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我與王爺也算是苦盡甘來,如今,愈發(fā)不愿回京看她的臉色?!表f氏仿佛想到了從前叫自己難過的事兒,低低地哽咽地說道,“且你該明白我的處境,我娘家人恨不能我去死,作踐我與我弟弟,這許多的仇恨,憑什么就叫我忍耐呢?我就是有野心怎么了?!” 她聲音拔高,帶著幾分鋒芒地高聲道,“日后,我就要叫王爺?shù)腔鶠榛省M鯛斉c我說過,以后,廢了那惡毒的婦人,叫我為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從前看不起我的,都踩到腳底下,叫她們給我磕頭!” 她發(fā)了這宏愿,聲音又溫柔了起來,低聲道,“我信的,就只有你了!”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外道話。”魏國公輕輕地,仿佛怕驚走了眼前的女子似的。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是這天底下最懂我,最憐惜我的人。”韋氏柔情說道,“若不是當(dāng)年老太太……”她頓了頓便輕聲哀怨地說道,“你是個(gè)孝子,我不能叫你眼睜睜看著逼著老太太去死,只是當(dāng)年,我,我是一心想要嫁給你的呀……” 她的聲音嘶啞,仿佛想到了當(dāng)年的舊情忍不住哭著說道,“我寧愿嫁給你做妾,竟都不行,老太太只顧著你家太太心里是不是歡喜,為何不能憐惜我?” “她已經(jīng)沒了?!蔽簢脸恋卣f道。 “我知道,只是卻又都說是我逼死了她。”韋氏苦笑,仿佛是在擦眼淚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上輩子做了什么孽,竟與這一家子姐妹再也脫不開關(guān)系去。王妃恨我,你家太太恨我,竟叫我家里頭都不敢認(rèn)我了?!?/br> 這話是真的,禹王妃與先魏國公夫人也出身高門豪族,家中姐妹一個(gè)抑郁而亡,一個(gè)竟失寵成了擺設(shè),不說往魏國公府都上門來打了一場,連韋家都被遷怒。 韋氏不過是一個(gè)庶女,哪怕是那時(shí)已經(jīng)做了禹王側(cè)妃,然而這年頭兒皇子的側(cè)妃千千萬,選哪頭兒,誰都知道。 沒被除名就不錯(cuò)了。 如意聽著韋氏這唱作俱佳的樣子,倒覺得好笑了起來,覺得這年頭兒顛倒黑白就是這么個(gè)意思了,頓時(shí)就拉楚離的衣袖。 大家來不是為了聽老情人訴斷衷腸的,說好的大戲呢? 楚離掐了掐她的包子臉,就往一頭兒偏頭,果然就見一個(gè)侍衛(wèi)笑嘻嘻地退了出去,不大一會兒,陡然就聽見酒樓外頭傳來了女子的叫罵聲,之后,呼呼喝喝的聲音傳來,不知多少的腳步聲與叫罵聲,之后就聽見隔壁雅間兒的房門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踹擊聲。 再之后,就有一個(gè)女人尖銳的聲音叫道,“說不清的yin婦做不盡的賤人!不要臉的娼婦!竟敢勾引我家爺們兒!” 如意叫這尖銳的罵聲喝得一抖,卻聽見那頭桌子嘩啦啦地倒了一片,仿佛是掀了桌子。還有一個(gè)女人的哭嚎叫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勾引了你,外頭還有相好!你這個(gè)yin婦!” 就聽見魏國公暴怒的呵斥,還有韋氏驚詫的叫聲,如意急忙叫楚離又把自己抱到小鏡子前火急火燎地看熱鬧,卻見那屋里,此時(shí)站滿了家丁,一個(gè)身高體壯的中年婦人手里提著一個(gè)蔫頭耷拉腦哆哆嗦嗦的男人,另一只手提著一根棍棒,正一口唾在了韋氏的臉上! 這一口濃痰唾得韋氏仿佛找不著南北,一時(shí)由著這濃痰在臉上滑落,許久之后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勛貴女子就算是結(jié)仇,也少有這樣直來直去的,她哪里見過這個(gè)! “阿婉!”魏國公臉色鐵青,急忙上前給她擦臉。 “你看見了!這狐貍精外頭還有姘頭,哪里只看中了一個(gè)你!”見魏國公護(hù)著韋氏的模樣,還厲聲喝了自己一聲放肆,這婦人一退,細(xì)細(xì)地看了他一樣,仿佛是畏懼他身上的威勢,之后低頭把軟在自己手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男人給抓起來冷笑道,“這么一個(gè)東西,你拿她做天仙兒,也不知她叫多少男人給睡過!” 她拿棍子敲了自家男人幾下,敲得他哭著求饒,又敞開了房門往外頭高聲叫道,“今日,我非叫人都知道,yin婦是個(gè)什么模樣!” 她一聲令下,就叫家丁來拉扯韋氏,要將她拉扯到外頭眾目睽睽之下。 “不!”韋氏不說這一回是暗中回京,就算是明晃晃地回來,若是當(dāng)yin婦給拖出去,回頭傳開她開怎么見人,怎么叫人嘲笑! “混賬!”魏國公到底是手上有功夫的人,一腳叫上前的家丁給踹開,怒道,“滾出去!” 他不明白今日是在鬧什么,心中正在猶疑,是不是叫人給坑了。 “好??!這年頭兒,倒有人護(hù)著yin婦了!”那婦人顯然不是一個(gè)省油的燈,見魏國公衣裳清貴氣勢驚人,便冷笑道,“狐貍精都撿高枝兒飛,我瞧這位該也家有妻小?!?/br> 她上前將自家男人往魏國公身上一丟,將他逼退上前就秋住了韋氏的衣領(lǐng),看她花容失色,笑了一下,把棍子丟給身后的家丁上去就是兩個(gè)大耳瓜子,又一口唾在她的面門罵道,“天底下的男人千千萬,你偏要這么賤,奪別人的夫君?!” “你!”韋氏叫她罵得心里狂跳,聲音都變調(diào)兒了。 “今日,我就得叫你知道知道厲害,看你還敢不敢發(fā)浪!”這婦人高大,一把就把無力的韋氏給推到了地上,接過家丁遞過來的棍子劈頭蓋臉就往她的頭上打。 “潑婦!”魏國公把那個(gè)嚇哭了的男人給推開,上前提住了這婦人的手厲聲道,“你找錯(cuò)人,她與他不認(rèn)識!” 然而他的目光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一掃而過,心里就一驚,卻還是下意識地把被幾棍子打得頭破血流的韋氏給掩在了身后。 來饕餮樓吃飯的非富即貴,這里頭很有幾個(gè)認(rèn)識魏國公這張臉的,見他身后護(hù)著一個(gè)女子,又鬧了這么一出兒,一時(shí)看向魏國公都有些曖昧與詭異。 仿佛是沒有想到,魏國公竟好的是這一口兒。 韋氏這個(gè)模樣,若是叫人揭破身份兒,回頭只怕就得叫禹王妃給吃了,魏國公取了披風(fēng)兜頭蓋在了韋氏的頭上,顧不得自己的名聲,抱著韋氏就走了。 “你們不知道,這婦人方才,在房里跟男人手拉手兒,臉碰臉兒正哭著呢!”那婦人見有人圍觀,追出去與眾人高聲叫道。 電光火石之下,如意都已經(jīng)驚呆了。 最后這話才是最厲害的呀。 若日后禹王不知道還好,若知道了…… “表哥,表哥這出戲,好熱鬧?!狈首袃恨D(zhuǎn)頭,與抱著自己歪在墻邊的楚離說道。然而這少年看著那個(gè)哭著喊著韋氏與魏國公在方才在靜室種種的婦人忖思,許久之后,皺了皺眉。 “這人不是我安排的?!彼M長的眼睛瞇起來,慢慢地說道。 “也肯定不是我。”魏燕青也遲疑地說道。 如意又一呆,突然很想給韋氏唱一首歌,發(fā)自肺腑的。 你究竟有幾個(gè)大仇人? 第36章 “那,那是誰做的呀。” 誰想得這么缺德的一招兒呀,簡直就是往人身上扣屎盆子來的。 且韋氏如何她不知道,她大伯父,看起來是要頂著這黑鍋黑到底了。 肥仔兒在心里贊了一聲那人扣得好,見楚離皺眉,仿佛是不喜這等放誕行事,急忙腆著小肚皮給不知名英雄幫腔說道,“對付清高的人,就是要用高潔正道的手段,不然就是下作。不過就對這等下作之人,就得用這么無恥的辦法,才能降服她。” 她方才聽見韋氏嘴里口口聲聲說魏燕青生母與禹王妃的那些話都覺得生氣,若不是年紀(jì)小,上去踹門給她幾耳光的就輪不著方才的婦人了。 魏九姑娘潑婦起來,那不是一般地撒潑啊。 “她是活該,我只不知是誰,心有憂慮?!背x摸了摸肥仔兒的包包頭,嘴角微微勾起。 外頭的哭喊還在繼續(xù),看起來這婦人是要做全套兒的了,如意聽得耳朵疼,又叫楚離把自己放在了雅間臨街的窗邊兒,就見外頭魏國公正大步而出氣勢驚人,前前后后都是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人。 見無人抬頭往上頭看,且一只肥仔兒目標(biāo)不大,如意眼珠子一轉(zhuǎn)把目光落在了那蜷縮在魏國公懷里,一雙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襟仿佛是自己性命的韋氏,正要抄起手邊兒的茶盞往韋氏的身上摔來個(gè)富貴花開,卻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比自己動作還快。 一盆湯水從二樓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魏國公的頭上。 魏國公聽見風(fēng)聲就已經(jīng)知道不好,抬頭就看見一個(gè)雪白的青花陶瓷盆摔了下來,急忙護(hù)住懷里的心愛的女人。 然哪怕是他護(hù)住,盆里還冒著熱氣的湯水卻攔不住,透過他潑在了韋氏的身上。 這二人頓時(shí)渾身一片狼藉,魏國公的頭在嘩啦啦的碎片之中被打得頭破血流,暴怒抬頭往酒樓之上看,看了一眼,目中卻一縮。 肥仔兒就見另一側(cè)的隔壁伸出一只修長的手,之后一盆熱湯就掉下去掉在了自家伯父的頭上,目瞪口呆急忙隱在窗簾子后頭探頭一看,就見隔壁房間里頭,一個(gè)英俊的青年正靠著窗戶對下頭微微一笑。 他淡定地彈了彈自己的衣袖,扶著窗對下頭看了一眼就跟見了鬼一般的魏國公頷首,沒有什么誠意地說道,“對不住,手滑。”他聲音清朗面容誠懇英俊,實(shí)在是難得的英俊的青年,不過此情此景,如意覺得不好善了。 誰家丟出一盆湯說手滑,只怕都是要被魏國公記恨打死的節(jié)奏。 她伯父是國公! 然而出人意料的,卻是魏國公看見這青年,竟面色一變,將懷里被燙得哽咽出聲兒的韋氏又往懷里塞了塞,見她的臉沒有露出來,竟顧不上對這青年發(fā)難,也顧不得滿身狼狽,轉(zhuǎn)身上了車走了。 如意呆住了,沒想到她大伯父竟然是這樣心胸開闊的人,早知道她就應(yīng)該跟著砸,又撅著小屁股往窗邊爬了兩步,歪頭看那隔壁的青年,見他一雙黑沉的眼睛正落在自己肥爪子緊捏著的茶盞上,急忙心虛地收到背后,對那青年歪頭做懵懂狀。 然而才做出一個(gè)純潔無辜的肥仔兒形象,如意就見那穿著緋紅錦衣英俊無比的青年對自己一笑,轉(zhuǎn)身走了。 “這聲音……”魏燕青方才也聽見了外頭稀里嘩啦的聲音了,皺著眉把窗邊的meimei給抱過來揣好,轉(zhuǎn)頭與楚離低聲道,“很耳熟?!?/br> “是王叔?!背x目光落在雅間的門口,瞇著眼睛慢慢地說道。 魏燕青與如意一同往門口看,就見方才那緋衣青年正靠在門口對幾個(gè)孩子笑,這青年年紀(jì)與魏三相仿,一身逼人的尊貴之氣,不怒自威,雖然是在笑,然而卻叫人敬畏,如意看了這青年一眼,就見楚離已經(jīng)起身迎了他進(jìn)來,喚了一聲“王叔”,就指著如意說道,“這是魏國公府的表妹,王叔喚她一聲如意就是?!?/br> 他話音才落,魏燕青已經(jīng)起身,恭敬地拱手道,“給晉王請安?!?/br> “請安?!比缫饴犝f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晉王,也拱著小爪子奶聲奶氣地說道。 這就是傳說中即將被倒霉搶走一只大八哥兒的晉王了,見晉王無知無覺英俊無比的臉上還帶著笑,魏九姑娘難得有些心虛。 希望這位可英俊的晉王殿下,以后被她爹順走了大八哥兒之后,還能笑得出來。 她親爹柔弱的腦袋,可扛不住這一盆湯。 “這就是你說的肥仔兒啊?!睍x王目光落在胖嘟嘟的如意身上,見她仰頭一臉天真可愛,哼笑了一聲。 方才若不是晉王殿下手快,天真無辜小肥仔兒,就要把自己手上的茶盞丟她大伯父頭上去了! 真是很純潔! 聽了這么一個(gè)外號兒,魏燕青轉(zhuǎn)頭去看自家表哥,卻見楚離的臉色也不大開心,微微皺著看著面前的晉王,冷冷地說道,“只能我叫?!?/br> “什么?”晉王涵養(yǎng)不錯(cuò),笑問道。 “她肥,卻只能我叫。王叔,”楚離把給軟乎乎的如意給收到懷里來,盯著他輕聲說道,“王叔可喚她小九?!?/br> “這樣霸道?!睍x王不以為意,也不見外懶懶地坐在一旁,見桌上滿登登都是吃食,便叫人取了銀筷來隨意地吃喝了些,一時(shí)屋里寂靜之中,突然他開口問道,“今日這場戲,如何?” 他偏頭,見楚離靜靜地看著自己,艷麗無雙的面上沒有半分表情,便笑了笑抱臂挑眉說道,“你放心,今日這家人,都是能尋得著根底的。日后大皇兄心血來潮想要尋出來瞧瞧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的心肝兒,也能尋出人來?!?/br> “王叔為了打擊他,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背x斂目,摸著如意的小腦袋冷淡地說道。 他從來都妖嬈艷麗,很少有這樣冷言冷語的時(shí)候,如意卻覺得他的心中仿佛還有更隱秘的東西,便乖乖不動。 “還行,就是看他不順眼?!睍x王對楚離冷淡不以為意,見這少年斂目,便頓了頓,不以為意地說道,“今日,若我不自己露出行跡,這筆賬,許就要算到你母妃頭上去,叫她回去哭訴,是你母妃害她,禍害她的名聲。” 他見楚離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便笑了,伸手在如意的臉上掐了一把,見楚離勃然而起目光冰冷充滿了警告,便收了手哼笑說道,“我行事,還沒有叫一個(gè)女子背黑鍋的道理。罷了,今日這一鬧,韋氏也該出京,我也能省心?!?/br> 省心這話如意不明白,晉王卻仿佛沒有想解釋什么,見楚離默不作聲,怡然自得起身揚(yáng)長而去,特別地瀟灑。 如意看這帥哥兒就這么走了,不是楚離勒得自己翻白眼兒,都恨不能伸出小爪子挽留一下。 “以后離他遠(yuǎn)點(diǎn),非jian即盜,討厭得很。”楚離點(diǎn)著如意的頭說道。 他嘴巴又壞了,魏九姑娘無奈地點(diǎn)頭,卻并未感覺到楚離對晉王有什么敵意,只是有些不大愛親近。 “晉王行事素來任性,然也是這份灑脫,叫他在朝中很得擁戴?!蔽貉嗲嘁稽c(diǎn)兒都沒有自家親爹被人給打破了頭有什么不高興,反而贊了晉王一聲,見楚離沉默冷笑,便柔聲道,“他行事光明正大,就算是在拉攏你,也是這樣叫你推不過去,又的確叫你出了這口氣,你不必如此戒備他。” 他勸了楚離幾句,見他冷笑,便搖頭道,“今日父親行事不檢,只怕……” 只怕明日魏國公風(fēng)流傳說就要在京中蔓延了。 想到家中還有個(gè)張氏,魏燕青只覺得腦仁兒疼,恐老太太叫這兩個(gè)給氣著,也不想說別的了,哄了如意吃了一個(gè)肘子,方才一同回去。 如意今日看了戲,又吃了好吃的,只覺得滿嘴美味,其中一味兒白灼嚇清甜甘美叫人放不下嘴去,又央了楚離多做了兩大盤子來連吃帶拿,這才與魏燕青一同歸家。待回了家中只叫人拿了蝦下去晚上添菜,又往老太太面前去,就見今日老太太氣色極好,正與幾個(gè)女孩兒一同說話。見里頭并沒有如畫,她也只當(dāng)做沒有發(fā)現(xiàn),一頭滾進(jìn)了老太太的懷里。 她胖嘟嘟一團(tuán),老太太一把摟住就忍不住笑了,費(fèi)力把她抱到了榻上,見她小肚子圓滾滾的,便笑問道,“今日出去,很滿足?” “可開心了。”看她大伯倒霉她竟然還笑了,這個(gè)就不要跟老太太說了。 如意繪聲繪色把今日在外頭的見識都說了,又拍著小巴掌叫人抬了那箱子進(jìn)來,這才與jiejie們眉開眼笑說道,“難得出去,給jiejie們玩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