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琦抬手看看時間，“差不多快到了?！?/br>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了車聲。

    不多時，程思程進(jìn)一前一后回來。

    客廳有點亂，摔碎的茶杯，扔在外頭的銅壺，劍拔弩張的程老爺子和程琦。

    程進(jìn)頓時緊張，“爸——”

    程思放下行李，也喊了程老爺子一聲，而后把行李放在一邊，拾回來外頭的大銅壺。

    程琦走到程老爺子身邊，扶著他坐，“現(xiàn)在家里人齊了，我有幾句話說?！?/br>
    程老爺子冷哼一聲，心里卻想，這個不孝子，為什么他一扶自己，一服軟，自己就先心軟。

    在沙發(fā)上坐下，他冷聲說，“說不清楚，你以后休想進(jìn)我家門。”

    又一想，他要是真的有女朋友，成婚了，自然不稀罕回來。

    隨即他悲哀地發(fā)現(xiàn)，無論是用任何“玩意”，父親的權(quán)利，還是父親的威嚴(yán)，都別想震懾程琦。

    不靠父親吃，

    不靠父親穿，

    不靠父親升官發(fā)財，

    ……什么時候，父子關(guān)系成了這么現(xiàn)實。

    程琦也落了坐，讓程思和程進(jìn)也坐。

    廚房的傭人終于“斗膽”送了幾杯茶出來。

    程琦說，“我早幾年，得了人格分裂！”

    程老爺子，“啥？”

    程進(jìn)，“什么”

    程思端茶呆滯。

    管家：“……”

    一個炸彈頓時激起千層浪。

    程琦說，“這個事情程思和程進(jìn)應(yīng)該最清楚，辦事總是顛三倒四，很多決定也自相矛盾。是因為我當(dāng)時有病了，好多說過的話，轉(zhuǎn)頭自己也不記得了?！?/br>
    程老爺子白了臉，已經(jīng)顧不上生氣，天大地大，也沒寶貝兒子的健康大，他站起來，“你……你沒騙我？”其實程琦“不正常”，當(dāng)然人人都有感覺，就說16歲的時候，一會回家拿東西，一會又回家找東西，他們又不瞎。

    程進(jìn)第一個深信不疑，喃喃說道，“怪不得你一會給我買東西，一會又批評我亂花錢?！?/br>
    程琦對他笑笑，“辛苦你了，哥哥對不起你?！?/br>
    程進(jìn)連忙擠到他旁邊，拽著他袖子殷切地問，“哥——你還記得我要學(xué)沖浪的事情嗎？”

    程琦失笑，疼愛地說，“放心，那游艇我沒舍得損失的定金，最后沒有退?！?/br>
    “這是什么意思？”程進(jìn)說，“我就關(guān)心，要是人格分裂，哪一個留下了？”

    程琦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說，“舍得給你花錢的留下了?！?/br>
    程進(jìn)立刻面露驚喜。

    然后陡然興奮起來，滔滔不絕開始說，“怪不得你那時候一直顛三倒四，一會說這個，一會說那個。我和二哥還說，大概天才都不正常，好多有天賦的人都有點神經(jīng)兮兮?！?/br>
    程思給了他一下。

    程進(jìn)打住。

    程思解釋說，“那時候，是挺多事情的。前一天說好的事情，后來好像就忘記了?！?/br>
    “就是，就是?！背踢M(jìn)又說。

    程思看向程琦，“——原來是得了那個病，那現(xiàn)在呢？”

    程琦說，“沒事了?！彼唵握f了一句，在這家里，他可以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只是看向程老爺子。

    卻見程老爺子反常地看看管家，然后說，“……大概是從16那時候得的病吧，你那時候說他不對勁，把從小寶貝的古玩，搬了搬，又藏了藏……防賊一樣，回頭自己又翻出來。你說說是不是？”

    程琦：“……”

    程老爺子又忙問道，“這個病不是家族遺傳類的吧？”

    程琦氣悶，怎么不問老婆，一挫一揚，他設(shè)計好的策略，竟然先關(guān)心家族遺傳病史，自己還是太浪漫，他說，“不是?！?/br>
    程老爺子又關(guān)心地問，“那生病是不是從16那時候開始，怎么好的？”

    程琦說，“自己就好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br>
    程老爺子大松了一口氣，“好了就好，再找個醫(yī)生來好好檢查一下——這個事情還得保密，不能讓外頭人知道，找誰來看比較好。?？频?，看神經(jīng)科的，爸爸想想，”

    程琦說，“爸！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背汤蠣斪尤啃纳穸嫉搅四恰胺至寻Y”的問題上，這屬于“神經(jīng)病”吧，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再犯病。

    程琦看一時無法挽救這狀態(tài)，轉(zhuǎn)向程進(jìn)說道，“你明天記得打扮漂亮一點，我?guī)姨丶襾?。你見她熱情一點，她叫顧西，就是我生日那天在門口給你打電話，你嘟囔說不認(rèn)識的那個?！?/br>
    程進(jìn)當(dāng)機，“什么……哥，你說什么？”

    程琦說，“嗯，我六年前認(rèn)識的女孩子，當(dāng)時很喜歡，追了很久，后來好不容易把她娶到了?？墒亲约壕谷唤o忘了，最近才重新找到她，然后明天……我?guī)丶襾??！?/br>
    世界安靜了。

    沒有一點聲音。

    又好像，門外花落樹葉落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大家都覺得自己得了失聰。

    程老爺子見世面最多，鎮(zhèn)定了一下說，“你說什么？顛三倒四的?！?/br>
    程琦說，“是這樣，我16歲那會，認(rèn)識的這個女孩，喜歡的不得了。后來追了兩年，好不容易追上了，當(dāng)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想著先帶她注冊再回家來。太喜歡了——不娶到不敢說的狀態(tài)……”

    大家無語了，無法相信這是程琦會說的話。

    程琦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平時什么形象，此時又展示的什么形象，繼續(xù)說，“結(jié)果，當(dāng)時到底是病人。結(jié)婚之后我就忘了這事。把她一扔，就扔了這么多年?！?/br>
    程老爺子用去葬禮都沒有過的眼神看著他。

    每一個臉上的細(xì)紋都在說——你這是在挑戰(zhàn)老子的智商嗎？

    程思謹(jǐn)慎不說話。

    倒是程進(jìn)很天真，立刻感慨道，“那她可真太不容易了，你一扔四年。她怎么沒有找別人去？她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怎么沒有找過你？那天，難道是她終于找到咱們家來了？”

    程琦“沉痛”地說，“對，因為再見她，我才什么都想起來，徹底地好了?！?/br>
    “這么神？”程進(jìn)說，“完全沒聽說過呀。”

    程琦說，“美國的醫(yī)生也這么說，這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某些領(lǐng)域的特殊個案了?！?/br>
    程思想：“還能有這種個案嗎？”

    程老爺子忽然一下站了起來，拐杖指著他，“你是說，你四年前就注冊結(jié)婚了？然后娶了人還自己給忘了？”

    程琦看著鼻子前的拐杖頭，順著那上面鑲嵌的綠松石，一路看向威嚴(yán)的程老爺子，視線對上，他慢慢，認(rèn)真地說，

    “是，她等了我四年，沒有找別的男朋友。對我有情有義。我現(xiàn)在在這里，她在家給我做飯。爸，你一定要對她好一點，我們倆吃一盤餃子，她看到我不吃飽，她都不會動筷子，她是這世上最愛我的女人?！?/br>
    程老爺子的拐杖抖了抖，又抖了抖。兒子結(jié)婚四年才通知家里，如此不孝，不尊重長輩?？梢皇且驗楹⒆由瞬。惺裁蠢碛刹m著。

    拐杖放了下來，“說的那么好，也不知道真假。你見過幾個女人?！?/br>
    大家都松了口氣。

    管家低頭，心里盤算著，這還是會說話呀，如果說，“她是我最愛的人?！币欢〞淮虺鋈サ摹！八亲類畚业呐恕?，還刻意范圍劃在女人。當(dāng)父母的，如何拒絕對自己孩子好的人……

    這么護(hù)著，那得愛到心尖上了吧。

    再一聯(lián)想前面米家的事。

    ——原來如此。

    這程家，從今往后，要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60章

    晚間，程老爺子的書房亮著燈。

    管家推門進(jìn)來，把茶杯放在桌上。

    程老爺子坐在桌后，閉著的眼睛睜開，看著他說，“你說，今天這事是怎么回事？”

    管家笑，“當(dāng)然是好事，您今天不是也這么想?！?/br>
    “你不用敷衍我。”程老爺子說，“你今天攔我為什么我都知道?！?/br>
    他慢慢地站起來，書房很大，此時有點太過空曠。他想起來程琦，程思，程進(jìn)還小的時候，三個毛頭小子，家里成天都是熱鬧的，好像裝不下他們。

    他嘆口氣說，“我不答應(yīng)有什么辦法？他又不靠家里，自己這些年都是在外。我以前沒有管過他，今天才發(fā)現(xiàn)……想管，已經(jīng)管不住了?！?/br>
    “看您說的。那是您的兒子，老子教訓(xùn)兒子天經(jīng)地義。您是明理的父母，他能有現(xiàn)在的成功，也都是您教養(yǎng)的功勞。父母教養(yǎng)子女，并不一定要手把手。言傳身教也是一種。”

    程老爺子笑了，說，“你說他是真的結(jié)婚了，還是騙我的？”

    “這個應(yīng)該是真的?！惫芗艺f，“能這樣說，回頭肯定能把證據(jù)拿回來?！?/br>
    程老爺子搖頭，“我不信他?！疫@個兒子，從小我就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管家微微陪著笑。

    程老爺子又說，“不過他說生病應(yīng)該是真的。這六年……”他搖搖頭，“我還是忽略他了?！?/br>
    管家說，“如果真的是生病，也許結(jié)婚的事情，中間還有別的隱情?！?/br>
    程老爺子端起茶杯，側(cè)頭說，“這事當(dāng)然說不通。但他先一個人回來，是怕回頭我難為那女娃。今天事出突然，你說……他就算把那女孩忘了，怎么過了四年，人才找到家里來？”

    “會不會？”管家說，“他沒告訴對方家里的情況?！?/br>
    “這倒有可能?！背汤蠣斪诱f，“可要是沒告訴，她又是怎么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