睡著就被他弄醒了：“干嗎？”

    “軍軍，我水壺翻了，褥子打濕了。讓我擠擠，湊合一晚?！?/br>
    唐凱說著就上了床。

    這營地宿舍都是單人架子板床，一個大男人睡勉強湊合，兩個大小伙子擠在一起，只能胳膊碰胳膊，rou碰rou。

    單軍也沒計較，往里頭讓了讓，唐凱剛躺上去，對面周海鋒開口了：“你到我這來擠?！?/br>
    唐凱在黑暗里嘿嘿一笑：“謝了班副，我睡相不好，你腿腳太厲害，我怕半夜被你一腳蹬下去?！?/br>
    “少廢話，過來！”

    周海鋒似乎有點火。

    “行了，快睡覺！”

    單軍說，他也沒那么多講究，只想睡覺。他向邊上挪了挪，和唐凱拉開點距離。單軍很少和人同床，就是王爺那么鐵的都沒擱一張床睡過幾次，還是不太習(xí)慣。他翻了個身，側(cè)著睡。

    唐凱也向著他側(cè)過身，氣音：“軍軍，你這幾天練的，結(jié)實了。”

    說著，手摸上單軍的肩膀，順著他結(jié)實的臂膀摸下去。

    “肌rou形狀不錯啊……”

    單軍被他的手在身上移動，很不耐煩，肩膀一格格開了。

    “亂摸什么？睡覺！”

    唐凱輕聲笑了笑，手拿回去了。

    單軍睡了?？墒菦]一會兒就又醒了。背后一片熱，唐凱的身體緊貼著他。

    唐凱的手似是無意地搭在他的腰上，只穿著短褲的腿也貼著單軍的腿，貼得很緊。單軍回頭看了一眼，唐凱沒反應(yīng)，似乎睡沉了。

    單軍把他的手從腰上移開，往邊上靠了靠。但是沒一會兒，唐凱的身體又貼了上來。唐凱呼出的熱氣很近，就在單軍的脖頸后。腿也像八爪魚，搭在他腿上。

    單軍已經(jīng)沒地兒再讓，忍耐了一會兒，實在忍無可忍，翻身下床。

    他到了周海鋒床邊，在黑暗里推醒了他。

    “……過去點兒！”

    單軍從牙縫里說。

    周海鋒往里移了移，空出一片地方。單軍躺了上去。

    床太窄，兩人身體只能挨著。天熱，都只穿著一件背心和寬松的短褲，裸露的肩膊和長腿在床上無處可放，稍一動，就碰在了一起。

    單軍的胳膊碰著周海鋒的手臂，傳來貼身的熱度。誰也沒動，也沒移開。

    一片黑沉沉的寂靜。兩個精壯的男人，擠在這張狹窄的床上，只聽到身旁的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單軍睡意全無。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身上一陣陣地燥熱。

    周海鋒微側(cè)過身，拉開自己身上的毯子傾身過去蓋在單軍的小腹上。單軍不自在地要把毯子撩開，周海鋒強勢地壓住他手，讓他老實蓋著。

    單軍對上周海鋒的眼睛，黑暗中，那雙漆黑反射著夜色的眼睛深邃，發(fā)沉。

    “……睡覺”

    周海鋒略帶粗噶地說，手從他手上移開，回身躺下。

    兩人蓋著一床毯子。單軍胸膛起伏，聽見周海鋒的呼吸也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