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ba九、揭傷教子兵戈起

    出了弘晏這樁事，書雪警鈴大震，將兒子媳婦全部召集到暢春園進(jìn)行突擊教育。

    先問兒子們：“誰有納側(cè)的心思趁這會兒說，暗度陳倉的事兒不許干！”

    從穆尼到弘昍都是一個想法：弘晏明說了，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呢！

    書雪漲了音調(diào)：“男子漢大丈夫敢想就得敢做！”

    眾人異口同聲：“兒子不敢！”

    回答的挺有喜感，書雪將視線轉(zhuǎn)向兒媳：“你們都給我睜大了眼睛，萬一被鉆了空子，別充著大度領(lǐng)新姨娘給我磕頭。”

    關(guān)曉等人樂得不行：“遵慈諭！”

    書雪重點關(guān)照張氏：“老六家的，我知道你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既然進(jìn)了王府大門就得按著我的規(guī)矩行事，七出里頭有一條‘不孝舅姑’，這條大過‘出嫁從夫’，永敘如敢胡鬧，你管不了盡可來回我，如果一味賢惠瞞著不報，全家都給我到大街上討飯去！”

    近墨者黑，嫁進(jìn)女權(quán)門第，誰敢指望受著“三從四德”熏陶長大的世家良女不往歪處長？五嫂說的是：自己個兒過的舒坦比什么不強(qiáng)？萬一引狼入室召進(jìn)個狐貍精來，自個兒失寵不打緊，子女的日子能好過的了？現(xiàn)成例子比著，隆科多的正室過得比豬狗還凄慘、堂堂嫡長子讓庶出的弟弟壓著抬不起頭來。退一步講，即使丈夫守禮，但大家都是女人，哪個不愿霸住丈夫多生兒子，將來傳下頂戴家私做個封君老太太？正妻嫡子變成人家的眼中釘，有千日打狼的沒有天天防狼的，一個疏忽就得后悔一輩子！攤上這樣的婆婆，做媳婦的實在是太幸福了。

    張氏挺著胸脯打包票：“嫡額娘放心，媳婦一定照管好我們爺?！?/br>
    書雪滿意地點點頭。

    這廂皇主召集媳婦大開誓師會議，那邊簡親王親去慰問挨了打的小兒子。

    門口撞見小太監(jiān)來給主子換藥，雅爾江阿接過托盤吩咐：“你去罷，世子這兒有我看著。”

    弘晏躺在床上瞎哼哼，聽到動靜還怨懟：“手腳這么慢，想疼死爺??！”

    雅爾江阿好氣又好笑，伸手拍了他一下，弘晏咧著嘴正待發(fā)作，轉(zhuǎn)頭一看后生生咽下肝火：“阿瑪？您怎么來了？”

    “翻過身去！”雅爾江阿指了指托盤，“你小子夠運道，你哥哥們傷著磕著都不用我來敷藥！”

    弘晏皺皺鼻子：“哥哥們都比兒子懂事，他們怎么會挨打！”

    “你這話說對了一半”雅爾江阿扒下兒子的里衣，“要說淘氣呢，你九哥是京城中拔了尖的頭一位，但有你jiejie在前面擋著他就顯不出來，你jiejie是無法無天的主兒，小時候有孝惠皇后和圣祖皇帝護(hù)著，你額娘不知道白生了多少回氣，真動狠打孩子尚屬頭一遭！”

    弘晏好奇地問：“阿瑪，額娘這般約束您——您不覺得委屈？”

    雅爾江阿笑道：“那阿瑪問你，這會子阿瑪納一房側(cè)福晉給你生個十一弟，以后專疼小兒子去，你委屈不委屈？”

    弘晏無話可說。

    雅爾江阿嘆了口氣：“人都是這樣，嚴(yán)以律人易、寬以待己易。我以前是不明白的，但你大哥、二哥、四哥都為妻妻妾妾的勾當(dāng)失掉性命，你三哥在這上頭栽了前程。終歸年輕了些，果真經(jīng)著喪子的苦楚你就知道你額娘的遠(yuǎn)見了！”

    弘晏怔怔地問：“阿瑪，額娘是不是還生兒子的氣？她都沒來看我?！?/br>
    雅爾江阿笑了：“你哥哥受了連累，現(xiàn)在被你額娘召到跟前挨敲打呢！”

    弘晏有些不好意思：“兒子也是和嬤嬤賭氣才去找額娘的?！?/br>
    說話間雅爾江阿已經(jīng)給弘晏上好了藥，直腰站起來：“等你大婚后我會上本奏請讓你襲爵，你得更進(jìn)益才好！”

    “阿瑪——”弘晏十分驚訝，“兒子還小——”

    雅爾江阿笑了笑：“你早歇著，我到前面看看。”

    晚膳后，書雪來看兒子，弘晏小有激動：“額娘，您不生氣了？”

    書雪沒說話，不顧弘晏掙扎將他的里衣扒下來，看見臀部結(jié)痂后方坐了回去：“還疼不疼？”

    弘晏忙回：“沒——就是不得勁兒！”

    書雪問道：“還委屈額娘打你？”

    弘晏搖搖頭：“額娘是為了兒子好！”

    書雪理了理弘晏的頭發(fā)：“你已經(jīng)長大成人，又是王府的世子，有些事兒不妨說給你知道，換做你哪個哥哥有納側(cè)的念頭，我許是訓(xùn)過就算，你不同，你娶的是富察氏的女兒！額娘虧欠他們家的只能由你來還！”

    “額娘是說——”弘晏猶豫著問，“雍正五年您曾嚴(yán)懲馬齊——”

    書雪冷笑道：“馬齊擅割疆土，若非牽扯人情世故家事國事裹在一處，斬了他都不為過！”

    “那您——”弘晏有些想不通。

    “你該聽說弘暾夫人守節(jié)的事兒了吧？”書雪低下頭，“弘暾并沒有死，額娘讓張岳帶他治病去了！”

    弘晏險些翻過身來。

    書雪隱去保全張家的初衷，大略敘述一遍后說：“單是為救弘暾也就不必虧心了，我還有別的用意，總之是坑害了富察氏的終身，你再三心兩意不能專情，額娘如何對得住富察氏的格格？”

    弘晏拉了書雪一下：“額娘，兒子明白的?！?/br>
    書雪忽問：“弘晏啊，在你心里額娘是怎么樣的人呢？”

    弘晏略不思索：“您聰慧、干練、有遠(yuǎn)見、心地慈善又明知大義！”

    “心地慈善！”書雪直直盯向兒子，“你七哥出生前，咱們后院掛名的側(cè)室有六人，加上有實無名的得有十多個，你可知道她們都到哪兒去了嗎？”

    “金姨娘在別院，其他人都病故了。”猛然間，弘晏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病故了？”書雪冷笑道，“除了你六哥的生母，她們?nèi)涝谖业氖稚?！?/br>
    弘晏萬分震駭：“額娘——”

    “做下這等事兒是傷陰鷙遭天譴的，但我不后悔，只要她們在我就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你們姊妹平安養(yǎng)大！”書雪失神地望著床帳，“弘晏，你不要小瞧女人的心思，做丫鬟時若立志當(dāng)二層主子，做了二層主子自然得隴望蜀，有了名分還想受寵愛，跟著盼生兒子，天下的母親俱是一般，都覺得自家孩子最好，哪會甘心因為一個‘庶’字認(rèn)命向正室嫡子彎腰？遠(yuǎn)處說有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近里講看你八哥過繼給王府的根由。我是不能給自己的兒女留下隱患的，沖這條，將來進(jìn)十八層地獄受拔舌之苦都心甘情愿?！?/br>
    “額娘——”弘晏紅了眼圈，“是兒子不懂事，兒子以后再不會了！”

    書雪給弘晏擦擦眼淚：“我不許你們兄弟納側(cè)，圖的就是將來不必在后院內(nèi)帷中動心力，說起來該是我對不住你阿瑪，打內(nèi)心講卻埋怨他當(dāng)年不能專情，你阿瑪是傻的？你都有疑問的事兒他心里就更清楚了！站在你阿瑪?shù)牧錾舷?，躺在枕邊的妻子是沾滿侍妾鮮血的劊子手，怕是不能輕易跨過這道坎兒去吧？”

    弘晏拉著書雪安慰：“額娘，這不是您的錯，阿瑪一定明白的。”

    “你愿意讓自己的孩子走不出后院的算計還是希望眼見著將來的妻子變成額娘一樣的人面蛇心？娥皇女英妻妾相和的情景只能在夢中見到，我相信你不能那般天真！”書雪站起來，“這些話本不該跟你講，當(dāng)娘的就是這樣，別管自己多骯臟多丑陋，永遠(yuǎn)希望兒女干干凈凈的長大，打個貼切的比方，你看園外的孔雀，從前面看和打后邊瞧決計是相反的樣子?！?/br>
    弘晏幾乎是一夜未眠，自今以后再未提過納側(cè)收妾的事兒。

    雍正九年剛過，雍正詔進(jìn)云貴廣總督鄂爾泰為保和殿大學(xué)士，當(dāng)值中樞兼管兵部事宜。

    鄂爾泰是鐵桿皇主黨中的鴿派代表，他的高升實質(zhì)上是二圣互相妥協(xié)的產(chǎn)物。

    沒出正月，準(zhǔn)部大將色布騰率兵六千侵?jǐn)_哈密塔勒納沁地區(qū)，被駐地清軍擊潰。書雪聞報后傳信蒙古諸部，擬定三月十八日出塞會盟。

    此次會盟與前番不同，書雪明令各旗簽丁，欲要仿效圣祖皇帝故事親征準(zhǔn)噶爾，以解漠北邊患之憂。

    噶爾丹策零聞訊大驚，急遣使臣求和納供，策棱親王進(jìn)諫：“噶爾丹悍勇，今既知罪，但求皇主觀其后效，師不輕動，敗則辱國，有損皇主威儀！”

    書雪笑道：“我為婦人，企圖開疆?dāng)U土之功？冒求沽名釣譽之名，噶爾丹表面孝敬，內(nèi)里并未服氣，否則豈敢屢犯西境，即允其和，亦當(dāng)挫其先鋒為良機(jī)！”

    策棱無法：“皇主圣明！

    書雪叱退使臣，約與準(zhǔn)部天山會戰(zhàn)。

    雍正似乎對書雪的舉動是存著支持態(tài)度的，專門傳諭軍機(jī)處：“皇主辛勞在外，所圖者不過社稷安寧，朕為一國之君，豈有避趨之理？然因瑣事雜務(wù)良多，無暇fenshen，且深知皇主之能，但留京城，靜候皇主捷訊，諸卿皆明天意，該當(dāng)秉行敕旨為要！”

    噶爾丹策零懊惱不已，只得厲兵秣馬，預(yù)備大戰(zhàn)。

    ☆、二九〇、巾幗豈獨韓夫人

    二九〇、巾幗豈獨韓夫人

    準(zhǔn)噶爾部對支著老虎架勢的玄女皇主還是存著七八分忌憚的，噶爾丹策零征調(diào)出七個萬人隊，預(yù)備同清軍決戰(zhàn)。

    書雪從京師出來時帶著一萬旗兵，加上漠南各旗、漠北四部的勁旅，合起來共有十萬精銳，按人頭算是占著優(yōu)勢的。

    噶爾丹策零不會真等清軍打到天山才會反擊，親率三軍奔襲漠北。

    花架子沒嚇住準(zhǔn)噶爾，書雪騎虎難下，只能慎重其事預(yù)備開戰(zhàn)。

    說“紙上談兵”都算抬舉皇主陛下的能耐，她定下調(diào)子后實際負(fù)責(zé)cao作的就是策棱親王和兩個女婿。

    策棱親王的意見是，準(zhǔn)部以騎兵為主力，機(jī)動性勝過己方，要預(yù)防敵軍突擊作戰(zhàn)。

    津布和岱欽均無異議，加上黑圖嘎，四人合擬伐準(zhǔn)方略。

    四月底，弘昍與表兄關(guān)祿、表弟榮效、軍機(jī)大臣張廷玉奉旨前來，隨行押著足撐大軍半年的糧草。

    書雪滿意雍正的配合，因笑道：“張卿雖佐樞機(jī)，實出文人之家，不畏辛勞親至苦寒之地，誠堪褒獎！”

    張廷玉躬身行禮：“臣不敢當(dāng)陛下褒獎，陛下貴為國主，巾幗未讓須眉，臣等委實汗顏！”

    書雪遂命犒賞押糧將士，張廷玉謝恩后介紹身后跟著的武官：“此為皇上欽點隨扈副將林赫大人，隨臣監(jiān)押糧草后亦供皇主差遣?！?/br>
    書雪看了林赫一眼，轉(zhuǎn)頭向弘昍笑道：“看年紀(jì)只與你七哥相仿，倒已經(jīng)有了二品的頂戴，可見是年輕有為！”

    林赫打千兒回話：“蒙皇主謬贊，奴才出身寒微，豈可與鳳駒并論！”

    書雪卻明白雍正把二人派來的用意：張廷玉是偏向帝黨的皇主姻親，把他□□決策層不易召來反感，雖是軍機(jī)大臣，于行軍細(xì)務(wù)有待諳熟，故而配上武將作副手，實在是用心良苦。

    不管怎么說，皇帝是給了皇主面子的，皇主豈好拿捏著不受好意？因命林赫：“你與張大人皆留軍前，受策棱親王節(jié)制參決軍務(wù)。”

    策棱三人也不是傻的，對雍正的想法心知肚明：皇帝是插釘子來了。

    說到底，大清朝的月亮在蒙古地界遠(yuǎn)比太陽耀眼，策棱壓根不把林赫二人放在心上，還似前番定好的方針布置行軍事宜。

    策棱統(tǒng)帥中軍五萬、津布與岱欽各領(lǐng)兩萬偏師護(hù)衛(wèi)側(cè)翼。

    林赫請命上陣，策棱大手一揮：“扈衛(wèi)皇主，亦為要緊大事！“

    “奴才遵命！”林赫拱手退下。

    書雪瞇瞇眼：這個林赫——

    弘昍一看沒自己的事兒，登時急了：“王爺，我——我呢——”

    書雪喝道：“大帥派領(lǐng)行軍要事，哪有你插嘴的余地，還不退下！”

    弘昍只得告罪，關(guān)祿、榮效也不敢上前討罵。

    策棱松了一口氣，真要把皇主的兒子派上陣，萬一有個好歹，自己拿什么去陪？

    豈不知前線的形勢遠(yuǎn)遠(yuǎn)優(yōu)勝后方。

    噶爾丹策零與大策凌敦多布統(tǒng)中軍四萬與策棱對峙，小策凌敦多布成功繞過清軍所有布防，率三萬輕騎精銳直插皇主大營駐地額爾德尼昭。

    等書雪接到消息，敵軍已在五十里開外，周圍只有不到萬人的護(hù)衛(wèi)營。

    在這個當(dāng)口上，內(nèi)部平生變故，被隔離后營的林赫突然發(fā)難，率千人隨屬沖擊御帳。

    除了弘昍三人，書雪跟前只有黒圖嘎和哈日巴日在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