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的視線與他略一相撞，也無波瀾起伏，卻是和他杠上了，“現(xiàn)在你們兄弟沆瀣一氣？難不成還想將我打入天牢不成？”

    “父皇人都沒了，為了查明真相，就算委屈一下皇嬸，有什么大不了的？”殷述道，針鋒相對。

    他很確定，殷湛和宋楚兮近期一定會想辦法離京。

    他這種態(tài)度，卻分明有點(diǎn)欲加之罪的意思。

    “小七！”郕王眼見著大事不妙，沉聲呵斥，“阿湛是你的長輩！”

    “我只是就事論事啊，而且我也沒說皇叔怎樣。”殷述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這里的氣氛，漸漸地又變得詭異了起來。

    殷湛再次看向了殷紹：“你怎么說？”

    殷紹不能和他正面沖突，畢竟殷湛和皇帝的死是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扯不上的。

    這個殷述，當(dāng)真也是有夠陰損的，這就迫不及待的想削他的聲望。一旦他忍不住趁火打劫，想把殷湛折在這一局里，殷湛不肯坐以待斃，那就有藐視皇權(quán)之嫌，而沖突之下，因?yàn)樗F(xiàn)在手上掌握的用來指證謀殺的證據(jù)本身就不足，他也要被人詬病。

    順?biāo)浦哿耍蜆O有可能是兩敗俱傷；而叫他站出來維護(hù)殷湛和宋楚兮——

    他也做不到！

    “本宮現(xiàn)在還是太子，縱使父皇駕崩一事有線索指明是和宣王妃有關(guān)，本宮也不好隨便傳訊審問她?！辈粍勇暽亩硕ㄉ?，殷紹道。

    皇帝駕崩，為了安定臣民之心，新皇肯定要盡快上位的。

    宗族的一群人也大抵都是這個意思，互相交換了一下神色，仍是由資歷最老的郕王站出來道：“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定了民心，太子審問皇嬸，的確不合規(guī)矩，正好這件事上還有些證據(jù)需要進(jìn)一步確認(rèn)，可以讓大理寺的人繼續(xù)核查物證，同時也能爭取點(diǎn)時間，等登基大典完成以后，太子以新皇的身份再來過問此事，這就合情合理了。”

    沒有皇帝，朝臣們心里也大抵都是恐慌不安的，自然也都贊成。

    沒人反對，那么接下來就是要緊羅密布的盡快安排殷紹登基的事，宋楚兮面目冰冷的看著他，忽而揚(yáng)聲道：“那在大理寺追查皇帝陛下真實(shí)死因的同時，可否也加緊追查一下上一次我家殿下被人毒害一事的真兇？”

    此言一出，整個場面上又是一陣寂靜。

    那件事上，宣王是受害者，但是事情過去半個多月了，都沒個結(jié)果，雖說皇帝身體不好，有些顧不上，但到底也是不怎么地道的。

    沒人敢隨便議論，大家都使勁的垂下頭去，唯恐自己的表情一時控制不好，會被人看見。

    “當(dāng)然！本宮自然也會加緊追查，盡快給皇叔一個交代！”殷紹盯著宋楚兮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清晰的吐，緊跟著，卻是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在此期間，為了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煩——本宮當(dāng)然不會這樣將你打入天牢，只是還要委屈宣王妃，暫留宮中住個幾天，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就算殷述不安好心，但是這個時候?qū)⑺纬饪圩?，尤為必要?/br>
    但是——

    宋楚兮一旦落在宮里，那恐怕就要吉兇未卜了！

    ☆、第033章 遇襲

    把她留在宮里，那么——

    極有可能，殷紹就不會再叫她活著走出去了。

    這些人之間的斗爭，根本就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誰跟誰都沒有道義可講。

    宋楚兮冷冷的看著殷紹。

    殷湛長身而立，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然后，他拉過宋楚兮的一只手，握在掌中，轉(zhuǎn)身穿越人群，往宮外走去，淡淡道：“回家！”

    眾人都從后面看著。

    這一次卻是不用殷紹開口，已經(jīng)有人道：“宣王殿下，太子殿下都已經(jīng)讓步了，既然皇上的死因有待考究，那么就算留下王妃在宮里住上兩日也無可厚非，本來也就只是走個過場，殿下您這樣，反而——”

    因?yàn)槭玛P(guān)重大，后面的話他沒敢直說。

    殷湛這么堅(jiān)持要帶了宋楚兮走，這——

    分明有做賊心虛之嫌嗎？

    “本王如何？”殷湛止了步子回頭。他隔著人群看向了殷紹，“你要懷疑，大可以調(diào)兵封鎖本王的府邸，限制兮兒的進(jìn)出也就是了。她是本王的王妃，想要本王將她留在宮里？那卻萬萬不能?！?/br>
    言罷，他便不再多言，牽著宋楚兮的手，頭也不回的出宮去了。

    跪了滿地的人，全都把腦袋使勁垂下去，不敢多言。

    殷紹身后跟著的禁衛(wèi)軍倒是有些蠢蠢欲動，卻還是不住的去看他的臉色。

    殷紹沒動。

    殷淮擰眉，往他身邊湊了兩步，小聲道：“十一皇叔這一次可是態(tài)度不善?！?/br>
    他們這些人，全都心知肚明，殷湛這是防著殷紹會在宮對宋楚兮下毒手了。

    “還不止呢！”殷紹冷嗤。

    然后旁邊的郕王就走過來道：“阿湛的脾氣是壞了些，但他到底是你皇叔，而且皇上的事，直接和他扯不上關(guān)系……”

    扣留宣王妃是一回事，但如果要封鎖宣王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是指證宋楚兮，那證據(jù)都不夠當(dāng)場定罪，何況殷湛那里更是半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的，如果這就封了他的王府——

    那便是真的有欲加之罪的嫌疑了。

    其中利害，殷紹當(dāng)然明白。

    他卻冷冷說道：“話是皇叔自己說的，他都如此這般深明大義了，那就說明他是惦記著父皇之間的兄弟情義，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追究計較了。來人——”

    他揚(yáng)聲道：“讓找趙統(tǒng)領(lǐng)調(diào)派兩千禁衛(wèi)軍，卻宣王府外圍設(shè)防。”

    “太子——”郕王勃然變色，胡子都翹的老高。

    殷紹卻沒管他，只繼續(xù)對高茂道：“告訴他們，只從外圍盯著就好，只要確保所有事情真相大白之前宣王妃不能擅離宣王府一步，至于皇叔和他府邸里的其他人——一律不必限制?！?/br>
    他又沒殺人放火，也沒強(qiáng)行限制殷湛，雖說兵圍王府是有些過分，但只要不殺人流血，這事情——

    都還不算嚴(yán)重。

    高茂領(lǐng)命去了。

    郕王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殷紹就又已經(jīng)開口道：“要同時安排父皇的后事和本宮登基的事，宗祠里應(yīng)該會有很多需要準(zhǔn)備的，就要全部仰仗叔公了?！?/br>
    郕王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他一眼，到底也沒說什么，點(diǎn)頭道：“是！”

    他肯退這一步，那就是皆大歡喜的。

    殷紹于是環(huán)視一圈，叫了眾人起來，“之前因?yàn)楦富实乃酪蛴行┮牲c(diǎn)，母后擔(dān)心諸位愛卿胡思亂想，這才隱瞞，想先查明原委，好直接給大家一個交代，省的亂了大家的心情。現(xiàn)在既然事情還是陰差陽錯的公開了——想必諸位愛卿都能理解吧？”

    “是！臣等明白！”眾人私底下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道。

    現(xiàn)在皇帝的死因指明了可能和宣王妃有關(guān)，但卻沒說和太子還有皇后有關(guān)，這也不是他們堅(jiān)持和矯情的時候。

    “眾卿體恤，本宮心中甚感安慰。”殷紹頷首，看了眼天色，“不過父皇一事，真相未明，為免以訛傳訛，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誤會——本宮的意思——諸位應(yīng)該明白吧？”

    事關(guān)宣王府，而且只就一國之君死因不明——

    一旦消息擴(kuò)散，就極有可能會引發(fā)百姓之中的恐慌。

    “是！臣等明白！”滿朝文武自然都深知此事的嚴(yán)重性，忙不迭做出保證。

    “嗯！”殷紹這才放心，“時候不早了，聽說有的愛卿車馬焙燒，本宮會另外安排，送諸位回去?！?/br>
    “謝太子殿下！”

    皇帝那邊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殷紹于是不再耽擱，只對殷淮道：“這里你來處理善后吧?！?/br>
    “是！”殷淮拱手應(yīng)諾。

    殷紹轉(zhuǎn)身回后宮，宗親里的一干人等也都星星的跟上。

    郕王落在后面，卻是許久未動，只盯著前面的宮門，神色凝重而憂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邊跟著的是他的老管家，見他久久未動，就走上來一步道：“王爺？不走嗎？”

    “嗯！”郕王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神色還是帶著幾分深刻的肅然。

    這位王爺，一生無爭，很少會為了什么過分cao心的。

    老管家見狀，也是心中納悶，試著道：“王爺，您怎么了？”見他一直盯著宮門的方向，又道：“您是在想宣王殿下的事嗎？”

    郕王終于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最后，卻只是種種的嘆了口氣，“走吧！”

    老管家一臉的緊張，卻是再不敢掉以輕心，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

    從皇宮回去的路上，宋楚兮沒坐馬車。

    幾個丫頭陪著殷黎，是一早就已經(jīng)在馬車上的，一隊(duì)車馬款款而行。

    “你干嘛要和他說那些？這種情況下，他本就不會有所顧忌，這下——八成是真要把咱們王府給圍了?！彼纬獾溃Z氣里并無責(zé)難，卻明顯帶著憂慮。

    “橫豎就算我不開口，他也會暗中設(shè)防，將咱們給監(jiān)視起來，有什么差別？”殷湛淡淡說道，那面色亦是寡淡而平靜，“他是不會看著我們安然出京的?！?/br>
    “話雖如此——”宋楚兮道，話到一半，也是戛然而止。

    她回頭去看了眼馬車。

    如果只是她和殷湛兩個，怎么都無所謂，可是要帶著殷黎，那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殷湛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忽而抬手，壓在她肩頭。

    宋楚兮一愣，下意識的扭頭看他，卻見他眸子底漫過一層笑意。

    “既然這樣的話，未眠夜長夢多——”他說，緊跟著話鋒一轉(zhuǎn)，忽而一豎手，揚(yáng)聲道：“衛(wèi)恒，太子不懷好意，我們不回王府了，事不宜遲，馬上把能用的人手全部調(diào)出來，走東城門，今夜就直接強(qiáng)闖出去！”

    他的語氣凜冽，而且故意說得很大聲。

    因?yàn)槭剂衔醇埃纬馄鸪踹€正詫異，但也只是迷茫了一瞬就馬上心領(lǐng)神會。

    她也沒做聲。

    衛(wèi)恒從后面打馬上來，恭敬道：“是！”

    說著，就去袖子里摸什么東西。

    殷湛的這個決定做得倉促，如果付諸行動，絕對會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憑城門的守衛(wèi)？

    怎么可能攔得住他？

    衛(wèi)恒的話音未落，黑暗中突然有什么東西發(fā)出一聲銳利的聲響，一支強(qiáng)有力的暗箭自側(cè)后方的深溝里激射而出。

    衛(wèi)恒的反應(yīng)何等敏捷，立時身子往前一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