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剛下過一場雨，天有些涼，安玲瓏正看著婢女們給安佑臻和安步泰量尺寸做衣服，轉(zhuǎn)頭瞧見玉嬋匆匆忙忙走過來。玉嬋附在安玲瓏耳邊，說：“姜大人來了，就在小書房?！?/br>
    安玲瓏一愣：“哪個姜大人？”

    “姜南薰啊?！?/br>
    “姜南薰？呵，他來干什么？”管姜南薰叫“姜大人”，安玲瓏覺得別扭極了，就像看見兇悍的米男戴首飾一樣別扭。

    玉嬋不知道安玲瓏的想法，只回答：“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談?！?/br>
    “可有人發(fā)現(xiàn)？”

    “放心?！?/br>
    姜南薰從來都避免跟安玲瓏直接接觸，以免外人發(fā)現(xiàn)他們私下的關(guān)系。可姜南薰親自過府，一定有什么特別重要又沒法交代給別人傳達(dá)的話。

    書房里，姜南薰枯坐在小桌旁，手指因為焦急而不自覺的敲擊著桌面。見安玲瓏進(jìn)來，他猛地站了起來。

    姜南薰不是個急躁的人，所以安玲瓏覺察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她說：“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你急成這樣？你坐下慢慢說?！?/br>
    姜南薰說：“我再不著急，就得給你收尸了?！?/br>
    “至于這么嚴(yán)重？”

    “你聽我跟你說吧。今天早晨下了朝，我去御書房給陛下送今年官員監(jiān)察的條目。原本陛下看得好好的，可我正要退出去的時候，陛下把我叫住了，并問了我?guī)讉€問題?！?/br>
    “什么問題？”

    姜南薰換了個坐姿：“他先問我：‘秦晉兩軍大都督于冰宴在漠北一連打了三場大仗，大勝韃子，并在土剌河附近與韃子決戰(zhàn)，斬殺其首領(lǐng)、宗親、大臣共計百余人，斬草除根。姜愛卿以為，朕該怎么獎賞他？’你想想，不管于冰宴是什么功勞，武官的考核任免那是兵部負(fù)責(zé)的，跟御史臺、都察院甚至吏部都沒有關(guān)系，平白無故的，他問我干什么？”

    于冰宴建功的事，安玲瓏當(dāng)然知道，但她一直覺得，韃子只是突厥的一個分支，只會喊打喊殺，沒腦子沒志氣，也不成氣候，所以并不放在心上，當(dāng)然也就沒把于冰宴的功勞放在心上。若是于冰宴平了突厥，她沒準(zhǔn)才會關(guān)注一下。

    她好奇地問：“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只能說不在其位，不敢置喙?？删o接著，他說：‘就因為愛卿與此事無關(guān)，朕才問你。于冰宴是英王府走出來的將帥，年輕有為，將來必定是朝廷棟梁，所以朕覺得，要謹(jǐn)慎對待?！?/br>
    安玲瓏還是沒能抓住重點，問：“陛下問的也沒什么問題啊，你到底想說什么？”

    姜南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總說別人傻，現(xiàn)在終于也傻一回了！你想想，我在陛下看來，到底是什么人？一者，我是都察院的小小文官，跟這件事毫無關(guān)系，他為什么不去問兵部，問什么不直接問你？再者，外人都以為你我有仇，如果我真的跟你有仇，會怎么處理這件事？怎么回答陛下的提問？隨便幾句話，您老人家就薨了！”

    安玲瓏聳起眉尖，半晌，說：“你說的沒錯?！?/br>
    “于冰宴年紀(jì)輕輕就有了這樣的功勛，回來之后一定會封官加爵、開府建衙的。到時候把持兵權(quán)的，又是你英王府的人，就算陛下再偏向你，也會生出嫌隙?！?/br>
    安玲瓏問：“你是怎么回答陛下的？”

    姜南薰說：“幸好我反應(yīng)還算快，我說：‘無論將軍們出身何處，都是陛下的臣子，如何獎賞，當(dāng)然還是陛下說了算?！谑撬f：‘有一件事朕很好奇，當(dāng)初安迎海給愛卿送銀子，愛卿為什么沒有收？’我說：‘安迎海要求臣借英王擅自出京的事彈劾英王，臣認(rèn)為英王雖擅權(quán)，但事出有因，所以沒有上書彈劾，自然也沒收他的銀子?！?/br>
    安玲瓏說：“安迎海給你送錢的事我知道，送錢的人也是我故意放回京城的，當(dāng)時以為你會把錢受下，然后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誰知道你還挺實在。”

    姜南薰說：“我可不像季檀那么愛錢。”

    安玲瓏嗤笑一聲：“別趁機(jī)笑話別人，接著說?！?/br>
    “陛下問我：‘我記得你和英王有隙，為什么放棄那么好的機(jī)會？’我說：‘臣與英王的私人恩怨自會解決，但不該有損朝政。英王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臣若勾結(jié)安迎海彈劾英王，豈非不顧廉恥、有違仁義？’”

    “你可真會夸人，連帶把自己捧上了天?！?/br>
    “這不是重點！”姜南薰看著安玲瓏不正經(jīng)的樣子就來氣，“話都說到這兒了，也沒什么再說的必要，陛下就讓我退出去，可是我一抬頭，正巧撞上王炳福的老臉?！?/br>
    “嗯？又怎么了？”

    “王炳福的臉上有失望的表情?！?/br>
    “什么意思？”

    姜南薰朝安玲瓏又湊近了些：“我覺得，陛下之所以會問起來，難保不跟王炳福有關(guān)。你想，王炳福是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先皇后留給他的，日常起居，哪一個不是王炳福負(fù)責(zé)？所以陛下很容易受王炳福影響。你查查看，王炳福是不是受了周止什么好處?！?/br>
    安玲瓏揉了揉自己酸脹的額頭，說：“怪不得，怪不得前兩天，陛下派小太監(jiān)來問臻兒和泰兒的近況，還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宮，現(xiàn)在想起來，或許陛下覺得我權(quán)勢太大，已經(jīng)脫離了掌控?！?/br>
    “陛下竟然催促兩位小王爺回宮？你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

    安玲瓏長嘆一聲：“我能現(xiàn)在想起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br>
    “那你打算怎么辦？”

    “幸好，幸好陛下問的是你，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作為黃雀，你成功的救了身為蟬的我一命，算我命不該絕——還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

    “嗯……沒有了?！苯限拐f。有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他不想告訴安玲瓏。

    “那就多謝你了！下面的事，我得好好想想，千萬不能再出岔子了。”

    “王炳福你打算怎么處置？一擊不成，難保他下次不順利，你可得小心他?！?/br>
    安玲瓏說：“他雖危險，但也給我們發(fā)出了一個信號，那就是周止已經(jīng)黔驢技窮。你想，王炳福離陛下那么近，陛下又是個心思敏感的人，一個不慎就會把自己搭進(jìn)去，周止動用他，說明他真的沒辦法了。周止我可以不管了，王炳福嘛……”

    “你想收買他？”

    “我有那么多錢嗎？”

    “切，你可是王爺，親王！摳門！”

    “收拾個老太監(jiān)還要用錢？你把我看得太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