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包間柔和的燈光以及暖色調(diào)的裝潢，使得氣氛暖和了不少。兩個人即使沉默著不說話，也不顯得十分尷尬。

    劉徵終于站起來，走過去秦海峻身邊的位置坐下。

    讓人煩惱的是，秦海峻馬上起來換位置，坐得遠(yuǎn)遠(yuǎn)地。

    “……”這番孩子氣的動作，令劉徵哭笑不得。

    但是他沒說什么，再次站起來，去到秦海峻身邊。同時眼明手快地拉著他，不讓他離開。

    “坐著?！眲⑨缯f，強(qiáng)勢把秦海峻摁在椅子上：“你有完沒完，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br>
    秦海峻偏開頭，透著一股懶得跟他說話的味兒。

    “你這樣很幼稚?！眲⑨绾眯τ譄o奈，抬手捏捏他的臉頰。

    “滾！”秦海峻立刻瞪他。

    “我們好好說話，好不好？”劉徵拿他沒轍，連說話都不敢太輕佻，生怕他產(chǎn)生逆反心理。

    “沒什么好說?！鼻睾＞崎_了眼，本來打算沉默到底的，但是劉徵就在面前，看到這個人，他還是忍不住滿心怨言：“以前是我眼瞎，看上你這么可惡的人……”

    “現(xiàn)在眼睛就不瞎了？”劉徵板正他的臉：“我看看我看看，哪里不瞎了？”雙手捧著少年的雙頰，劉徵裝模作樣地端詳起來，嘖嘖說：“還是那么可愛，不愧是我?！?/br>
    秦海峻馬上呸他一臉，心里火燒火燎，又氣又痛，別提多復(fù)雜了。

    “你滾！別跟我說話！”他用力推搡著劉徵，反應(yīng)很激烈地罵著劉徵：“死變態(tài)！惡心自戀狂，你有??！”

    “你這不是在罵你自己嗎，你喜歡上我是不是也有病？也是變態(tài)？”劉徵笑笑，在等秦海峻炸毛。

    秦海峻果然瞪著他說：“如果你一早告訴我，我絕不會喜歡上你。”

    劉徵點(diǎn)頭說：“我也很后悔，應(yīng)該一早就告訴你，免得你要死要活。”

    氣得秦海峻馬上對他動手，什么都不想說了，只想打死這個讓人牙癢癢的王八蛋混賬男人！

    “嘶嘶……”劉徵不敢還手，只好忍著疼，被秦海峻打得滿頭包。

    在氣頭上的秦海峻，打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劉徵不反抗，一直在忍受。

    他停下手來，既不想打劉徵也不想跟劉徵說話。

    “小峻，我今天晚上來找你，是真的想跟你認(rèn)真談一下?！眲⑨缣终砹鑱y的頭發(fā)，順便呼著氣說：“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不希望鬧得太僵。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我心目中是世界上最親密最重要的人?！?/br>
    試問，還有誰比他們之間的羈絆更深？關(guān)系更親密？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秦海峻撇開頭，隱忍地說：“你明知道我喜歡你?！?/br>
    “所以啊?！眲⑨绨阉哪橁^來，正對著自己：“我今晚就是來問你，你還不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在知道彼此就是同一個人的情況下，他是否能跨越這層障礙。

    “為什么這樣問？什么意思？”秦海峻質(zhì)疑般看著他，目光如炬。

    “不用這樣防備我，我沒有耍什么心眼?！眲⑨缤o奈地，他不喜歡被秦海峻這樣防備著，仿佛事情說開以后，兩個人之間反而比從前更生分：“你很介意我的身份嗎？如果不介意，你想回來的話就搬回來，我也不介意。”

    “……”

    “當(dāng)然，如果你介意，那就當(dāng)我沒說。”劉徵回憶起秦海峻罵自己的幾個詞兒，什么惡心自戀狂，變態(tài)……他以為秦海峻應(yīng)該是很介意，因?yàn)榻橐膺@層身份，所以當(dāng)時那么生氣。

    但又因?yàn)榍楦罘N，走不出來，導(dǎo)致三個月了還在失戀中。

    “嗤……”秦海峻先是一聲嗤笑，然后漠然著臉：“劉徵，你有點(diǎn)可笑。我拼命想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讓我走。現(xiàn)在我走了，你又讓我回去，你還說你不是在耍我？”

    劉徵搖搖頭：“不是在耍你，你弄清楚好嗎，我讓你走是因?yàn)橄Ｍ氵^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跟我在一起明顯不是很好的選擇。如果可以的話，我當(dāng)然不想留你?！?/br>
    最初的打算就這樣，劉徵一直以為說開以后，秦海峻會放下這段畸形的感情。

    畢竟沒有幾個人能接受愛上自己這種詭異的事情，秦海峻沒有瘋都算他厲害了。

    誰知道他這么長情，不但知道后沒有放下，反而顯得更加死心眼。

    “是嗎，我也沒想要留?！鼻睾＞淅涞卣f。

    這副口不對心的模樣，令劉徵有點(diǎn)心疼他。同時也很疑惑，秦海峻到底有多么介意，在這么痛苦的情況下，也不想回來。

    “哎……”劉徵抽出兩支煙，點(diǎn)燃分給隔壁一支，他抽了口說：“不想就不想吧，我只是擔(dān)心你，看見你這樣，我心里也不好受?！?/br>
    他對秦海峻的疼愛，從來都不是假的。甚至連他自己都低估了這份在乎，事到如今根本撒不了手。

    “……”秦海峻垂著眼眸無話，煙霧在他唇邊溢出來，依舊還是苦澀的。

    安靜了會會，劉徵說：“我希望你認(rèn)真想清楚，別堵著氣跟自己過不去?！蔽宋鼩猓鲁鰺熑?，他瞇著雙眼：“我呢，從來都不太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我不是糾結(jié)的人，要不是顧慮你，很多事情我根本不會在乎，也不用去考慮?！?/br>
    一個人的生活怎么樣都行，活到這個份上了，劉徵的心理承受能力廣闊無邊，完全拿得住。

    可一旦涉及到現(xiàn)在才二十歲不到點(diǎn)的秦海峻，劉徵就諸多考慮，想得腦袋都快破了。

    這不是他一向的作風(fēng)。

    所以他不想再糾結(jié)了，現(xiàn)在就等秦海峻一句話，讓他自己決定。

    “你說這些話，是出于什么心態(tài)？”秦海峻感受到，劉徵雖然在乎自己，但不是愛情。

    “疼你唄，看不得你難過。”劉徵說著，看見服務(wù)員進(jìn)來，后面跟著上菜的一串。

    這段時間安靜下來，等飯菜上齊了以后，劉徵招呼他先吃飯，順便岔開話題跟他聊點(diǎn)其他東西。

    “你們學(xué)校飯?zhí)玫娘埐撕贸詥?？?/br>
    秦海峻接過湯碗，心情還是有點(diǎn)壓抑，不太想輕松起來。

    劉徵看到就說：“寶貝，這世上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就是太考慮你，才把事情弄成這樣。”

    分開的這三個月里，劉徵反復(fù)思考，確實(shí)又想通了不少東西。

    秦海峻的人生，是秦海峻的，自己沒辦法手把手去炮制。

    因?yàn)榍睾＞歇?dú)立的思想，隔著一個腦袋，很多東西沒辦法想當(dāng)然，即使他們是同一個人。

    “我不想約束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對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任就行?！眲⑨缯f完，專心地享受晚餐。

    他奔波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餓了。

    秦海峻沉默片刻，也低著眉喝湯吃飯，安靜享受晚餐。

    他今晚吃得稍微多點(diǎn)，比之前頭三個月，這頓晚飯算是吃飽了。

    劉徵偶爾側(cè)頭看看他，給他夾點(diǎn)菜：“怎么感覺你瘦了點(diǎn)，稱過嗎？”

    撇撇嘴，秦海峻沒有回答，不過倒也沒有拒絕劉徵的關(guān)心。

    “也好，如果你今晚不想回答我，可以考慮幾天。”劉徵吃完飯以后，等不到對方吱聲，也不再逼緊。

    事情到了這里，反而不著急，讓他慢慢想清楚。

    “嗯?！鼻睾＞蛑鞈?yīng)了一聲，然后不自在地靠著椅背，從口袋里找出煙抽。

    “現(xiàn)在一天抽幾包？”劉徵隨意問。

    “一包?！鼻睾＞鹬鵁?，摁著打火機(jī)點(diǎn)燃。

    “有點(diǎn)多，注意點(diǎn)?！眲⑨绾攘它c(diǎn)茶，端起茶壺給兩人續(xù)滿：“你才二十歲，抽到老，你的肺就不能要了?！?/br>
    秦海峻動作頓了頓，側(cè)目。

    那眼神讓劉徵好笑：“我抽很少，一天兩支左右。”

    聞言，秦海峻頓時覺得嘴里的煙味道澀澀的，沒有什么滋味。他猶豫了片刻，把嘴里的煙拿下來，慢慢摁滅在煙灰缸里。

    整個過程中，他低垂著眼簾，沒有去看劉徵。

    見他乖得不行，劉徵握住那只稍顯寡白的手掌，拿在自己手里把玩。

    之前把這個人養(yǎng)得挺好的，一段時間不見，總覺得哪哪都不滿意。

    “小峻，別生我的氣了，氣壞自己不值當(dāng)?！眲⑨缧÷暤卣f，他總以為秦海峻是在生氣。

    “……”這個男人溫言溫語，近在耳邊；秦海峻的眼瞼顫了顫，心隨之而悸動。

    生氣早就不生了，那幾句惡心自戀變態(tài)狂，概因沒有放在心里，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口。

    劉徵說他在乎，秦海峻何嘗不在乎。

    至于身份的問題，他不是劉徵，他沒有那份經(jīng)歷和真實(shí)感。既然連劉徵自己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他介意的問題從來只有一個，他介意劉徵給的感情不是愛，只是親。

    ……

    在包廂里待到九點(diǎn)，劉徵說：“走了，我送你回去。”

    他們剛才就是走路過來，從這里走回學(xué)校很近，大約只要五分鐘。

    劉徵打算把人送回去，然后自己回家。

    秦海峻坐在那兒半晌，才慢吞吞地站起來，跟著劉徵出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回學(xué)校，劉徵就不走過去了，待在門口附近的路邊，跟他揮手道別：“你自己進(jìn)去，有事打我電話?！?/br>
    秦海峻停下腳步，掀起眼皮看了看，沒走。

    劉徵恍然大悟，把手里的袋子交給他說：“差點(diǎn)忘了，喏，天冷就多穿點(diǎn)。”

    里面有幾件薄外套，適合秋天穿。

    拿著自己的衣服，秦海峻依舊沒有走，他和劉徵一起站在喧鬧的路邊，僵持著沒有話說。

    應(yīng)該說只是單方面的沉默，劉徵很早就沒有了悶葫蘆這個臭毛病。

    “干嘛，不想進(jìn)去？”他挑著眉，問秦海峻想怎么樣？

    沒有得到答案，那個別扭的少年正在跟自己戰(zhàn)斗，讓人拿他沒辦法。

    于是劉徵就說：“你不說話我就走了，我要回去趕作業(yè)?！?/br>
    同時走向附近的站牌，等公交車。

    豈知秦海峻也跟著來，看見劉徵坐在凳子上，他就站著。

    “唉?！眲⑨鐕@了口氣，沒轍。

    車很快就來了，劉徵來不及跟秦海峻說什么，只是揮揮手上了車。趁著車門沒關(guān)上的時候往下面看，發(fā)現(xiàn)那個悶葫蘆也看著自己，眼神怪可憐的。

    當(dāng)公交車開動以后，劉徵坐在車上再一次感嘆，真的撒不了手。

    他懊惱自己當(dāng)初的天真，果然跟秦海峻是一路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