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那些鈔票，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堅決給我錢，跟我把賬算得那么清。我又委屈又氣惱，一股血氣上來，我硬邦邦地說：“你是不是怕人知道你收戰(zhàn)士送的東西，影響不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給干部送禮！”

    他好看的眉毛馬上皺了起來：“什么？”

    我掉頭就走，他在背后喝：“站住！”

    我站住了，直直地戳著，他走過來打量我，我把臉轉(zhuǎn)到另一邊，他探頭瞅瞅我：“生氣了？”

    “報告！沒有！”

    “還沒有，看這臉鼓的，能塞倆包子?！?/br>
    我緊繃著臉，他看逗我不奏效，說：“對我意見還挺大。”

    “我不敢！”

    “我是為影響啊？”他也有點惱火。

    我不說話。他無奈地?fù)蠐项^，他那拿我沒辦法的表情真讓我心癢，可是我的臉不為所動。終于，他妥協(xié)了：“好好，我拿回來還不行？”

    我把錢遞給他，他無可奈何地接過去，我看著他的樣子，終于嘿嘿笑了，他看著我的賊笑，抬手就扇了下我的后腦勺。我就知道他吃這一套，排長的心實在太軟了。

    “但是我也要送你一樣?xùn)|西。想要什么？說吧?！彼苷J(rèn)真地問我。

    我差點脫口而出：你。

    我假裝用力地想了想：“我想要排長你的被子。”

    “什么？”他啼笑皆非。

    “還有上面的地圖?！蔽乙槐菊?jīng)地說。

    他一記飛腳踹了過來，動作實在太快，我早有防備仍然被他踹在內(nèi)膝上想逃都來不及，他胳膊肘一撈別住我就把我制服在地，我嗷嗷地求饒，他獰笑：“要被子？我先把你擰巴成個被子!”

    我哪是他的對手，被他搓巴了半天拼命告饒他才放過我。我被他逼得沒辦法了，才說沒想到要什么，等以后想到了再問他要，到時候不管我要什么，他都得給。

    他答應(yīng)了，鄭重其事。我看著他軍帽下俊美微黑的臉龐，心說等我要的時候，你是否真的會給？

    鬧了半天，我倆并排坐在了臺階上。

    冬天的陽光暖暖地照下來，籠著我們，照得身上暖洋洋的?；▓@里的常青樹在陽光的輕風(fēng)里搖動，干冷的空氣也變得舒暢清新。干凈整齊的營房前，光光的白樺樹杈伸向天空，有一種遒勁蒼樸的美。我望著身旁的楊東輝，心里充滿了安寧和喜悅。我想和他永遠(yuǎn)這樣懶懶地坐在臺階上，坐在冬日明媚的陽光里，任身邊的一切流逝，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

    楊東輝問我是什么時候買的，我告訴他就是那次跟白洋外出的時候。

    他看看我，沒說什么，但是我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他的想法，那時他以為我寧愿跟白洋出去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現(xiàn)在他知道了，我為什么要外出。他沒問我是怎么知道他喜歡這個打火機的，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彼此放在心里就明白。當(dāng)兵的嘴都是笨的，他也一樣，他不會用語言向我表達(dá)什么，說感動感謝之類的話，但是我從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已經(jīng)都看到了。這是男人之間的表達(dá)，是軍人表達(dá)情感的方式，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已經(jīng)足夠讓我懂。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打火機放在手心里把玩，愛不釋手，看到他這么喜歡，我覺得特別滿足。以前看到有人說，看著喜歡的人高興就是最大的幸福，現(xiàn)在我明白了這種感受。

    他邊玩邊笑著對我說，這個火機怎么做得這么巧，握著感覺也不一樣，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他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小男孩，新鮮又興致勃勃地研究著那個手槍造型的火機，在部隊他是一條猛虎，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面前，他卻笨拙得可愛。他向我瞄準(zhǔn)，瞇眼做出射擊的姿勢，嘴里還發(fā)出一聲“砰”，配合著射擊的架勢一簇火光亮起，他英挺微笑的面容在火光后熠熠生輝，照耀得我一陣恍惚。

    排長，排長，我什么時候才能放肆地抱著你，用我的嘴唇感受你笑容的每一寸，讓你摸摸我guntang的胸膛，那里為你跳得這么快，這么猛烈！……

    我走在一條不歸路上，而你不設(shè)防的笑臉，已讓我越陷越深。

    后來他還是告誡我，以后不許買這么貴的東西，即使是心意他也不要，有限的津貼買點書，在部隊多讀讀書有好處，剩下的攢起來寄回家，讓父母高興。

    集體嘉獎的命令下來了，本來要開慶功宴，但遲遲沒有舉行，因為另一件事籠罩了營區(qū)——退伍。

    那一年，忘了什么原因，那一批警備區(qū)的老兵退伍特別遲。往年那個時節(jié)老兵早已經(jīng)復(fù)員，距離新年沒有幾天了。但那年冬天，最后一批老兵退伍就在元旦到來前的十幾天，最后走的這批，就是我們警衛(wèi)連的老兵。

    老兵的宿舍再也不收拾了，被子不疊了，喝酒的，抽煙的，打牌的，摜蛋摜到天亮的，即將離去的人有特許可以不熄燈，這是他們脫下軍裝前最后享有的特權(quán)。他們在營區(qū)拍照留念，找老鄉(xiāng)找戰(zhàn)友喝酒，甚至還有打架的，因為再不打就沒機會了。對這些老兵連里不會再嚴(yán)厲管束，只要不是太過，默許著他們在離開前的各種發(fā)泄，一向火爆的連長也沒說什么。在任何一個部隊，對這樣一群人都是理解的，沒有別的，只因為兩個字：退伍。

    直到幾年后，我也送走自己親手帶的兵，才能體會，這兩個字對一個當(dāng)兵的人，意味著什么。

    第23章

    那幾天連里沉浸著離別傷感的氣氛，我們這些新兵也不敢大聲說笑，都收斂著。老兵們的告別方式各種各樣，有的把流過血汗的障礙場最后跑了一遍，有的去抱了抱家屬區(qū)的小孩，每天在軍區(qū)巡邏，逗這些孩子玩兒，都有感情了，家屬們教這些小孩奶聲奶氣地喊叔叔好，我們連的人都很疼愛這些孩子。

    有幾件事讓我印象很深。一是連里照顧退伍的老兵不排崗哨了，但在走的前一天，老兵們要求再站最后一班崗。那天的崗都是他們站的。向我們交崗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偷偷抹眼淚。這個崗哨他們站了三年，有的不止三年，他們用最后一班哨向守衛(wèi)了三年的軍區(qū)告別。我不知道在那兩個小時他們的心里想著什么，是第一次站崗的興奮自豪，是酷暑隆冬里在哨位上日曬雨淋的辛苦，還是無數(shù)次地敬禮，無數(shù)次地指揮車輛，和無數(shù)次抱著槍——這個最忠誠最親密戰(zhàn)友的滋味……

    二是老兵們走的那天，在炊事班吃了最后一頓飯，餃子。上車餃子下車面，每個新兵來到軍營的第一頓飯是面條，退伍前的最后一頓是餃子，吃到這頓餃子的時候，意味著不管有多少不舍，多少留戀，你都該離開了。他們吃餃子，我們吃飯，那頓飯是我到警衛(wèi)連后吃得最壓抑的一頓，整個飯?zhí)螟f雀無聲，老兵們埋頭默默地吃，有一個老兵端著搪瓷缸把他的餃子都給了我們新兵這桌，我們趕緊說，班長我們不吃，他啞著嗓子說吃吧，我吃不下。

    楊東輝從隔壁過來，把他的餃子塞進(jìn)那個老兵手里，他說“吃了。以后再想這個味道，要走大半個中國了?！崩媳犃税扬溩永峭袒⒀实貏澋阶炖?，邊用力嚼邊抹眼睛，楊東輝沉默地拍拍他，他把楊東輝一把抱住就在他的肩膀里嗚咽，食堂里的人都強忍著，我的鼻子也一陣發(fā)酸……

    吃過飯，我們拎著老兵的行李，隊伍集合在營房前的空地上，連長給每個老兵系上大紅花，上面寫著“光榮退伍”，鞭炮和送戰(zhàn)友的歌曲同時響起，喜慶的鞭炮聲在這個場合下聽起來卻格外心酸，一個入伍七年將復(fù)員的老士官向連長說：“報告連長，退伍老兵集合完畢，請指示！”連長擺了擺手，背過了身去，這樣一個硬漢子，見過了很多次這個場面，我想他此時的心中也是難受的。指導(dǎo)員宣讀《致退伍老兵的一封信》時，很多人在忍，但還是有人默默流下了眼淚。部隊關(guān)于離別有一句話，是個軍人就沒有眼淚，今日的離別就是往日的相逢?？墒谴藭r此刻的眼淚，不代表懦弱，只有沉甸甸的分量。

    當(dāng)楊東輝親手為他們摘下領(lǐng)花肩章的時候，一個老兵向楊東輝敬了最后一個軍禮，撕心裂肺地喊了聲“排長！”就一頭扎進(jìn)楊東輝懷里痛哭起來，他是楊東輝當(dāng)班長時手把手帶出來的兵，我看到楊東輝緊緊摟著他，抬起臉，硬把眼淚咽回肚子里，我還是看到了他嘴角的抽動……走的這批老兵，大部分是他帶出來的兵，還有和他同年入伍一起摸爬滾打過的志愿兵，他一直控制著自己，因為這時候他的失控會帶來一群人的失控，他不能失控，但是我看得到他強忍的淚水。

    這聲“排長”像開啟了洪水的閘門，那些被下了軍銜的老兵們將楊東輝團團抱在中間，他們都是他的兵，一聲聲哭喊排長，他們的哭喊聲狠狠劃過我的心上，讓我的心也忍不住在顫抖。我流淚了，指導(dǎo)員也流淚了，全體戰(zhàn)友和退伍老兵都哭了……

    “緊握槍、軍威壯、警衛(wèi)戰(zhàn)士多榮光！ 預(yù)備，唱！”是楊東輝的聲音，他帶著哭音的嘶啞的吼聲，突然響了起來。老兵們哭著跟著大聲唱起來：“……警衛(wèi)戰(zhàn)士覺悟高、不怕烈日曬、不怕雨水澆、寒風(fēng)洌冽無所懼、戰(zhàn)鷹高飛我站崗……”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支《警衛(wèi)連之歌》，卻是最震撼的一次，幾年后當(dāng)我也哭吼著唱這首歌的時候，我才明白，警衛(wèi)連這三個字，已經(jīng)深深刻進(jìn)了我們每個人的靈魂，每個人的骨頭。

    楊東輝把警衛(wèi)連的連旗遞到老兵們手里，他們抱著鮮紅的連旗嚎啕大哭……我們?nèi)w都默默掉了眼淚……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此時此刻，我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殘酷。到今天我還記得楊東輝對老兵們最后說的這句話：“一天穿軍裝，一生是軍人！”

    這句話我一直銘記在心，也一定銘記在他們的心頭。不管我們是否還穿著軍裝，不管我們將來走到天涯海角，是富貴發(fā)達(dá)還是面朝黃土，我們永遠(yuǎn)不會忘記曾經(jīng)是一個兵。我們把青春留給了部隊，沒有辜負(fù)過這身綠色，也是部隊教會了我們這幫毛頭小子，怎么做個真正的爺們。

    送走老兵后，我到處都找不到楊東輝，直到晚上才在訓(xùn)練場上看見他。

    他一個人坐在cao場的臺階上，面向著空曠的訓(xùn)練場，抽煙。

    第24章

    煙霧中他的臉很沉默，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傷感。他在想剛剛送別的兄弟，還是他一年一年親手帶過，又親手送走的兵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不想打擾他，只想安靜地陪他一會兒。

    他回頭看看我，也遞給我一根煙。他用手槍火機為我點了。我們就那么默默抽著，白色的煙霧和我們呼出的白氣混合在一起，飄蕩在空曠的障礙場上。

    我知道他心里難受。那些走了的，離別的傷痛就這一次，而他卻每年都要經(jīng)歷一回。我不知道每年送走一批人后，他是不是都會到這來，一個人在刺骨的冷風(fēng)里抽煙，想念同甘共苦過的兄弟，卻又無能為力。

    在部隊，很多人事，很多情感，都是兩個字：無奈。

    吸著煙，他跟我說了很多心里話。

    他說起今天送走的那幾個老兵剛到他班里時候的事，說他前年復(fù)員的一個兵每倆月都給他寫信，寫了兩年了，前不久寄來封信說要當(dāng)爸爸了。“剛來時又瘦又小，還不到我胸口高。”

    楊東輝比了一下，似乎那個兵就站在我們面前。

    他拿下嘴里的半截?zé)?，看著它說是在老兵宿舍撿到的，不知道誰落下的。他笑笑說準(zhǔn)是齊勇的，齊勇是個煙槍，平時一犯癮就到他跟前討煙，被他翻過的兜都像被狗舔過似的干凈。以后好了，能省點口糧了。

    齊勇是連里最兇悍的老兵，西北漢子。今天送別的時候，他抱著楊東輝哭得涕泗橫流。

    他說起他新兵連的一個老班長，那個班長很酷，不愛說話，對他要求特別嚴(yán)，他那時候年輕氣盛，不服管，還跟那個班長打了一架，差點被退回老家?？珊髞硐逻B隊經(jīng)歷了嚴(yán)酷的訓(xùn)練后，他才明白班長的苦心。老班長退伍時，送給了他一顆珍藏的彈頭，那是用來做狙擊砝碼的子彈。班長對他說，別看我總在訓(xùn)練場上說你罵你，我也不愿意，但是好鐵不打出不了好鋼。你是塊好鋼，往后沒有老班長再罵你了，以后想起我，別恨我。

    楊東輝望著遠(yuǎn)方出神，然后低頭狠狠吸了兩口煙，像要把什么東西壓下去。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那時的我太年輕。

    他看看我，說，沒事，習(xí)慣了。

    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變得夠剛強，剛強到能把他摟進(jìn)懷里，讓他不再壓抑自己，在我的懷抱里痛快地流淚。

    后來，他又跟我說了很多。

    他舍不得自己帶出的兵，也想到將來自己的去留。他想一直留在部隊，將來如果有一天脫下軍裝，他不知道還能不能適應(yīng)回到一個老百姓。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四海為家，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也許明天一個調(diào)令，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離開警備區(qū)，離開這個城市。

    他煙霧后的眼睛里，有無奈和迷茫。鐵打的營盤，他何嘗不也是一滴流水，一個軍人，就要隨時準(zhǔn)備著離別。

    我問他，等我退伍的時候，他會不會也這么難過，他揉揉我的腦袋說：“所以要你好好干，爭取留下來，我想多留你幾年?！?/br>
    我說如果我留不下來，退伍了怎么辦。他說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挑一樣帶走。我說，我想把你帶走行不行？

    楊東輝笑了，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站起來說：“有本事就帶！”

    他蹦跳著活動了一下身體，開始沖障，像離弦的箭，400米的障礙在他身下像玩兒一樣。難過了，心里有事兒過不去了，就去跑障礙！這是他以前教我們的。

    沖回來的時候，他兩手一撐騰空一躍，就坐到了水平梯上。然后他就坐在高高的水平梯上，停在了那里。他的胸口起伏，熱氣隨著他的呼吸呼出，他低頭叫我回去，要熄燈了。

    “你呢？”

    “跑熱了，再坐一會兒?！彼f。

    我仰頭看他，他孤獨地坐在上面，兩條長腿掛在水平梯的兩邊，黑色的剪影映照著清冷的月光。

    我雙臂一撐，也跳坐了上去，坐在他背后。他回頭看我，我說排長，我陪陪你。

    他半開玩笑地說，等我從這走的時候，你能有這份心來送我就行了。

    他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卻深深刺痛了我。

    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走，在我還沒有退伍前就先離開這里，會是什么情形。我從來都沒想過如果這里沒有他會怎樣，我不敢想?？蛇@就是現(xiàn)實，不知什么時候的一紙調(diào)令，就能讓他和我天南地北，遠(yuǎn)隔萬里。

    我的身上發(fā)冷，心比這凍僵的空氣更冷。

    我低聲說：“排長，我冷?！?/br>
    他趕我回去，我不肯，他低頭解他的棉衣要脫給我，解開了兩個扣子，就被我從背后抱住了。

    他的后背有些僵硬。

    我抱著他，輕聲說：“排長，別脫，讓我靠一會兒就暖和了。就靠一會兒?！?/br>
    他沒再抗拒，我見他不再動，把抱著他的手臂收了回來。我不會再輕易冒犯他，破壞這段日子好不容易換回的親近。

    我把頭靠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背結(jié)實，寬闊，溫暖。脖頸間傳來他的熱氣，一點點化去我心中的冰凍。

    我輕輕吻著他的后背，隔著厚厚的冬季迷彩，他不會發(fā)覺。如果我的嘴唇擁有穿透的力量，他是否能感到那里的熾熱？

    我輕喊：“排長?！?/br>
    他沒回頭，恩了一聲。

    “以后別一個人抽悶煙了。想抽的時候，我陪你。”

    如果有人在這時候經(jīng)過，他會看到高高的水平梯上，兩個依靠的軍人，在月光下的剪影。如果月光有魔力，給了他們永遠(yuǎn)不再離別的夢境，互相溫暖，留在這一年的冬天。

    第25章

    老兵退伍以后，新兵還沒下連，我們的站哨任務(wù)一下重了起來。尤其是夜哨，從每四天輪一次到每兩天都輪，在這隆冬臘月真有點受不了。這個城市雖然沒有我老家冷，但是潮濕的陰冷滲入骨頭，軍大衣也抵擋不住這種陰寒。那段時間我們最大的愿望就是值巡邏哨，好歹可以不斷走動，把身上走暖和點，站樁一樣的大門崗，實在是一種酷刑。

    我們排的值哨表是楊東輝排的，聽說私下里找他求情調(diào)整哨點的人不少，都被楊東輝擋了回去。盡管連里都知道我是他偏愛的兵，背后的議論和小話也沒少說，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們問心無愧。楊東輝從來沒有在公事上對我有任何特殊照顧，相反，更加嚴(yán)格。當(dāng)然，我也不需要他的特殊照顧。我的哨點按班次排，排到我就是我，都是凌晨24的門崗。站過這班哨的弟兄就知道，這是夜哨最痛苦的一班崗，人的生理在這個時段是最困倦最麻木的。這個哨點是讓我站得痛苦不堪，但是也磨練了我的意志和毅力，這在日后是我的財富。

    站了幾天夜哨，我就在宿舍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袋子，就放在我的儲物柜里，打開里面是一副嶄新的護(hù)膝和一副棉絨的厚襪套。

    “排長剛才來過，他放在里頭的?！蓖嗟膽?zhàn)友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