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不是還沒給嗎！”

    鄭若希抬眸和她對峙，“錢可以給你，但以后你不能隨意過來找我，并且——不準(zhǔn)找周淮安。”

    ☆、第02章 破曉

    寒冬的傍晚時分，街道稍嫌寂靜而冷清。 臨街的餐廳卻漸漸熱鬧起來，室內(nèi)散發(fā)懶洋洋的溫暖，躲在墻角的花貓慢悠悠地舔爪子。

    鄭若?？看岸罩瓬?zé)岬目Х?，神思不明地望向窗外。夜色越發(fā)黑濃，玻璃窗映著一抹淡薄的身影。

    “你畢業(yè)后的兩年都做全職太太？抱歉……我們需要有工作經(jīng)驗的?！?/br>
    “給你機會？在你之前應(yīng)聘的都是大學(xué)畢業(yè)，她們比你年輕又有經(jīng)驗，憑什么比你機會呢？”

    “鄭小姐，很抱歉，你不合適……”

    那些話就像在玻璃窗上刮擦著，尖銳刺耳的聲音無孔不入地驚擾她的思緒。大學(xué)時代，鄭若希曾獲得全額獎學(xué)金留學(xué)的機會，然而為了嫁給周淮安，她毅然放棄了。后來為了討好周淮安，她更是一心一思地做他的全職太太。

    她像一只妄想成為蝴蝶的蛹，作繭自縛又被一點點地侵蝕，最后遍體鱗傷。斷了她前程的人從來都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這也難怪徐淑嫻罵她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也混不出個樣子來，婚姻又?jǐn)〗o丈夫初戀的廢物……

    “小心——”

    鄭若希聽到源自隔壁餐桌的驚呼聲，隨即小腿處被狠狠燙了下。她忙拿餐巾紙擦拭，然而最糟糕的卻是她放在桌面的簡歷被浸透了。

    鄭若希瞥見一個涵養(yǎng)氣質(zhì)都無可挑剔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問：“很抱歉，你有沒有被傷到？”隨即她喚來她的孩子向鄭若希道歉。

    她的孩子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眉清目秀，這個年齡的孩子正處于叛逆期，她撇了撇嘴，漫不經(jīng)心卻有板有眼地跟鄭若希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打翻了你的杯子，咖啡倒在你的衣服上，也許你被燙傷了，但我媽會賠你咖啡錢和洗衣服的錢，請你不要拒絕。”

    這道歉的話孩子氣又帶著些世俗，還真的獨樹一幟。

    涵養(yǎng)好氣質(zhì)佳的女人吩咐她女兒，“清越，你先去車?yán)锏任??！彪m然她的表情淡淡的，但鄭若希還是捕捉到她輕皺的那下眉頭不自覺外露的嚴(yán)厲。

    鄭若希略微笑了笑，“我沒燙傷，這事就算了吧?！?/br>
    她面前的女人也笑了下，“這樣吧，你的咖啡我請你?！彼哪抗饴舆^鄭若希的簡歷，順手拿起來，簡略看了看她的學(xué)歷。

    “你在找工作？”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鄭若希，“或者我可以給你個工作的機會?！彼蝗菥芙^地從名片夾里抽出一張名片，遞到鄭若希面前，“如果你有需要——”

    鄭若?？戳丝茨菑埫捖t意集團業(yè)務(wù)總經(jīng)理。

    “你盡管來找我。”

    次日。

    鄭若希仰望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重重地吐了口氣，或許從今往后她也能站在這里某幢高樓里，成為那些朝九晚五的普通公司職員。

    “你好，請問蕭總在嗎？”

    前臺的接待員打量她一眼，微笑，“您跟蕭總約好了嗎？”

    鄭若希想了想，點頭道：“約好了?！?/br>
    “請問您怎么稱呼？”

    “我姓鄭?！?/br>
    接待員說了聲“稍等”后就給蕭曼君的秘書撥打座機，“李姐，有位姓鄭的小姐來找蕭總……好的，我明白了?！?/br>
    “蕭總在開會，李秘書說讓你到招待室等。”接待員說著又露了個禮貌性的微笑，并給鄭若希說了樓層數(shù)。

    夕陽余光從墻角漸漸褪去，遠(yuǎn)遠(yuǎn)望去，天空一片深紅色的云靄，最后一抹斜陽終消失在地平線，鄭若希從窗口望出去就是這樣的景色。

    那位李秘書說等十分鐘，但她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鄭若希看了下腕表，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恰好在轉(zhuǎn)身的瞬間瞥到玻璃門外領(lǐng)著秘書經(jīng)過的蕭曼君。

    “蕭總——”

    蕭曼君聞聲停了下來，回頭看到背后喊住她的人正是那天在餐廳偶遇的……她叫什么名字來著？

    她瞇起眼睛，牽動嘴角露出稍縱即逝的笑，“你還在這等我？李秘書沒轉(zhuǎn)達(dá)我讓你今天先回去的話？”

    鄭若希抬眸望向面無表情的李秘書，她還沒深究李秘書為什么要這樣做時，又聽到蕭曼君說：“你跟我來吧?！?/br>
    蕭曼君往前走了幾步才察覺她沒跟上來，她回眸盯住她問：“如果你來找我是想獲得份工作，那么你現(xiàn)在最好就跟著我?！闭f完她抬起腳步繼續(xù)往外走，這次她不再管鄭若希有沒有跟上來。

    鄭若?？粗堑腊谅谋秤?，遲疑了下，最終還是跟緊她。

    “你叫什么名字？”

    “鄭若希?！?/br>
    “有駕駛證嗎？”

    “有。”

    蕭曼君從公文包里掏出串奧迪車鑰匙遞到她面前，“拿著，待會你來開車?！?/br>
    鄭若希緘默著沒接。

    蕭曼君眉眼有些冷，“你以為我會帶你去哪里？”她睨視鄭若希，輕笑了下，一絲婉轉(zhuǎn)的微笑揉不入嚴(yán)厲的氣度，“我女兒讀初中，我想給她找個英語輔導(dǎo)老師。”

    僅此而已。

    鄭若希猛地捏緊了指尖，心中百轉(zhuǎn)千回，瞧著那串車鑰匙眉梢蹩起，似是思考什么艱難的決定。

    蕭曼君見她神色猶豫，不禁冷笑，“你以為我說給你份工作是什么工作？秘書？辦公室職員？在我的規(guī)章制度里就沒有走后門的說法，想在這里工作必須光明正大地應(yīng)聘進(jìn)來，但以你的資歷——你認(rèn)為你夠格嗎？”

    鄭若希仍然不吭聲。

    蕭曼君搖頭，“你不愿意，那就……”

    “輔導(dǎo)老師的工資你能給多少？”鄭若希悶了半天，問了這么直白實際的一句，倒讓蕭曼君有些意外，她瞟了鄭若希一眼，“4千?！?/br>
    自此，鄭若希成了蕭曼君女兒的輔導(dǎo)老師。

    她除了輔導(dǎo)蕭清越的英語課程，偶爾替蕭曼君開車做兼職司機，接送蕭清越上學(xué)。

    這樣磨合了段時間，鄭若希慢慢摸清了蕭曼君的脾氣，她這人各方面都很嚴(yán)格，要求高，并十分注重時間觀念。蕭曼君完全拿她管理公司職員的那套對待鄭若希，一切按她訂的規(guī)矩行事，多做事少說話，做得好會給些獎金，做得不好會扣工資。

    鄭若希唯有更盡心盡力地替她做事，被她磨礪得性子也越發(fā)沉穩(wěn)。連一向挑剔的蕭曼君也再挑不出她的錯處。

    這一天，鄭若希照常來到蕭家別墅為蕭清越補習(xí)。

    “你上周的試卷發(fā)下來了嗎？給我看看你做得怎么樣?！编嵢粝＝舆^蕭清越不情不愿遞來的英語考卷。

    她用鋼筆圈了圈其中的一道選擇題，“haveyoueal?這題為什么用a不用the呢。the是表示特指的，a則表示泛指，這里的意思是說femal有很多，不止一個，你有沒有聽說過某個，非特指，所以用a不用the?！?/br>
    鄭若希又看了看蕭清越的英語試卷，她的英語語法不夠嚴(yán)謹(jǐn)牢固，受口語話習(xí)慣影響沒完全掌握語法規(guī)則。

    “你這120分的考卷只拿了82分，僅僅達(dá)到合格線。除了學(xué)校布置的練習(xí)題，我會加強對你的語法訓(xùn)練，你今天把這兩張試題都做了?！?/br>
    蕭清越不太樂意地翻著那兩張試卷，看著滿滿的試題，她一個瞬間就粗暴地將試卷扔到鄭若希處，“做做做，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試卷，你還老是叫我做試卷，你煩不煩??？你知不知道我的課程安排得有多滿？我實在受夠你了！以后凡是我做不完或者不想做的試卷，你都幫我做了?！?/br>
    她頤指氣使，“現(xiàn)在你把試卷撿起來，幫我做了?！笔捛逶较肓讼胗盅a充道：“還有，我媽那邊你要配合我，不準(zhǔn)你打小報告?！?/br>
    鄭若希被她的言論行為氣笑了，“蕭總請我來這里是做你的輔導(dǎo)老師，不是來替你做作業(yè)的?！?/br>
    蕭清越不以為然地冷哼，“這有什么區(qū)別呢？之前那些輔導(dǎo)老師都這樣做?！彼龑W(xué)著蕭曼君板著臉說話：“你敢不聽我的話，我就跟我媽說你上課講得太深奧，我根本聽不懂你上課所以考試才考得這么差?！闭f到這里她得意地笑，“如果我這樣做，你猜我媽會怎么看你？會不會辭退了你？”

    鄭若希皺眉，看著眼前這個才十三歲的女孩，沒想到蕭清越小少年紀(jì)就學(xué)會了威脅利誘。她義正辭嚴(yán)道：“事實勝于雄辯。你要顛倒黑白想這樣跟你媽說，你就這么說吧。如果你媽偏聽偏信你，并為此解雇我，那么我也無話可話?！?/br>
    這話才說完她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蕭清越緊張地看著她，怕這電話是蕭曼君打來的，更怕鄭若希率先告狀。

    “喂——”

    “小希，我跟你說件好事！你張姨要給你介紹個對象，那男的我見過了，各方面的條件都非常好……”

    鄭若希抿著唇，又瞥了瞥眼巴巴盯住她這邊瞧的蕭清越，頓時覺得好笑，這模樣哪里還有剛才的盛氣凌人。

    蕭清越壓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問：“鄭老師，誰……誰打來的電話？”

    鄭若希將手機放在桌上，斜著瞟了蕭清越一眼，“把你扔掉的試卷撿起來?！睂Ψ讲粸樗鶆拥乇牬笱劬Φ伤?。

    一向無法無天的蕭清越還沒來及得張牙舞爪，鄭若希望向墻壁掛鐘，“蕭總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她好像又記起什么似的，扭頭看蕭清越，“她昨天還跟我說要談?wù)勀愕膶W(xué)習(xí)呢?！?/br>
    她心情絕佳地用指尖敲桌面，輕微偏頭真誠地說：“你猜我會跟她說些什么話？又會不會相信我呢？”

    蕭清越就像只泄氣的皮球，乖乖地?fù)炱鹪嚲怼?/br>
    鄭若希擱在桌面的那支手機還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徐淑嫻的聲音，她實在聽不下去，拿起手機——“我現(xiàn)在沒這方面的想法，這事以后再說?！?/br>
    她以為掛斷了電話，這事就算完了，但是——二月即將結(jié)束之時，鄭若希又見到了徐淑嫻，這回她還帶來了個男人。

    ☆、第04章 結(jié)緣

    鄭若希做輔導(dǎo)老師也有段時間了。

    這天，她和往常一樣輔導(dǎo)蕭清越的英語，然后向蕭曼君匯報。燈火通明的書房里，蕭曼君坐在大班椅上，她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示意鄭若希坐下來說話。

    “鄭小姐給清越輔導(dǎo)了一段時間，她的英語成績也有所提高，真的辛苦你了?！笔捖幌滩坏卣f了這么一句客套話，令鄭若希著實有些錯愕。

    她抬起頭看蕭曼君，謙虛地笑笑，“蕭總客氣了……”

    蕭曼君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到她面前，“這是你這個月的薪酬。”

    鄭若?？粗莻€工資袋遲疑了會，但還是伸手接過了，她露出一個疑惑的笑容，“距離月底還有好幾天，蕭總怎么提前給薪資？”

    書桌后方的蕭曼君臉上的表情沉默了一瞬，幾不可聞地低嘆了聲，聽起來就像是nongnong的哀怨，“我前夫要送清越到國外讀書?！彼氖种父采项~頭，“你的輔導(dǎo)工作也到此為止?！?/br>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编嵢粝Ｄ笾べY袋扭頭掃了她一眼，漠然地問：“這幾天我還需要來嗎？”

    “你看情況吧?！笔捖唤?jīng)心地應(yīng)了聲，從她話中的口吻聽來，其實她的意思是鄭若?？蓙砜刹粊淼模吘惯@輔導(dǎo)的工作只是臨時性的，總有一天要結(jié)束。

    鄭若希抬起眼真誠地看著她，“清越下周準(zhǔn)備考試，這幾天我都會來替她補習(xí)?！?/br>
    “我最欣賞有始有終的年輕人?！笔捖鍦\地笑了笑，“這樣吧，這幾天你邊找工作邊輔導(dǎo)清越的英語，找到合適的跟我說一聲就可以不用再來了?！笔捖膊贿^四頭出頭，卻一口一個年輕人地叫鄭若希，言談中保持著距離，又讓人感到自然親和。

    就這樣過了幾天，蕭曼君又主動來找鄭若希，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阏业焦ぷ髁藛幔俊彼匦α讼?，“我有個朋友想招助理，你可以去試試，當(dāng)然了，雖說我把你介紹給他，但用不用你還得他說了算?！?/br>
    鄭若希垂下眼，“謝謝蕭總的提攜?！?/br>
    蕭曼君擺了擺手，“你先別謝我，那只是家小公司，發(fā)展空間不太，不過呢，倒是能給你磨練一下?！?/br>
    這只是一家小型私企，老板姓徐，年近五十，兒女都移民國外，他經(jīng)營這公司也只作消遣，主要接建筑設(shè)計的生意，不虧本也沒多少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