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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時烏衣在線閱讀 - 第79節(jié)

第79節(jié)

    所有人一面醉心聽著琴,一面防備著這酒具落到自己面前,桓瑾之見謝泓身前側(cè)身站著一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發(fā)苦。

    巫蘅瞪著眼睛看到這只青花玄觴隨著水飄到了自己面前,正滿心希冀它飄過去,也就在這時,琴聲錚錚,戛然而止,杳然無聲。

    四下皆寂。

    巫蘅不可置信地望著上游那個男人的背影,他紋風(fēng)不動,端謹?shù)乇乘坪醪辉肋@酒杯方才就停在她的面前。

    而左側(cè)的桓瑾之已經(jīng)將它自水里取出來了,巫蘅怔忡之際,他倒了酒長身而起,“這位小郎君羞于辭令,不妨我代他飲這杯酒,賦一首詩?!?/br>
    謝泓唇角微挑,微笑透著幾分浮云般的漫不經(jīng)意。

    事出突然,不待眾人答話,桓瑾之已一飲而盡,這杯清酒入肚之后,他當即朗聲吟了一首。

    桓瑾之是倚馬千言之人,他的詩作能到公認絕妙的地步,比起七步成詩的曹子建也不遑多讓。

    他出手替巫蘅解圍,旁人也沒說半個不是,笑過便是了。

    巫蘅感激桓瑾之出手相助,對她盈盈點頭?;歌畤@息,卻沒有多說話。

    酒觴又被擲下,謝泓的琴音又起,巫蘅心道上次定是偶然,她屏息凝神,等著酒觴停在自己前頭,或者流下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巫蘅緊張萬分地看著酒觴時,它竟然趁著琴音停歇時又一次落在了自己眼前!

    巫蘅呆若木雞。

    這次卻又是桓瑾之飛快地取酒,替她再度解圍了。他的詩精妙,意境廣遠,還是沒有人說半個不是。

    不遠處一個謝氏部曲,拿手肘捅了捅另一個,咋舌問道:“你說,咱們這郎君,他到底是與巫蘅過不去,還是與桓瑾之過不去?”

    另一人聳肩作無奈狀:“我看是兼而有之?!?/br>
    兩人不厚道地偷笑良久。

    沒想到今日卻似撞了邪祟,次次琴音停止時,酒杯都落在自己跟前?;歌袢找押鹊妹嫔t,平時里俊雅清逸的一個人,此時卻綺麗生艷了起來。

    老人也不說話,一個人默默飲酒,絲毫沒有為巫蘅打抱不平的意思。

    也對,謝泓才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弟子,可不像自己這個半道撿來的。

    這一次琴聲才不疾不徐地奏起,巫蘅忽然起身叱道:“你為何刁難我?”

    她竟是當著眾人之面言之咄咄指責(zé)謝泓了?這個小郎當真膽大妄為,初生牛犢無所畏懼。

    即便名士,這時也不由得偏頭側(cè)耳,多了無數(shù)興致。

    謝泓的琴聲驟然而止,他沒有說話。巫蘅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又急又窘,她是真沒想到謝泓竟然小家子氣到了這種地步,睚眥必報,故意提那法子當眾給自己難堪。

    過了一會兒,謝泓才悠然起身,琴被人抱起退到一旁,他轉(zhuǎn)身來,隔著中間的十數(shù)人,對巫蘅淡淡地說道:“你既然不喜,我離去便是?!?/br>
    他轉(zhuǎn)身離去,竟然真沒有再多停留。隨著他這一走,身后帶來的幾個部曲也走了個干凈。

    場面頓時清凈了許多。

    巫蘅的腳才往他邁了半步,又生生地收攏了并在一起。咬咬牙坐了回來,一旁的老人失笑道:“我這徒兒就是如此不通情理,你莫與他一般見識。”

    再遲鈍巫蘅也聽得出老人話里的忍笑意味,氣得差點拂袖離席。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被誆上了賊船,這種感覺異常強烈。

    蘭亭之外,一駕停留已久的馬車,正安靜地豎著幾道影兒,兩側(cè)都是宮裝打扮的婢女。守著車中的人,也不知是何來頭。

    日頭漸漸升了起來,樹林陰翳,禽聲上下,巫蘅嫌久坐著筋絡(luò)不通,她再也沒了那個興致與這些人作賦,她原本只是來湊個熱鬧,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謝泓方才說的那話,實在讓她……心神不寧。

    “師父,我去外頭走走?!?/br>
    “也可,早些歸來?!?/br>
    巫蘅點頭,沿著溪水往上走,身后的人又開始新的流觴之戲,誰的辭賦吟得華麗婉轉(zhuǎn),像繁華初綻,像煙水逐生,但是她只看到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這是方才謝泓所坐之處,她腳下這條素凈的絲綃,應(yīng)當是他遺落于此的。

    她皺了皺眉頭,疑惑地彎腰拾了起來。

    桓瑾之默不出聲地留意著她的背影,巫蘅似乎從地上拾起了什么,沒過片刻,便驚慌地往謝泓離開的方向狂奔追逐而去……

    他自失地回神,垂下眼低聲嘆息。

    老人眼光轉(zhuǎn)了轉(zhuǎn),也不說什么話,臉上一派了然得逞的笑意。

    ☆、只如初見

    巫蘅追著出去, 跟了老遠才發(fā)現(xiàn)溪澗陰面謝氏的馬車, 但是巫蘅才走近,一柄長劍陡然橫在眼前, 原來是謝同。

    對方面冷如冰,她皺了皺眉, 把手里的絲綃抽出來, 指尖翻開一片暈血的紅跡, “這是怎么回事?”

    她的語氣不掩焦急, 謝同卻冷冷一哼, “如你所見。”

    其實細想來,謝泓曾有過以動物血騙人的劣跡,但不知怎么了,巫蘅方才拾起這塊絲絹時全然忘了還有這回事,她的聲音顫了起來, “他受傷了,是也不是?”

    “郎君受傷, 你在意么?”

    謝同的神色和口吻都太冷漠太不屑,巫蘅心跳七上八下, 咬著唇道:“怎么傷的?”

    “怎么傷的?”謝同宛如聽到了一個笑話, 冰涼的哂意讓巫蘅的心驟然一沉。

    “去年入秋,我們的船沿長江往西, 中途遇到了河匪,他們用流矢招待我們。郎君當時就在船頭?!敝x同撤回劍鞘,似乎看不到巫蘅微紅的雙眸, 揚唇冰冷地笑著,“你猜怎么著,那群匪寇的船上綁了一個婦人,與你的身形容貌有七分相似,郎君一時失神,被流箭射中,墮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