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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相見歡在線閱讀 - 第155節(jié)

第155節(jié)

    風(fēng)雪被擋在外頭,段嶺打量鄭彥片刻,突然改變了主意,說:“坐吧?!?/br>
    說畢段嶺轉(zhuǎn)身,在榻上自若坐下,這一下便改被動為主動,鄭彥不由得認(rèn)真打量段嶺,倏然現(xiàn)出一抹欣賞的眼神。

    “王大人?!编崗┱f,“這幾天里,我反復(fù)考量了一下,有些話,我不得不問?!?/br>
    “鄭大人請但言不妨?!倍螏X答道,并知道鄭彥既然這么開口,就是暗示他,要開口談公事,說不定還會出示御旨。

    窗外現(xiàn)出一人頎長身影,正是換過衣服后的武獨。段嶺朝窗前一瞥,武獨卻沒有進(jìn)來,側(cè)過身,背靠門外,守住了門。

    “麻煩您了。”鄭彥難得地對武獨使用敬稱。

    “不必客氣?!蔽洫毜穆曇魝鱽恚馑际墙o他們看門,同時也提醒段嶺,自己就在這里。

    室內(nèi)緘默,在這安靜之中,段嶺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鄭彥這么認(rèn)真地開啟一個話題,似乎真正的目的不僅僅是關(guān)于一把劍。他有預(yù)感,同時也預(yù)感到鄭彥也有他自己的預(yù)感。

    “武獨告訴我,你知道鎮(zhèn)山河的下落?!编崗┱f道。

    “不算?!倍螏X沒有多少遲疑,便回答了鄭彥,“只是耶律宗真告訴我,也許他能找到這把劍,屆時會送回來?!?/br>
    “送回來以后,你準(zhǔn)備交給誰?”鄭彥又說。

    段嶺答道:“誰先拿到它,就給誰。”

    鄭彥:“陛下要這把劍,你可得先想清楚?!?/br>
    “陛下要它有什么用?”段嶺答道,“鎮(zhèn)山河,乃是白虎堂的劍,得此劍者,使命與大陳江山息息相關(guān),陛下已是帝君之尊,按道理是無需鎮(zhèn)山河的,哪怕是先帝,亦是在位前持有它?!?/br>
    鄭彥沉吟片刻,說:“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須得請教你,王大人?!?/br>
    段嶺眉毛一揚,示意他有話就說。鄭彥在廳內(nèi)踱了幾步,又說:“武獨若拿到它,根據(jù)鎮(zhèn)山河持有者統(tǒng)領(lǐng)白虎堂四大刺客的原則,他將是鎮(zhèn)國將軍?!?/br>
    “鎮(zhèn)國將軍不是靠一把劍來封的,鄭大人?!倍螏X哭笑不得。

    “我知道?!编崗┐鸬?,“除了傳承之外,當(dāng)然也要有相應(yīng)的實力,得到這把劍的承認(rèn),也是實力之一。無論如何,武獨拿了它,就得守護(hù)朝廷。守護(hù)朝廷,也就是守護(hù)陛下、守護(hù)太子??筛鶕?jù)先前他自己所言,連進(jìn)東宮,許他個太子少保的職位也不愿接受。莫要告訴我,他是想堂堂正正,等拿到鎮(zhèn)山河后再入東宮做幕僚的說法,我不是小孩子?!?/br>
    武獨在門外答道:“鄭彥,你猜的方向錯了,鎮(zhèn)山河的淵源雖與朝廷有關(guān),但它的作用可不僅僅是守護(hù)帝君,而是負(fù)責(zé)修正帝君所犯下的錯誤?!?/br>
    鄭彥:“……”

    “當(dāng)然也包括在某些情況下,為了國家安危而弒君。”武獨輕描淡寫地說,“廟堂不正,便須由白虎堂出手,有鎮(zhèn)山河在手,連陛下都可殺,太子就更無所謂了。鄭彥,你說是不是?”

    段嶺登時感覺到門外武獨那囂張的氣勢,仿佛守著門的,當(dāng)真是一頭雄踞院中的斑斕兇虎。

    “原來武獨大人打的是這個主意?!编崗┑?,“那么,就當(dāng)我沒說好了?!?/br>
    “先帝亦是明白這個道理。”武獨說,“方將鎮(zhèn)山河扣在手中,當(dāng)年他是怎么說來著?想要傳國之劍,大可動手。四大刺客里,除了昌流君,大家都試過與他過招,確實心服口服?!?/br>
    第171章 道破

    “好的?!编崗┱f,“那么得到消息后,就要憑一己之力,分個勝負(fù)了。想必昌流君也不會將它讓出來的。”

    段嶺說:“不是說鎮(zhèn)山河在誰的手中,四大刺客就必須聽他的吩咐,不得朝他出手么?”

    “不是‘拿在誰的手中’?!编崗┑?,“誰擁有這把劍,也是需要其余門人承認(rèn)的,功夫不到家,可是萬萬不行?!?/br>
    兩人沉默片刻,鄭彥皺著眉,仿佛有著解不開的煩悶,許久后又舒了口氣,打量段嶺。

    “完了嗎?”段嶺說,“你來就是說這個的?”

    “別著急?!编崗┱f,“現(xiàn)在是第二件事,王大人?!?/br>
    段嶺示意你說。

    “太子是烏洛侯穆扶上來的假貨?!编崗┱f,“那么,你們是否想過,真太子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會知道?”段嶺聳肩,說,“叫烏洛侯穆過來問問?”

    “我要是能問得出來,何必問你?”鄭彥隨口答道,到一旁的矮榻上半躺著,兩腳架著,背靠榻側(cè)扶手,又說:“用用你的智慧,王大人,我不相信你沒有想過這個問題?!?/br>
    “死了吧?!倍螏X說,“興許在城破之時,就已經(jīng)死了?!?/br>
    “哪個城破的時候?”鄭彥問。

    “上京?!倍螏X答道,“太子不是從上京回來的么?當(dāng)年先帝攻入上京,也正是為了救太子,一亂起來,先帝駕崩,太子也死了,這很正常。于是烏洛侯穆就找了個認(rèn)識太子的少年,冒充太子?!?/br>
    若是從前,段嶺說不定會忐忑幾許,猶豫是否要告訴鄭彥真相,但就在鄭彥提出朝淮陰候借兵時,段嶺突然改變了主意——鄭彥一封信,就能調(diào)動姚復(fù)的五萬兵馬,關(guān)系顯然不是“朋友”這么簡單。

    很可能鄭彥真正歸屬的派系,是姚復(fù)。

    段嶺不由得反復(fù)提醒自己,必須小心這個素未謀面的姑父。

    “嗯?!编崗┱f,“然后烏洛侯穆帶著所謂的‘太子’歸來,扶持他上位,這不失為其中的一個可能。”

    “如果太子是假的?!倍螏X說,“這不是‘其中的一個’,而是唯一的可能。”

    “不不?!编崗u搖手指,他躺著的方向正好背對著段嶺,段嶺無法從他的表情來判斷他心里所想的事,微微皺眉。

    “還有另一個可能?!编崗┱f。

    “什么可能?”段嶺皺眉問道。

    鄭彥說:“武獨曾提到過,烏洛侯穆在八年前,幫先帝找到了流落民間的太子,那時候真太子還只是一個小孩兒。烏洛侯穆供他在上京讀書,負(fù)責(zé)守護(hù)他,直到武獨奉趙將軍之命,前去找這個小孩,是這樣么,外頭的那位仁兄?”

    “是的?!蔽洫氃陂T外答道。

    鄭彥抬頭看了段嶺一眼,說:“萬一烏洛侯穆帶出來的孩子,也是假的呢?”

    段嶺腦海中瞬間“轟”的一聲,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鄭彥瞥了眼段嶺,又說:“當(dāng)年先帝是否見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可不一定,我猜多半是沒有的。”

    段嶺:“……”

    武獨冷冷道:“鄭彥,你覺得先帝難道蠢得連自己的血脈也分不出來?”

    鄭彥答道:“這天底下,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這一生里,我見過相似的事情,多了去了。孩子小時是看不出究竟的,長大以后,那假太子居然騙過了陛下,可見事情無絕對?!?/br>
    鄭彥的話瞬間令段嶺頭皮發(fā)麻,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其中的一個可能?!逼毯螅螏X又說。

    鄭彥“嗯”了聲,翻身坐起,沉吟片刻,又說:“王山,萬一那太子,是烏洛侯穆和王妃生的呢?”

    第二道霹靂劃過段嶺的腦海,他險些就按捺不住,想拔劍砍了鄭彥。

    段嶺一只手直發(fā)抖,強自鎮(zhèn)定下來,答道:“鄭彥,這話若是說出來,陛下會殺了咱們滅口的?!?/br>
    鄭彥擺擺手,說:“只是隨意猜測而已,作不得數(shù),告訴你一個秘密吧?!?/br>
    段嶺警惕地看著鄭彥。

    “我其實是姚侯的私生子?!编崗┏螏X笑著說。

    連外頭的武獨也愣住了。

    “你……”段嶺萬萬料不到,鄭彥會突然提起另一件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然而接下來,鄭彥的下一句則是:“現(xiàn)在輪到你,拿另一個秘密與我換了。”

    鄭彥認(rèn)真地看著段嶺,一字一句地說:“烏洛侯穆還有一個漢人名字,極少有人知道,叫作‘郎俊俠’。你是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段嶺瞬間震驚,武獨馬上推開門進(jìn)來,伸手拔劍。鄭彥抬起戴著手套的一只手,虛虛抬起,目光鎖定武獨的動作。

    “你真聰明,鄭彥?!倍螏X說,“那是我唯一的疏漏?!?/br>
    那天段嶺與拔都交換人質(zhì)時,他情急之下叫出了郎俊俠的名字,回來后想到也許鄭彥聽見了,卻不明其意,當(dāng)時局勢混亂,說不定回來后就忘了。沒想到鄭彥居然一直記在心里,一連多日未曾提起,本以為無事,卻突然被鄭彥逼了個措手不及。

    鄭彥答道:“這是他曾經(jīng)用過的一個名字,連白虎堂其余三派,甚至總壇也有所不知。當(dāng)年淬劍臺滅門后,師父帶著我親自前去調(diào)查,在大火中找到一片未燒完的余燼,內(nèi)有半頁信紙,里面就有這個名字?!?/br>
    “而按理說,你與烏洛侯穆素未謀面,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编崗┱f,“他更不可能告訴你,這名字代表了他的某種過去。”

    段嶺說:“當(dāng)事人不在的時候,咱們背著他討論這些,鄭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鄭彥笑道:“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奇怪的,終于找到您了,殿下?!?/br>
    鄭彥起身,走到段嶺面前,撩起袍襟,雙膝跪地,朝著段嶺伏身。

    武獨說:“鄭彥,你這一手可玩得不厚道?!?/br>
    武獨將烈光劍抵在鄭彥背上,預(yù)防他突然暴起,只要鄭彥一起身,后頸就會被烈光劍穿透。

    房中一片沉默,誰也沒有說話,段嶺抬眼,求助般地看武獨。武獨眉頭深鎖,一時間也無法判斷,這事究竟是好是壞。

    段嶺沉寂片刻,這短短一瞬,卻比他這一生所下的任何決定都要更難。最后,他終于決定賭一把。

    “愛卿平身?!倍螏X說。

    武獨這才把劍收走,卻不歸鞘,警惕地注視鄭彥,右手做好隨時出劍的準(zhǔn)備。

    鄭彥長身而立,說:“陛下從見你第一面開始,就在懷疑,命我前來找鎮(zhèn)山河,實則是保護(hù)你的安全?!?/br>
    段嶺:“……”

    這是段嶺第二次感覺到了震驚,鄭彥袖手,看了眼武獨,又看向段嶺,說:“先前未能判斷,是以狠下心試探,朝先帝與殿下說出大不敬之語,還請您恕罪?!?/br>
    “恕你……無罪?!倍螏X腦海中一片混亂,今夜發(fā)生的事實在太多,接踵而來,令他完全無法招架。

    “等等。”段嶺抬手道,“鄭彥,方才你說陛下……什么來著?讓我仔細(xì)想想,我已經(jīng)蒙了?!?/br>
    鄭彥沒有答話,只是在一旁站著,眼中現(xiàn)出笑意。

    武獨說:“鄭彥,你這混賬,你一直都知道?”

    千萬個念頭涌過段嶺的腦海,鄭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那句話,令他的人生中閃現(xiàn)了一道強光,照得他近乎頭暈?zāi)垦!?/br>
    “鄭彥,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段嶺連聲音都在發(fā)抖,“你說,陛下對我……”

    鄭彥稍稍行禮,說:“我去取些東西,殿下一看便知?!闭f畢,他退出門外去。段嶺驚疑不定,看著武獨,武獨也有點蒙了。

    “他……”段嶺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確實是姚復(fù)的私生子?!蔽洫毚鸬馈?/br>
    “我不是說這個……好吧。”段嶺還沒緩過神,鄭彥又回來了,帶著他的包袱。

    鄭彥把包袱放在段嶺面前的案幾上,打開,取出第一塊木牌時,武獨才徹底放松了警惕,對他不再有敵意,但取而代之的,則開始是另一種敵意了。

    段嶺看到那一包袱木牌,眼前發(fā)黑,險些暈過去。

    每個木牌上都有一個姓氏,那是影隊的隨身腰牌!

    “你殺了多少人?”段嶺問。

    “十六個?!编崗┐鸬?,“殿下出發(fā)前來河北郡不久后,東宮馮鐸派出影隊,上路追殺您。陛下得知影隊被調(diào)動,是以起疑,派臣沿途跟隨,看看影隊究竟想做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