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她拿到手里的,是最普通的醫(yī)用口罩,白色的棉布上有一種醫(yī)院特有的味道,這味道放在平日,糖糖是肯定嗤之以鼻的。可如今,她聞著,卻不禁想起了那個時常穿著白大褂的,偶爾會低頭微笑的易醫(yī)生。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有沒有想她? “艾總,需要我?guī)兔???/br> 聯(lián)想被打斷,糖糖將口罩遞給她,笑著說,“有勞。”這種醫(yī)用口罩,她還真有點不太會戴。 有人在后面系帶,糖糖下意識地微微抬起了頭,立馬就被從天而降地灰塵迷了眼。 糖糖伸手揉了揉,耳畔傳來吱吱呀呀的物件搖晃聲。 有一絲不太對勁兒… 糖糖忍著淚水睜開眼睛,這一看,便是翻天覆地。 易岸進手術(shù)室之前,接到了母親李鳳嬌的電話,她說的很委婉,但易岸還是聽明白了,母親大人這是想讓他帶糖糖回家吃飯了。 易岸笑著告訴她,等糖糖出差回來了,一定回家。 掛了電話,易岸本想跟糖糖說說話的,怕打擾她工作,最終還是忍住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手術(shù)一做就是八個小時。 而遙遠的羊城,強裝鎮(zhèn)定地宋慧穎,雙手顫抖著簽下了手術(shù)同意書。 易岸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一身疲憊?;颊呒覍賴诉^來,他淺笑著說,“手術(shù)很順利?!?/br> 家屬激動地不停道謝,本應(yīng)跟著一齊高興的易岸卻不知為何,心頭忽地一陣抽搐,一時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抬頭一看時間,晚上九點整。 “易醫(yī)生,做完手術(shù)了?” 路過的護士笑著跟易岸打招呼,易岸情緒不佳,只點了點頭。 “哦,對了,我剛剛路過前臺,她們好像已經(jīng)接到了好幾個找你的電話,估計是有什么急事兒,不然也不會打到醫(yī)院來,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易岸心一沉,轉(zhuǎn)身去了更衣室。 拿到手機時,手機已經(jīng)因為電量耗盡黑屏了。 易岸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充好電,近百個電話看得易岸臉愈發(fā)黑了,隱隱地不詳預(yù)感,襲上心頭。 那些未接來電,又從家里的打來的,有chris的,甚至還有祖父的。 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易岸從沒如此不安過,他拿著手機,先給糖糖打了電話,五次,無人接聽。 掛了電話,易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有些抖,他深深地換了一口氣,提醒自己要保持鎮(zhèn)定。 隨即,他撥通了chris的電話。 等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聽到chris低沉地,壓抑地聲音,“糖糖出事了,你快過來一趟吧?!?/br> 一瞬間,易岸一貫秉持的理智,轟然碎裂。 易岸站在玻璃窗外,看著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不,不對,她若是睡著了哪會這么老實?不是要抱著他的手臂,就是要把腿擱在他身上,又或者,干脆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他問過她,這么睡難道舒服嗎? 糖糖總是笑著說,人rou墊子當然舒服啦。 她只是喜歡待在他的身邊。 他曉得。卻總愛用一些自以為清高地,為她好的借口推開她,疏遠她…想在想來,只覺得自己當真愚不可及。 “到底怎么回事?”他從玻璃里,看到chris走到了身后。 chris嘆了口氣道,“她去視察,不知道為什么就去了隔壁施工工地,幾塊架板從三樓滑了下來,她推開了一個女員工,自己被砸中了頭…” 后來,那群人把糖糖送去了清遠的醫(yī)院,醫(yī)院直接建議送去羊城,大伙這才意識到糖糖傷得有多嚴重。也是倒著這會兒,才有人給總部打電話。 “醫(yī)生說,如果24小時內(nèi)能醒過來,還有救。”chris說。 此后無聲,萬籟俱靜。 過了很久,易岸才淡淡地問,“爺爺奶奶呢?” 易岸的冷靜讓chris有些吃驚,他接到糖糖重傷電話,又聽完事情的經(jīng)過,都沒忍住罵粗話,而他,居然… 沒有一絲反應(yīng)。 就跟完全同他無關(guān)一般。 “老佛爺在休息室,艾董事長之前在院長辦公室,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回休息室了。” “我去看看他們?!?/br> 易岸說完,平靜地轉(zhuǎn)身,沒有一絲不舍。 易岸推門而入,休息室里只有兩個老人家,靠在一起老淚縱橫。 這一對老人,早年失去兒子兒媳,如今,兒子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們一手帶大的孫女兒又成了這樣,即便是鐵打的心,怕也是承受不住的。 易岸走到宋慧穎身邊,坐下,低聲喚了一句,“爺爺,奶奶。” 艾書禮哽咽著回了一句,“來了,去看過糖糖了嗎?” 易岸點頭,宋慧穎沒忍住,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艾書禮看了一會兒,垂了眼,摘了眼鏡,久久沒有說話。 “爺爺,奶奶,我想,等糖糖醒了,請你們允許她嫁給我,好嗎?”易岸喃喃開口。 宋慧穎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易岸…照理說,糖糖現(xiàn)在昏迷不醒,此時談及婚嫁,實在不合時宜,但宋慧穎總覺得,易岸不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易岸緩緩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到二老跟前。 “她一直希望我能送她一個戒指,給她一個承諾,是我不好,一直拖一直拖…拖到現(xiàn)在這步田地…這一次,我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了?!币装哆呎f,邊淺淺地笑著,“奶奶,爺爺,我答應(yīng)過她,會讓她受到所有的祝福,我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們。此生除了與她相守,我也再無其他所求。” 宋慧穎聽完,頃刻淚如雨下。 她哭著點了頭。 易岸再看向艾書禮,艾書禮捂住了眼睛,又拿開,良久才說,“我祝福你們。” 易岸滿意地說了聲謝謝。 他起身后,慎重地跪到了兩位老人跟前。 “爺爺奶奶,謝謝你們照顧了糖糖這么多年。請你們放心,今后的糖糖,我會好好照顧,視她為珍寶,絕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謝謝。” 從休息室出來,易岸折回了重癥監(jiān)護室,他要去陪糖糖,一刻不停地陪著她,陪她走過人生最后一段黑暗和磨難… 知道他是醫(yī)生,又是患者未婚夫,院方并沒有阻攔。 大家都很明白,這個時候,他能多陪她說說話,對誰都好。 消完毒,易岸穿著隔離衣進了病房。 糖糖帶著呼吸面罩,很安靜。 易岸坐在她身邊,就這么看著,也不說話。 良久,才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有些微涼。 “糖糖,你還要睡多久?”他問。 “你答應(yīng)過我,要陪我一輩子的,忘了嗎?” “忘了也沒關(guān)系,我會等你。” “有一句話,我一直忘了告訴你?!?/br> “我愛你,糖糖。” 易岸說完,兩行眼淚滑落。 ☆、第65章 第二天,宋慧穎跟艾書禮很早就去了病房,可奇跡并沒有發(fā)生。 糖糖沒有醒。 宋慧穎沒支撐得住,當即暈了過去。 在重癥監(jiān)護室住了10天,待病情穩(wěn)定了之后,糖糖被接到申城,易岸的醫(yī)院。 醫(yī)院的診斷結(jié)果同羊城并沒有太多出入:左右大腦損傷并不嚴重,腦干受損明顯。 不能確定病患能否蘇醒。 易岸辭掉了醫(yī)院的工作,每天每天一心一意地陪著糖糖,承包了所有護士要做的事兒。比如,每個一兩個小時給她翻一次身,比如每天給她按摩,比如替她洗澡,喂飯。 他手法專業(yè)得,連護士長都汗顏。 每晚睡之前,易岸都會給她講一個童話。別看糖糖都這么大了,卻還像個小朋友一樣,喜歡聽那些公主王子的愛情故事,也不嫌幼稚。 易岸心寬,心想就當是為了將來養(yǎng)女兒做準備吧。 周末,李鳳嬌來醫(yī)院看糖糖,才到門口就聽到了兒子的笑聲。 她一時沒過去打擾,停下腳步,一聽就是十幾分鐘。 易岸說了很多很多他小時候的事兒,包括第一次拿獎學(xué)金,第一次收到女生情書,他甚至還說了自己為什么會學(xué)醫(yī)… 這些東西,連她這個做mama的都不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