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憑什么溫森那時候不過一個區(qū)區(qū)神官的身份，加西亞主教都要對他加以討好？

    就是因為背后的樞機團！

    勢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此消彼長，樞機團這邊越來越猖狂，當然連帶著騎士團這邊也越來越灰頭土臉。

    貴族們都爭相把孩子送去樞機團，原本風光無限的騎士團登時淪為雞肋……不過也幸虧如此，否則勒戈夫也不可能那么年輕就拿到第八騎士團團長的位置。

    很多時候雖然殘忍，可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完全的公平。

    “你們說的這些存在一個極大的漏洞，”勒戈夫淡淡道，“首先，你不可能對外公布教皇的罪狀。其次，教皇既然之前選擇了讓紅衣大主教之間相互爭斗，那么就證明他手里肯定還有屬于他自己的力量。最基礎的一點，克萊門特大主教手上的力量多半就是他的，就算你打算行刺，也不可能越過紅衣大主教……”

    “這世上沒什么不可能的，”依蘭達笑瞇瞇地看著勒戈夫，“你看，五年之前的我連有一艘屬于自己的船都不敢想象，可誰會想到，我現(xiàn)在竟然能和騎士團的團長這么光明正大的交談并且謀劃一場幾乎能顛覆整個大陸的壯舉？”

    “當然，你也可以稱之為陰謀……可我覺得，我并不是那種企圖拯救世人改變整個運轉方式的救世主。對我而言，想達到自己的目的且順便做出那么一點有利的改變也未嘗不可，不過這肯定會與某些人的利益沖突，但我并不覺得自己傷天害理，這就夠了。”

    這目的并不光明正大，可也不和勒戈夫的觀念相沖突。

    依蘭達已經(jīng)逐漸不忌諱在勒戈夫面前提到自己以前的過往，這當中固然有已經(jīng)放下心結的原因在，可同樣也是因為她現(xiàn)在擁有了完全屬于自己的力量，有實力說出這些話而不擔心影響到艾爾。

    無論在任何處境下，依蘭達都有這樣一個認知，她并不反對這世上有女人選擇舒適的菟絲子生活，但于她個人而言，命運永遠不要被握在旁人手里。

    “如果克萊門特大主教先死呢？”依蘭達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微笑，“有什么辦法可以壓制住你們的騎士團，讓他們不要第一時間追查真兇，只要讓艾爾登上了紅衣大主教的位置，那么除掉教皇才真正的有了意義?！?/br>
    ……所以你愿意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之前從未沾過鮮血的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而完全不在意？

    “你……”勒戈夫忽然覺得說話變得有些困難，“如果真要發(fā)生什么事，也不應該是騎士團，樞機團才更有可能接到這個任務。”

    “更別提我不過只管了第八騎士團而已?！?/br>
    “你會是的?！币捞m達似笑非笑看著他，“你覺得，自己和克萊門特大主教，我們的教皇冕下會優(yōu)先保護誰呢？”

    “更何況，死人永遠都比不上活人?！?/br>
    依蘭達看著勒戈夫的神情，自己的神色也同樣有些古怪，“你不會……還以為我是之前剛被救上來的時候那個天真的小姑娘吧？”

    勒戈夫用沉默肯定了這一點。

    “我的老天，”依蘭達單手捂住了額頭，簡直要被這一位的反應給逗笑了，“聽著勒戈夫，現(xiàn)在在你面前的，是在比爾薩斯海域威懾甚至屠殺過數(shù)月的女海盜，現(xiàn)在我的名字還在教廷的通緝榜上掛著，所以首先，我的手上不可能沒有任何的鮮血?！?/br>
    “再次，就算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這些，包括遠洋，都是建立在我已經(jīng)拿下了萊曼群島作為基地的基礎上，我們之間并不是一個能夠真正秉承正義的談話，不妨這么說，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總有人不滿意，我也不能保證我的規(guī)則一定能讓所有人接受，但至少從現(xiàn)在來看，絕對比之前的要好?！?/br>
    “而我的規(guī)則，絕對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對我們都更有利，甚至包括對平民也一樣，科金博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br>
    “所以現(xiàn)在，我提出的肯定不會是什么和平而甜美的建議，而是一個接下來必須要實行的可行的執(zhí)行計劃。”

    “這對我們?nèi)魏稳?，都是非生即死……哪怕是你也不例外?！?/br>
    “雖然有些難聽，但是你在他們的眼中早就已經(jīng)與我和艾爾綁在了一起，教皇為了滿足自己長生的欲望，等到塔維爾一抓住之后肯定會對艾爾動手，我是本來就在通緝名單之上，甚至有可能因為和人魚有關聯(lián)同樣會被處死……接下來就是你?！?/br>
    “你和我們一起見過人魚，并且還親自拿回了約拿之書，相信我，教皇肯定知道的不比你我少，你覺得他有可能會放過知道自己秘密的你？”

    “而且……如果他殺了你，接下來就會對你的家族動手，他真的得到了長生的話，那么勢必還有很長的時間，怎么可能讓這種消息傳出去動搖自己的統(tǒng)治呢？”

    依蘭達已經(jīng)變了太多，勒戈夫有些悲哀地想著，但更讓他唾棄自己的是……即便到了現(xiàn)在，他還是覺得她并非不能理解。

    當然，她也不需要他的理解就是了。

    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硬要“善意”的把自己的理解強加給他人豈不可笑？

    “如果是樞機團遭殃，騎士團多半不會積極出手，他們會很樂于看樞機團的笑話……”良久，勒戈夫才開了口。

    依蘭達的眼睛登時亮了，“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要把人騙到比爾薩斯，那就必須要在那之前就讓艾爾當上紅衣大主教，”勒戈夫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將其天衣無縫地隱藏了起來，仿佛剛才那一刻的心神動蕩只是錯覺。

    “只有讓教皇產(chǎn)生了迫切的威脅感，甚至可能的話可以采用一切手段，讓他感覺到自己變得衰弱，產(chǎn)生幻覺……什么都可以?！?/br>
    “同樣繼承人缺失，他必須要保住自己，才能接下來再談論其他的情況下，才可能把他騙出來?！?/br>
    “……你們不會清楚，教皇究竟有多愛惜自己的生命。”

    ☆、第347章 坦白

    大抵那些總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總認為自己的命比旁人更值錢，所以做起事情來也就越發(fā)的只為自己考慮，這當中總有那么一些人甚至狠毒的能超出正常人的下限。

    勒戈夫在第八騎士團這么多年，什么事情沒見過？什么腌臜的事情沒有經(jīng)手過？

    甚至因為第八騎士團并不像其他團那樣更受看重，同時團中的騎士也沒有那樣非富即貴，有時候會被刻意安排去是做那么一些更加不光彩的事情。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哪里還能指望騎士們的信仰有多堅定？不反人類都已經(jīng)簡直是小天使了。

    這其實才是勒戈夫決定把人帶出來不留在奧斯公國的真正原因……既然根本對這個團百害而無一利，那何必在那里去當他人的炮灰呢？

    “克萊門特大主教那邊讓艾爾他們?nèi)Ω丁贿^在那之前，咱們恐怕得先去一趟塔蘭朵斯，為了保證列支敦國那邊西涅斯公爵能夠上位，要防止路易莎狗急跳墻進行反擊?！?/br>
    “為了能夠誘使教皇親自前來，塔蘭朵思必須要能夠做到一個基本和平的過渡，什么兩派人之間不死不休是絕對不可能的。那么這就需要一個最基本的要素，能夠完全鎮(zhèn)壓路易莎那邊的反抗，那就需要絕對的武力?！?/br>
    “我知道這件事情騎士團不便出手，所以你只需要在周邊的海域震懾就足夠了?！?/br>
    勒戈夫又恢復了沉默，靜靜地聽著依蘭達繼續(xù)說。

    他……很珍惜這樣的氛圍和時間。

    等到前面的大概交待完，依蘭達朝勒戈夫有些抱歉地眨眨眼，“等到塔蘭朵斯的一應事情完結之后，恐怕就要再辛苦跟我跑一趟塔比斯海灣了?！?/br>
    她暫時還沒有跟勒戈夫細提萊曼群島的事情，其實這也沒什么太大的必要……東征必定會走博杜安這種高逼格的路線，他們跟著吃rou喝湯就好，何必去撐那個大場面，是嫌熱鬧還不夠大嗎？

    這些事情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前一項沒有完結之前根本沒有必要開展下一步，要是連塔蘭朵斯的阿爾蒂爾都不能斬草除根的話，那么萊曼群島就始終存在一個致命的隱患。

    “你有信心說服那條人魚？”勒戈夫道，他不是沒見過那條人魚的人，當然知道這條傳說級的生物究竟有多難打交道。

    “沒信心，”依蘭達攤開手，“塔維爾一直對教廷簡直是充滿了仇恨，它連阿爾貝托都不想理，看到艾爾恨不得甩它一尾巴水……這樣的一個反社會人格的神奇生物，我還真預估不到它的反應?！?/br>
    “但是就算沒把握也得去，”依蘭達嘆了口氣，“沒有塔維爾，教皇是絕對不可能來塔蘭朵斯的?！?/br>
    想到之前和艾爾曾經(jīng)提到的時間差，依蘭達和勒戈夫加快速度趕回了塔蘭朵思。

    可這一次，他們的船卻在港口被攔了下來。

    不同于之前在科金博時聽那些來往商船興致高昂的聊天所提到的塔蘭朵思，比起之前科金博的閑適和放蕩，塔蘭朵斯的氣氛已經(jīng)變得徹底的繃緊了。

    這座大陸聞名的銷金窟現(xiàn)在簡直就像是一個把自己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表看起來保守而端方，實際內(nèi)里還不知道藏了怎樣的污濁。

    夢魘號遭受了極為嚴格的盤查，眾人在警惕之余，發(fā)現(xiàn)有不少跟他們同樣苦逼的商船，應該說……只要不是阿爾蒂爾的船隊護送來的商船都遭受了嚴格的盤查。

    既然不是單獨的針對，那也就讓人放心了。

    眾人將自己的船只喬裝打扮了一番，然后一群人大搖大擺地以科金博的通行證進入了塔蘭朵思。

    這其實也是西涅斯公爵和路易莎王后之間不成文的約定，他們都把塔蘭朵思視為自己的禁臠，而且路易莎只是為了求財，又不是為了斷自己的財路，難道還真有把人往科金博趕的道理？

    他們之間從來都對對方手中擁有的東西虎視眈眈，從不曾想過魚死網(wǎng)破。

    依蘭達倒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成了這么香噴噴的肥rou，她一回到塔蘭朵思，還沒來得及去找艾爾就被人給截了胡。

    西涅斯公爵安排的人倒是提前找到了變裝后的依蘭達，可沒想到本來因為人紅是非多所以不太露面的居伊喬裝打扮后親自出現(xiàn)在了塔蘭朵思港口，也不知道他打哪來的消息……西涅斯沒想到居伊竟然這么不講道義，憑著自己和依蘭達的私交前來搶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跟著居伊走了，簡直要捶胸頓足。

    等到上了馬車之后，居伊伸手摘掉遮擋容貌的兜帽，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總算沒讓人搶了先。”

    依蘭達看到居伊倒是心情不錯，笑瞇瞇道，“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金色的長發(fā)傾斜而下，居伊隨意活動了一下脖頸，湛藍的眸子看了過來，“你不知道？”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以來居伊的身高拔高了不少，這一下倒是真正的比依蘭達高了半個頭了……更別說在塔蘭朵思的宮廷熏陶之下那種完全不同于艾爾的病態(tài)貴氣。

    “知道什么？”依蘭達有些詫異地上下打量了片刻小少爺，訝異于他的變化。

    “科拉爾西萊斯……”居伊完全不憚于表現(xiàn)出自己的冷嘲熱諷，“這位可是親自來了塔蘭朵思，督促艾爾主教把你給賣了?！?/br>
    依蘭達：“？？？”

    居伊在外面并不想多談這件事，等回到了他自己的莊園之后，這位新晉的大紅人才總算開了口。

    “西萊斯大主教也悄悄來了塔蘭朵思，艾爾和西涅斯打算除掉路易莎王后，讓我去給她下毒?！?/br>
    依蘭達倒是不意外西涅斯他們會把主意動到居伊頭上，畢竟從任何角度來說，這都是最簡單的方法。

    “又是下毒……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女海盜聳了聳肩，“她當時怎么弄死愛德華三世的，現(xiàn)在自己就會遇到什么，從這個角度來看，我總還算相信主還不算太偏頗?！?/br>
    當然，絕大多數(shù)時候那位號稱全知全能的存在都會選擇性眼盲，不過……因為他讓艾爾和自己相遇，所以絕大多數(shù)的瞎也不是不能忍。

    居伊瞥了她一眼，“你不問為什么我會答應？這件事情對我可沒什么好處。”

    “真要我直接說出來？”依蘭達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搶班□□的事情，當然還是速戰(zhàn)速決比較好，你那位父親看起來一時半會還沒做好決定，如果一旦阿爾蒂爾倒了，你母親身后的勢力支持煙消云散，只怕他就會更不待見你了?！?/br>
    “說的好像他現(xiàn)在對我就有多偏頗一樣，”居伊嗤道，“現(xiàn)在反正無論克魯斯和我誰取得勝利，對他都不會有任何影響?！?/br>
    他的那位父親，看起來深情款款，可是卻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投入過感情，所有的所謂感情，歸根到底都可以放在利益頭上，就連他這個所謂飽受寵愛的幼子，都不過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干脆和西涅斯合作？”依蘭達話鋒一轉，“我想，納瓦拉和比爾薩斯之間的內(nèi)部合作航線應該是相當具有合作性的，畢竟這個是完全的兩利……”

    順帶還能排除異己。

    其實這段時間科金博和比爾薩斯的改裝趨勢已經(jīng)足夠說明了這一點，接下來恐怕要做的，就是清楚這條黃金航線上的海盜。

    魯克已經(jīng)被清掃掉了，那么現(xiàn)在這條航線上最大的海盜頭子就是依蘭達和孔塞林，連她都這么說，那背后的意義就相當可觀了。

    居伊狐疑地看了依蘭達一眼，“難道你拿下萊曼群島還有什么不滿意？你還想做什么？”

    依蘭達突然靠近了他，居伊下意識呼吸一窒，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只見依蘭達伸手捏了捏居伊小少爺?shù)哪?，嫌棄道，“手感沒以前好了?！?/br>
    居伊：“……”

    看到居伊簡直是滿臉嫌棄可還硬要強忍著待在她面前的別扭神情，依蘭達忍不住笑了。

    “不逗你了，這么跟你說吧，你好好的跟西涅斯合作，別鬧脾氣。你們倆以后肯定還會有長久的合作，路易莎眼界太窄，不是個能成事的人……萊曼群島那邊你那個好叔叔在幫你盯著，吃不了虧的。”

    “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你能說服他，”居伊感慨道，“埃米爾對阿爾蒂爾的感情不可謂不深，雖然他在幫我，但是實際上很多時候還是在以阿爾蒂爾為主，你知道的……他在阿爾蒂爾當中的地位并不低。”

    “大概野心占據(jù)了上風，”依蘭達笑了笑，“阿爾蒂爾他歸根到底不過就是個管事的，但是在萊曼群島……他可以決定一個中轉點的未來?！?/br>
    居伊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對，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你不參與萊曼群島的管理？是埃米爾這么做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別把我當做被埃米爾欺凌的小可憐，”依蘭達大笑了起來，“我雖然不參與管理，但是有分成。再說了，我在上面當然有人，我那些水手們以后還打算在那養(yǎng)老呢。”

    “只不過，”她笑道，“我以后可能會打算去別的地方看看，順便開辟新航線，所以……到時候萊曼群島還要拜托你多關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