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動點真格的?！辈皆挋C里傳來命令。

    阻擊的火力陡然變猛，交織成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壓得五個人寸步難行。這場演習(xí)能把他們放到現(xiàn)在，多多少少在放水，現(xiàn)在有了命令，變成一場火力全開的圍殲，在這樣的火力下，他們根本無路可走了。

    “cao！跟他們拼了！”完全是一邊倒的壓制，毫無勝算，只剩下同歸于盡。

    攻擊卻突然停止，工廠里飄著煙霧粉塵，五個人抬頭，不知道趙營又搞什么鬼。

    “你們不錯！所以我改主意了，換個花樣。目標(biāo)物就在既定方位，你們過來一個人，把它干掉！只要成功，五個都留下，要是失手，第一個淘汰的就是出來的那個！敢嗎？”

    趙營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來。

    “十點鐘方向，有一個最佳射區(qū)，但是我提醒你們，那是實彈區(qū)！在空包彈之外混進了實彈，那兒最快，最準(zhǔn)，但是最要命，實彈只會朝你們的腳上打，但是子彈不長眼睛！不想死的，就離那個區(qū)遠點兒！不要命的，你就闖！”

    為了驗證所言非虛，趙營一梭子掃了過來，彈頭扎進了這邊的掩體，五個人都看清楚了：實彈。

    “除了你們，還有別的存活小組，機會均等。”

    趙營說完就看了看表：“倒數(shù)兩分鐘，計時！”

    “我去?！眴诬娖鹕?，被周海鋒一把按下去，“輪不到你！”

    “只有我最合適！”單軍瞪紅了眼睛：“我本來就不會留下！你們呢？！”

    不給他們反應(yīng)的時間，他搶過唐凱頭上的步話機戴在自己頭上：“要是我失敗了，也能引誘他們的射擊位暴露位置，你們看準(zhǔn)了。”

    他忽然猝不及防地沖了出去，就地一個滾翻，突入了前方的攻擊區(qū)，甚至不給周海鋒阻攔他的機會！

    周海鋒臉色變了，四個人密集的火力掩護炸響……

    單軍眼明手快地沖過前方的模擬雷障，在煙彈的掩護下利落地干掉幾個火力點靠近目標(biāo)，可是他一進入地形，幾次尋位突擊之后就全明白了，罵了聲：“cao！趙銳你大爺?shù)?！?/br>
    什么遠離實彈區(qū)，根本就是除了那個區(qū)域就不可能短時間消滅目標(biāo)，除非上來一個班的兵力強攻上去，否則就靠一個人，除了進實彈區(qū)以外，就無路可走！

    這根本就是趙銳那只老狐貍布的局，測他們敢不敢玩兒心跳是吧？

    單軍毫不猶豫，轉(zhuǎn)身沖向十點鐘方向。

    “單軍！你干什么？！”

    在火力掩護的周海鋒從掩體中抬頭，對著步話機吼。

    “你回來！這是命令！”

    周海鋒急了，就算實彈不會往人身上射擊，可是在交火狀態(tài)下人的反應(yīng)是不可控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fā)生！

    他往外沖，被王明沖和唐凱緊緊拉住，亂沖出去就有挨子彈的危險。步話機里沒有回答，單軍的腳步卻毫不減速。

    “他瘋了！”唐凱他們幾個全都變了臉色。

    “再不停我先斃了你！！”周海鋒眼睛充血，槍口直接轉(zhuǎn)向?qū)?zhǔn)了單軍！

    單軍沖進了實彈區(qū)的立柱后，從周海鋒的槍口下消失，子彈啪啪地緊隨而至，在他腳底擦出一片煙土。

    “放心，那只老狐貍，八成是騙我們的，沒實彈，”單軍對著步話機，喘氣，“我會讓你留到最后——交給我！”

    周海鋒僵住了，單軍一個深呼吸，端著槍，沖出了立柱的掩體，奔向他瞄好的射擊位。

    封鎖的槍子兒在他四周激起一個又一個彈坑，單軍在彈雨中撲向落點，迅猛地幾個點射干掉埋伏哨，一個干擾他射擊視野的煙霧手榴彈被扔到了單軍腳邊。

    可是那手雷在地上滾了兩圈，卻沒起一絲煙霧，無聲地待在地上。

    “糟了！”

    趙銳的擴音器沒關(guān)，傳來一個軍官驚慌失措的聲音。

    “那不是發(fā)煙彈！是爆破實彈??！”

    營地都聽到了，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說什么？！”趙銳聲音變了調(diào)，“那個兵！停止射擊！把它丟開??！”

    單軍的槍口已鎖定目標(biāo)。來不及了。

    “隊長！”“海鋒！”

    一個人影沖出。沒有任何章法，沒有任何迂回，他徑直踩著模擬雷障的觸雷標(biāo)志，沖向單軍——

    “躲開??！——”人們的驚叫聲，嘶吼聲，突然停下的空氣和凝滯，單軍都聽不到了。

    他眼里和耳朵里沒有其他的一切，只有那被牢牢鎖定的紅色。他堅定地瞄準(zhǔn)，扣動了扳機……

    他要打出這一槍，為了讓周海鋒留下。如果這是他的心愿，他會滿足他的愿望。

    紅色標(biāo)靶應(yīng)聲倒下。

    一個人撲來，把單軍壓在了身下……

    榴彈爆炸了。

    轟然的響聲，炸裂了群山。漫天激起的塵土，阻斷了所有人的視線。

    劇烈的閃光，照亮了晨曦微亮的天空，照亮了黑魆魆的叢林和大山……

    531選拔結(jié)束了。

    通過選拔的人員名單已經(jīng)下發(fā)軍區(qū)。300多個參訓(xùn)兵，最后只剩下8個。

    訓(xùn)練營解散前一晚，集體會餐。訓(xùn)練營的開闊地上一輛輛軍卡亮著大燈，擺著長條桌，啤酒箱堆了一地，開懷暢飲的兵們碰杯的，鬧酒的，扯著嗓子吼歌的，酒喝多了嚎啕大哭的……過了這一晚，除了那8個，所有人將從哪來的回哪去，離開這個灑血灑汗灑淚的地方。

    小山東攬過王明沖的肩膀，哭得涕泗橫流。王明沖也難受，拍著他安慰。

    小山東到底還是在最后的極限體能考核中被刷了下來，最終還是被淘汰了。

    唐凱舉著酒瓶子，晃悠著坐到周海鋒的對面，扭頭看著哭嚎著的小山東，轉(zhuǎn)過臉來，往搪瓷缸里倒酒。

    “行了，少喝點兒?！碧苿P臉都紅了，顯然過量了，周海鋒把他的酒瓶子按下了。

    唐凱頓住了酒瓶，看著周海鋒，苦笑了。

    “你們倆這該留的，沒留下，我這不該留的倒留下了。班副，你說，這叫什么事兒？”

    周海鋒被淘汰了。

    當(dāng)周海鋒沖出來踩著雷區(qū)的觸雷標(biāo)志時，就已經(jīng)被判陣亡。而單軍在榴彈爆炸時所處的距離，判定他已經(jīng)犧牲。

    那顆“榴彈”是枚教練彈。所謂的“爆破實彈”和突發(fā)狀況，都只是考核的一部分。炸起的石子在周海鋒背上和胳膊上留下了一些外傷，沒有大礙，而單軍被他牢牢護在身下，毫發(fā)無傷。

    當(dāng)這個結(jié)果宣布的時候，別說參訓(xùn)人員，就連幾個教官都沒想到。周海鋒一直被認為是板上釘釘會留下的兵，最后卻以這么個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出局。

    第43章

    會餐的時候，教官點名跟周海鋒喝，干到后來，教官點著他的鼻子：“你是我最想帶走的兵，你說過會讓我放心，結(jié)果呢？！”

    周海鋒笑笑，說，我踩雷了。

    教官說你救人，救人你自己命都先不要了？我就是這么教你的？這要是在戰(zhàn)場上，救不回來還搭進去一個！沖動！愚蠢！

    教官酒喝多了，罵得心疼，教官私底下去跟上頭要過人，好兵苗子，找到一個，不容易?？墒且?guī)則就是規(guī)則，對任何人都一樣公平。

    “這兒所有人，還有比你倆更應(yīng)該留下的嗎？”唐凱郁悶，“算了，不說了。走一個?！?/br>
    “單軍呢？”周海鋒從剛才就沒看到單軍。

    “大隊部?！碧苿P說。

    大隊部的辦公室外面，單軍被兩個守在道口的特種兵攔住。

    “站??！干什么的？”

    “我找趙銳?！?/br>
    兩個特種兵聽他直呼其名，一愣。

    “有事明天再來，這都幾點了？”

    “他燈不亮著嗎？我就今天找他?！?/br>
    兩個兵見單軍一臉的戾氣，和他肩膀上一年兵的肩章，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新兵蛋子……膽兒不小??？特偵營營長的門你也敢闖？”

    “趙銳！”單軍扯開嗓子，吼得一幢樓都聽得見?！澳阆聛?！”

    “哎你！……”樓上的基地兵都冒頭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兩個守衛(wèi)去拉扯他，樓上的門開了，趙銳走了出來，胳膊搭在陽臺上，耳朵上還夾著半根煙，笑著往下無奈地瞅著。

    “小兔崽子……讓他上來！”

    趙銳演習(xí)一結(jié)束就趕去軍區(qū)匯報情況，剛剛回到山里這個大隊部，這小子消息倒靈通，后腳就跟來了。

    趙銳好笑地坐在辦公桌上，對著單軍那張狼崽子一樣的臉，劈手給他一后腦勺：“在院兒里還知道叫聲哥，到這兒連名帶姓喊上了？”

    這個趙銳，單軍熟，太熟了。

    單軍還是個小皮猴的時候，趙銳就沒少帶著他到處玩兒，趙家和單家算是世交，又住得近，單軍跟趙家半個干兒子差不多。

    在這個軍區(qū)大院，趙銳也算是一個傳奇。

    當(dāng)年趙銳作為大院子弟，在七八十年代，穿著黃軍褲，騎著二八大杠，滿城拍婆子，也是個遠近聞名的紈绔少年，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娘L(fēng)云人物。可在敏感時期，這么個高干子弟卻上了南邊的戰(zhàn)場，在當(dāng)時轟動了整個軍區(qū)大院。

    那年他被送去當(dāng)兵，那支部隊接到了向邊境開拔的命令，他媽急得抹著眼淚四處找關(guān)系要把他弄回后方，他那個軍區(qū)首長的父親卻一道命令，把兒子親手送上前線。他父親說，軍人的兒子是干什么的，是去沖鋒、去流血的，不是讓老百姓的兒子在前面擋子彈的！

    趙銳帶著一身傷痕和軍功，從戰(zhàn)場上活著回來了，可是回來后的趙銳，和原來在大院里的樣，判若兩人。

    后來軍區(qū)組建特種大隊，趙銳主動請調(diào)，離開了這個城市，單軍也就好久沒再見到他了。

    在這場演習(xí)里，以這樣的方式再見到單軍，是趙銳意外的收獲。

    “說吧，不是鬧著要見我嗎？來干嗎的？”趙銳明知故問。

    “你說干嗎，不要他，你一定后悔！”

    單軍不是來求情，也不是來鬧事的，他是就事論事，來講道理的。

    他對趙銳說，按規(guī)則他是淘汰了，但這事兒的責(zé)任在我，跟他沒關(guān)系，他是為了救我，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淘汰，他平時的訓(xùn)練成績你也看到了，能拿自己的命換戰(zhàn)友，這樣的兵你不要，你還想要什么樣的？

    單軍把說說盡，但是趙銳也只能告訴他：結(jié)果已經(jīng)定了。

    選拔有它的一整套體系，秩序，不是個人能更改的。制定了規(guī)則，意味著必須執(zhí)行，一視同仁。

    “你們設(shè)這個套，就是為了淘汰能為戰(zhàn)友換命的兵？”單軍急了。

    “不是?！壁w銳冷靜地說?！叭绻@是真實的戰(zhàn)場，它想讓你們在任何情況下，最大限度地活著?！?/br>
    “昨天的情形，你們本來有機會一起活下來。你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將榴彈扔遠自救，他為什么本來可以有效地拯救戰(zhàn)友卻先犧牲了自己？你們都失去了最冷靜的判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