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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時烏衣在線閱讀 - 第121節(jié)

第121節(jié)

    白袖下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緩緩地移上她的面龐,聲音顫抖,謝同想勸慰他,只聽到一聲沉喝,“出去!”

    “敬諾?!?/br>
    屋內(nèi)只剩下了他和巫蘅兩個人。

    還要怎么確認(rèn)?

    他還沒有走近,那一縷熟悉的蘭香已經(jīng)如此清晰,舊時的馥郁,熟悉到令人惶恐不安。

    他捧住她的臉頰,淚水一滴滴淌落。

    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相遇,絕沒有哪一種會是眼前這樣,他生,她死,永無相認(rèn)之期。如果是這樣,他寧愿不知道,寧愿不知道……

    年少的一個執(zhí)念,在掌心一寸寸化為齏粉,在指縫之間絕情流走。

    他為她披上自己的白裳,他讓她干干凈凈、無牽無掛而去。

    傍晚時分,一個部曲在后院中找到了一個木篋,里頭工工整整地?cái)[了幾本書,里頭只有一行行題字。是她的字跡,骨感消瘦,透著一股滄桑和灰敗,滿篇寫來道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巫蘅”二字。

    他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郎君……”謝同跟在他身邊多年,知道謝泓的秉性脾氣,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該從何勸起,最終只能說道,“人死,畢竟不能重來?!?/br>
    是啊,他與她之間,沒有重來,永遠(yuǎn)不能重來了。

    人死如燈滅。

    謝泓俯下身,將巫蘅的尸首抱入懷里,蒼白的眼色,漾起一抹清絕的笑,“你們走吧?!?/br>
    “我一個人在這里陪她?!?/br>
    他曾說過,再遇之時,他親口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也許是自己一廂情愿吧,經(jīng)歷這么多的磨折,她也許早已不再記得他,不再記得當(dāng)年有一個癡傻少年,為她絕弦至今,為她念念不忘至今,愛別離,求不得,至苦至痛。

    “你叫——阿蘅么?”他抱著她的臉頰,盡管那具身體已經(jīng)冷透。他笑起來,滿園的雪,一庭的飛花,干枯的丫杈將灰白的天撐開細(xì)長的裂口,他好像,再也看不清這個世間了。

    無路可躲。

    “阿蘅——”

    巫蘅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謝泓才恍然發(fā)覺原來自己的聲音都啞了。眸光是熟悉的哀慟,她駭了一跳,急急地俯下身抱住他,“怎么了?”

    他低聲道:“你還在?!?/br>
    “我永遠(yuǎn)在?!彼谒难酆熒蠝\淺地親吻,“阿泓。”

    這樣的溫情……她不知道,那一晚,他是哭著醒來的。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上一世,我的確是死在劉敬手上?!?/br>
    預(yù)料到了什么,在這句話說完之后,他抓住她的五指緊了一下,巫蘅全身一顫,她睜開眼道:“什么?”

    他張開手臂將她重重地?fù)霊牙铮瑸R起的水花沾濕了巫蘅的裙擺,她來不及去擰,只聽到他一字一頓的聲音,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開來:“你沒有聽錯。”

    他執(zhí)意要帶走巫蘅的尸首,自然和劉敬起了沖突,沖突后來演變得不可收拾,劉敬的一把刀就直直地砍在他的肩頭。那是第一次,他秉持著謝氏族人家風(fēng)被拋諸腦后,身邊沒有近身帶著一兵一卒,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他。

    他也不知道后來劉敬有了什么結(jié)局,但終歸謝同他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他不過是想知道,這一次的結(jié)局會不會有所不同,蒼天憐見,他賭對了,他贏了。對那個冥冥之中的安排,他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充滿了感激。

    她還在,一切都在,還可以挽回。

    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不是一個不能兌現(xiàn)的承諾,不是一場竹籃打水、黃粱夢醒,不是一無所有厭倦人間。

    “水涼了?!蔽邹恳艘徽扑?,驚訝地發(fā)覺原來溫度已經(jīng)漸漸褪去,無意識瞥見水下那具完整的軀體,白皙細(xì)膩,觸感如脂膏一般的溫滑,她不合時宜地臉紅了一下,“阿泓,你,你起來些!”

    “哦?!彼麘猩⒌貞?yīng)著,不待巫蘅反應(yīng),便撐著浴桶直直地站了起來。

    “……”

    ☆、來訪

    毫無預(yù)料的男色在眼前坦誠分明。

    巫蘅猝不及防, 臉色一紅, 泛出一層淡淡的蜜粉。她掐了掐他的手臂,低聲道:“還痛不痛?”

    “不痛了?!彼缌顺鰜怼?/br>
    巫蘅退了一步。

    這人無賴起來的時候, 誰也招架不住。巫蘅只是被他逼到角落里,暗暗忖度著, 他受這么重的傷怎么可能頃刻間功夫就好了, 他向來習(xí)慣將病痛都隱藏起來的。

    后來的事更加完全脫離了掌控……

    只記得自己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 原來她也可以, 柔軟似水, 而且終于毫無芥蒂。

    劉敬的那一掌下手雖然重,但謝泓當(dāng)時下意識讓了一個微妙的弧度,只是脫臼了,雖然傷上加傷,但徐公是個實(shí)打?qū)嵉男恿指呤? 這點(diǎn)外傷對他而言不算什么。

    燭花如凝露,巫蘅扶著酸脹的腰慢慢爬起來, 熹微的光在地面跳躍著,而昨晚某個不知饜足的男人正在專注地看著什么, 靠著一扇半開的窗, 背影蕭肅高華,她的心里蕩起一波甜蜜。

    “阿泓, 你在笑么?”她坐到他的對面。

    這幾日,難得見到他有真正開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