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殷紹的府里真的沾染上這種事，這就又要成為其他人攻擊的把柄了，好在是寶音方才沒當(dāng)著皇帝的面就這么嚷嚷，否則的話，當(dāng)場就要被人咬住不放了。

    劉皇后的面色陰沉。

    殷紹抿唇想了想，旁邊的殷桀不敢上前和他說什么，就扭頭去看身邊寶琴，“寶音哭什么？顏娘娘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聲音里，帶了掩飾不住的哭腔。

    “母后，兒臣還是先行告退，回去看看吧。”深吸一口氣，殷紹說道。

    劉皇后想了想：“本宮也從你那邊走一趟再回宮吧?！毖粤T，扭頭對梁嬤嬤道：“這里你留下來看著吧?！?/br>
    耽擱道這會兒，都已經(jīng)過了二更了，最遲三更，這園子就要清場關(guān)門了。

    “母后也勞累了，就回宮去歇著吧，兒臣府里的瑣事，我會自行處理的?！币蠼B勸道。

    涉及到妖邪之術(shù)，雖然只是寶音的揣測，但劉皇后也分外在意，搖頭道：“哀家還是隨你一起回去看看吧?！?/br>
    這時(shí)候，殷述和殷湛父女才先后從滿月樓里出來。

    聽到劉皇后和殷紹母子的對話，殷述便就好奇，“是太子哥府上出什么事了嗎？這大晚上的，母后還要過去？”

    “就是久不曾到紹兒府上看看了，沒什么?！眲⒒屎蠓笱艿溃e步往前走去。

    寶音趕緊爬起來，快步跟上。

    “起駕！”內(nèi)侍尖著嗓子大聲道。

    一行人急匆匆的朝御景園的大門口行去，殷述回頭看了眼殷湛父女，“十一皇叔，今天的園子應(yīng)該是逛不成了，黎兒，改天得空，我?guī)闳羰薪滞妫呀裉焱砩辖o補(bǔ)上了?！?/br>
    殷黎眨巴著眼睛，仰頭去看殷湛。

    “很晚了，早點(diǎn)回去吧！”殷湛道，說完就彎身抱了殷黎往前走。

    劉皇后那一行人到了大門口的時(shí)候，卻意外發(fā)現(xiàn)殷梁居然還等在那里，并沒有隨皇帝和元貴妃等人一起離去。

    “見過母后，皇兄?！币姷揭恍腥顺鰜恚罅壕凸笆中卸Y。

    “嗯！”殷紹冷淡的應(yīng)了聲，就要越過他上馬。

    殷梁卻是有備而來，抬手將他一欄，道：“今天這里的酒是喝不成了，實(shí)在無趣得很，皇兄不介意招待臣弟幾個(gè)到您的府上去喝兩杯吧？咱們一起樂呵樂呵？”

    殷化就冷著臉站在他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

    殷述從門里出來，只聽了這話，馬上就快活的沖過來，“是要去喝酒，我也去。

    今天因?yàn)橛皥@中有宴，殷紹本來就不可能安排別的應(yīng)酬或是公務(wù)去處理，如果要推脫，那借口就太明顯了。

    殷梁看著他，好整以暇。

    這時(shí)候，一直被這幾個(gè)人的車駕堵在旁邊的馬車上，宋楚兮突然從窗口探頭出來道：“前幾天我去太子府拜訪，還是太子殿下的那位承微娘娘招待的，聽說她得了病中？殿下不介意我登門探病去吧？”

    上回是顏玥送她出的門，殷紹知道，但是卻不會為此就對兩人起疑。

    這個(gè)宋楚兮，分明就是趁火打劫的。

    他冷冷的看過來一眼，“今天很晚了……”

    “橫豎鬧了這么一出之后，想來太早的話，咱們誰也睡不著了?！彼纬獾溃f著，就是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那笑容之中就不免多加個(gè)幾分深意，“還是說——殿下府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的小氣記仇，眾人皆知。就算說她是因?yàn)榘惨馊阍?jīng)和梁氏的協(xié)議，不依不饒的去找機(jī)會見縫插針，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殷紹還是沒松口。

    這時(shí)候，端木岐就探頭從馬車?yán)锍鰜?，道：“難道是太子殿下和懷王殿下你們諸位飲宴，不舍得多添微臣我一杯水酒嗎？”

    這些人，分明就都是故意的。

    殷紹冷冷的看著他，半晌，唇角勾了一下，“難得大家都有這份雅興，本宮不招待的話，反而顯得本宮小氣了，那就走吧?！?/br>
    說完，他就走到劉皇后面前，道：“母后，難得弟弟們今夜由此雅興，兒臣就不送您回宮了，您自己路上小心?！?/br>
    這樣一來，就最好是不要讓劉皇后過去了，否則的話，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

    “嗯！”劉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舉步要往自己的車駕那邊走，卻見旁邊殷桀的神色不定，很有些恐慌的樣子。她心中一軟，就又止了步子道：“今夜就讓桀兒跟本宮去鳳鳴宮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本宮再命人送他回去。”

    “這怎么好勞累母后，還是——”廖倩華忙道。

    “本宮也是有幾日沒見這孩子了，甚是想念?！眲⒒屎蟮溃挥煞终f的先上了車。

    有嬤嬤帶了殷桀過去，一行人就直接起駕回宮了。

    這邊殷紹也不再滯留，上馬離去，一行車馬都浩浩蕩蕩的跟著。

    馬車上，宋楚兮一直顯得坐立不安。

    端木岐倒了杯溫水，塞到她手里，“別急，也許就只是你自己多心了呢，也不見得就是有事?！?/br>
    “這件事情蹊蹺，絕對是出事了?！彼纬馀趿四遣璞谑?，面上還是惶惶不安。

    她極少會有這樣不冷靜的時(shí)候，端木岐也覺得意外。就算那顏玥曾經(jīng)是她廖家的下人，她也不至于如此吧？

    宋楚兮卻根本就顧不上他，只心中不斷的思慮著沉吟道：“我只是不知道這是誰做的，她的目的又是什么?！?/br>
    殷紹后院爭寵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可如果就只是為了爭寵，就冒險(xiǎn)使用非常手段害人性命的話——

    沒有個(gè)只手遮天的本事，這樣做的話，就實(shí)在是太不明智了。

    縱觀那整個(gè)太子府，除了廖倩華和安意茹，好像也沒其他人有這個(gè)資歷來做這樣的事情了。可是顏玥能威脅到她們兩個(gè)什么？一個(gè)身份低微又注定了不會有子嗣的妾室而已，就算現(xiàn)在得殷紹的一些看重，那又能怎么樣？不管是廖倩華還是安意茹，都犯不著冒險(xiǎn)做這樣的事。

    宋楚兮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但是無論怎樣都很難叫自己冷靜下來。

    端木岐拉了她一只手，在自己的掌中攥著，幫她焐熱。顏玥的事，他暫時(shí)還不好說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過來這邊時(shí)候宋楚兮說過的話，就不解道：“對了，為什么你說上元夜你不能動(dòng)手殺人？”

    “不是不能，是不想?！彼纬獾溃酀恍?。她單手撐著額頭，想要閉目養(yǎng)神，心里卻是亂糟糟的，“我母親信佛，自父親投入軍中以后，她就總不放心，后來父親和大哥又都那么早早的去了，她便時(shí)長感慨，是我們廖家人身上的殺孽太重，得了報(bào)應(yīng)。上元夜，是我大哥的生辰，就當(dāng)是替他積德了吧?！?/br>
    他們這一家子，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居然會一步一步落得這樣的下場，現(xiàn)在除去這個(gè)半人半鬼的她，也就只剩下素嵐了。

    所以，她就更不能叫那個(gè)丫頭有事了。

    *

    殷湛從御景園出來，比他們這一行人晚了一步。

    看著那浩浩蕩蕩的一隊(duì)車馬離去，衛(wèi)恒就問，“殿下，我們也去太子府嗎？”

    如果廖素嵐真要出了什么事，她肯定會受不了的。

    “不了，我們回府。”殷湛道，把殷黎塞進(jìn)馬車?yán)?，他自己卻轉(zhuǎn)身上了馬，“做的太過，會惹人懷疑的。”

    殷紹那人，并不好糊弄，如果讓他懷疑到了她的身份上，就要給她帶來危險(xiǎn)了。

    衛(wèi)恒指揮人把馬車趕出了巷子，回程路上，看著滿地皎皎明亮的月光，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好奇道：“不過殿下，為什么上元節(jié)”

    “上元夜，也是她的生辰，我總覺得應(yīng)該避諱的?！?/br>
    “王爺也信這個(gè)？”殷湛是個(gè)相當(dāng)自我，不敬鬼神的人。

    “不信！”殷湛道，無外乎就是這樣的回答。

    其實(shí)她也不信，只是為了讓廖夫人能多一點(diǎn)心安罷了，至于他——

    這不知道是為了安誰的心了。

    *

    上元夜，好幾條街上都有夜市和燈會可以逛，所以哪怕是臨近三更，街上也都十分熱鬧，車馬被行人阻隔，走的比較慢，一直磨蹭了有半個(gè)時(shí)辰才拐進(jìn)了太子府所在的巷子里。

    眾人紛紛下車下馬。

    舜瑛推了輪椅過來，扶宋楚兮坐下。

    殷述就走過來道：“我們要去花廳喝酒，你也一起來嗎？”

    “小七你就別鬧了，宋四小姐一個(gè)姑娘家，喝什么酒，你們?nèi)グ桑胰グ才艂€(gè)院子，先給她歇著吧。”廖倩華笑道，轉(zhuǎn)而看向了端木岐，“端木家主要走的時(shí)候，叫丫頭過去說一聲就好，今晚事情也多，我看送四小姐也累了?！?/br>
    “有勞太子妃娘娘了?！倍四踞h首。

    殷紹帶著幾人直接去了前廳，這邊廖倩華指了個(gè)院子，說是叫人安置宋楚兮的，然后就有些不耐煩的看了寶音一眼道：“走吧，先去看看顏氏?！?/br>
    “是！”寶音已然是急壞了，提了裙子趕緊從前面引路。

    宋楚兮要跟著過去，廖倩華倒也沒說什么，一行人就直接去了顏玥的院子里。

    屋子里是兩個(gè)二等丫頭在照管，廖倩華進(jìn)門的時(shí)候就見陳大夫一籌莫展的坐在床邊，居然是還在給顏玥診脈。

    “娘娘！”見她進(jìn)來，陳大夫趕緊起身行禮。

    廖倩華走過去，卻見穿上顏玥的睡容寧靜，看上去倒是不怎么覺得異樣，只是臉色看上去明顯透著幾分虛弱和蒼白。

    “她這是怎么了？”廖倩華狐疑道。

    “小的也不是很確定，從脈象上看，承微娘娘有氣血不暢，郁結(jié)成疾的癥狀，可即便這是這樣，卻不該長時(shí)間的昏迷不醒的，這病癥——很有幾分奇怪?！标惔蠓虻?，唉聲嘆氣。

    “太醫(yī)，瑪法您了，快給我們娘娘看看吧?！睂氁粞劬νt的走過去，跪在了床邊。

    廖倩華使了個(gè)眼色，馬太醫(yī)就走過去把脈。

    宋楚兮不好往里湊，只坐在輪椅上，隔著一段距離看著。

    馬太醫(yī)把脈之后，給出的結(jié)果卻是和陳大夫無異，都說是血脈不暢，心思郁結(jié)的癥狀，但是對顏玥昏迷不醒的原因一時(shí)并說不清楚。

    “怎么會這樣？”廖倩華終于不得不重視起來，略一思忖，就轉(zhuǎn)向了寶音道：“顏氏是怎么出的事？”

    “奴婢——奴婢也受不清楚。”寶音道：“晚上那會兒，我們娘娘正在小廚房里忙著，本來就好好的，后來突然就不省人事了?！?/br>
    想著顏玥突然倒下去的那一幕，寶音還有點(diǎn)心有余悸。

    “太醫(yī)，顏氏就沒有點(diǎn)兒別的什么跡象嗎？”廖倩華也覺得這事情棘手，忍不住再度確認(rèn)。

    “娘娘的意思是——”馬太醫(yī)佯裝不懂。

    “你就不用給本宮藏著掖著了，本宮問的什么你很清楚，哪有這樣說暈倒就暈倒的？她就沒有點(diǎn)兒誤用了什么，或是沾染了什么的跡象？”廖倩華不耐煩道。

    “娘娘，顏承微的脈象雖然不穩(wěn)，可是渾身上下卻也絕無被人投毒的跡象，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毕乳_口說話的人是陳大夫。

    “她這樣子已經(jīng)多久了？什么時(shí)候能醒？”廖倩華道。

    “顏承微昏迷已經(jīng)有兩個(gè)時(shí)辰了，小的已經(jīng)試著給她扎針診治過，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一直不醒?！标惔蠓虻馈?/br>
    如果是換做別的什么人，有些話他就不說了，可是眾所周知，在這太子府里，殷桀是離不開顏玥的，如果顏玥會有個(gè)什么閃失，殷紹必定要追究過問。

    猶豫了一下，陳大夫也不再隱瞞，“這幾年承微娘娘就一直精神不濟(jì)，那時(shí)候就有了血脈淤塞的癥狀，本來小的以為開了藥給她調(diào)理一下，很快也就打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這癥狀居然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而且——而且從她昏厥開始，這癥狀就越發(fā)的明顯了?！?/br>
    “這是什么意思？”廖倩華不解，“你的意思是，她這病癥是沒得救了？”

    血脈淤塞之癥？素嵐從小到大的身體底子都很好，哪有說突然就得了這樣的病癥，并且用了藥也不見好轉(zhuǎ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