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姑娘一呆。

    此時，她頭上的金大腿微微動了動，聲音之中仿佛帶了幾分警告地喚道，“母親！”

    第55章

    對面的笑聲慢慢地停息了。

    就在肥仔兒咬著胖手指決定鉆出來給王妃請安的時候，就聽見對面?zhèn)鱽砹思?xì)微從容的腳步聲，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之后，魏九姑娘只覺得眼前霍然亮了起來，竟是楚離長長的衣擺被挑了起來，逆著陽光肥仔兒呆呆叼走胖手指抬頭，就見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個高高用金碧輝煌的金環(huán)豎起烏黑的長發(fā)，一張臉上神采飛揚(yáng)的女子，她一雙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星辰，充滿了活力與張揚(yáng)。

    看著那袖子底下的肥仔兒跟下倉鼠一樣鼓著小臉兒呆呆看著自己，這女子噗嗤一聲笑了。

    “果然招人喜歡，怨不得你天天送點(diǎn)心，換了我，我也想養(yǎng)她。”這女子一伸手，如意就見這手有些消瘦，上頭帶著傷疤，還有些粗糙。

    只是如意卻覺得，這比細(xì)膩的手更好看，忍不住舉起小手兒來放在了這美婦的手上。

    她明媚張揚(yáng)，笑容仿佛陽光一樣耀眼，叫人忍不住靠近。

    “不覺得難受？”見胖嘟嘟的小胖爪子毫不遲疑地落在自己粗糙的手上，這美婦挑眉問道。

    “喜歡?！蔽壕殴媚镉X得看到她，心里的甜言蜜語都忘了，只拿心里話來說。

    她心里知道，這位大概就是楚離的母親了，是應(yīng)該賣力討好奉承的人，可是到了眼下，她竟然什么都說不出來。

    仿佛甜言蜜語，對眼前這個美婦都是一種褻瀆。

    她穿著張揚(yáng)的紅衣，長發(fā)如墨，立在無數(shù)的筆畫前，肆意鮮活。

    與尋常后宅女子完全不同的美麗。

    “你過來瞧瞧?！边@美婦見如意呆呆地往自己面前拱，巴巴兒地拉著自己，越發(fā)露出了幾分好奇來，轉(zhuǎn)頭便與身后一個立著不動的美婦笑著說道，順便還扒拉開立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不耐地說道，“有好孩子，做什么藏著掖著，莫非我們還能吃了她？”

    不過這白白嫩嫩的確實(shí)好像很可口的樣子，這美婦咳了一聲方才義正言辭地指著楚離說道，“如此小氣，母親好傷心！”

    楚離抿了抿嘴唇，把手摸了摸如意的頭。

    肥仔兒扭著小身子回頭看他，小爪子還搭在那美婦的手上。

    “阿離難得喜歡一個小姑娘，你偏要出頭，嚇著了她怎么辦？”一把風(fēng)情的聲音傳來，如意就見對面那個美婦越發(fā)地近了，就見她穿了一件刺金流彩暗花云錦宮裝，頭上鳳釵金光璀璨，又有金環(huán)等等，行動間隱隱有腰間玉器擊打的清脆之聲。

    如意一抬眼，就見這美婦雖然年過三旬，然而卻美貌過人，美麗得咄咄逼人的艷麗，叫人看了一眼，只覺得喘不過氣，卻又覺得移不開眼，又有成熟女子的風(fēng)情與端莊，哪怕生得美艷，卻叫人覺得無法在心中生出褻瀆來。

    如意已經(jīng)呆呆仰頭傻了，看著這個美得叫人眼睛發(fā)花的美婦，轉(zhuǎn)頭去看看楚離。

    怨不得能生出廣平王世子這樣的美少年，她只覺得，禹王妃的美貌，較之楚離更盛。

    那么，一定是禹王拖累了美少年的美貌呀！

    想到禹王，如意突然想到了一個嚴(yán)峻的問題。

    美得叫人恨不能膜拜的正妃不去討好，竟然去愛慕一個遠(yuǎn)遠(yuǎn)不及她的隨隨便便的韋氏？

    除了真愛，魏九姑娘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說起來若禹王妃生得這樣美貌，那么可想而知，生下了秀美絕倫的魏燕青的生母，她前頭的大伯娘，也該是個極出眾的美人了。

    就這樣兒呢，還劈腿，是不是腦殘？

    如意只覺得，叫韋氏搶走了夫君，對這樣的美人，簡直拉低了格調(diào)來的。

    “魏九，給兩位王妃請安。”若看見第一位王妃的時候，如意還對不上號，然而眼下看見了與楚離酷似的禹王妃，如意就知道誰是誰了，急忙給兩位金大腿的娘親行禮，就聽見握著自己小爪子的廣平王妃哈哈一笑，竟俯身將自己抱了起來，之后一臉驚喜地轉(zhuǎn)頭與微笑而來的禹王妃笑道，“你抱抱看？確實(shí)招人喜歡。”

    這軟乎乎乖乖地縮在自己懷里，實(shí)在招人喜歡啊。

    “難得的是，眼神清正。”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自然是知道如意的，拿手摸了摸肥仔兒的臉，見她眼睛瞇起下意識往自己的手上拱了拱，之后一抖小身子發(fā)現(xiàn)不妥，又羞澀地看了自己一眼，往廣平王妃的懷里縮了縮，卻偷偷兒用大眼睛偷看自己，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喜歡，禹王妃便忍不住笑了，哪里還管兒子，只與如意俯身笑問道，“你是魏九？你大哥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大哥哥疼愛小九，一定說了小九兒很多好話?！比缫饴犚娮约罕惶眯痔峒?，美得很，開開心心地說道。

    她這時候又不怕了，禹王妃叫這軟乎乎的小東西逗笑了，看她恨不能炫耀地翹起小尾巴，便抿嘴兒扶額道，“說了很多?！?/br>
    魏燕青提起這個meimei就會笑起來，她自然也好奇的，還沒等好奇完，兒子也變得怪怪的。

    只是禹王妃對兒子喜歡誰沒有什么意見，見如意回頭還去看楚離，目光便溫和了起來。

    “你常說身邊兒沒有個乖巧的小姑娘陪著，如今可好了，我看小九兒就極好，你多招她往王府去，天天，王府里也快活了。”

    禹王妃含笑看了兒子一眼，見廣平王妃已經(jīng)逗如意說話，便笑著說道，“只是我也極喜歡，九丫頭若是便宜，多往我王府里來，不然，我這平日里也寂寞?！彼诹搜谧约旱淖齑?，見如意看過來便嘆氣道，“兒子們都大了，也都不著家，這府里……空曠得很……”

    她唇邊帶著努力掩飾寂寞的笑容，仿佛一個被兒子丟棄的母親。

    “小九，小九好好兒陪著兩位王妃。”叫這失落憐惜得熱血沸騰，肥仔兒一邊在心里譴責(zé)幾個表哥，一邊急忙叫道。

    天天早上晚上與母親說話，總是要被不耐煩地趕走的兩個哥哥，也不知躲在哪兒哭呢。

    楚離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個母親忽悠天真可愛，雖有狡黠卻耐不過遇上兩個狡猾王妃的肥仔兒，想了想，卻并沒有說話。

    常來他家王府……也挺好的……

    “我早就知道你了，你知道么？”廣平王妃掐了掐如意的小胖臉兒，在她迷茫的目光之中問道。

    “小九兒，小九兒已經(jīng)美名遠(yuǎn)播了么？”魏九姑娘覺得自己真是該憂愁一下，年紀(jì)這么小就已經(jīng)名動天下，日后那真成了紅顏禍水，會不會叫人修書立傳，回頭來個《佞女傳》什么呀？

    如果要跟褒姒妲己似的害得天下亡了國，那就更造孽了。這巨大的擔(dān)憂叫肥仔兒心里憂心忡忡，只是天生麗質(zhì)沒有法子，她憂愁地嘆息了一下這紅顏禍水的命運(yùn)，便美得直翹尾巴地問道，“王妃，都，都聽見什么好聽的了？”

    她就知道自己總是叫人仰慕呀！

    “當(dāng)然知道，府里一車一車的點(diǎn)心果子的出去，我家王爺如今，只吃三碗飯了?！睆V平王妃挑眉笑道。

    魏九姑娘沒有明白紅顏禍水與廣平王吃幾碗飯有什么聯(lián)系，一臉茫然。

    “都要感謝表哥呀?！彪m然不明白，她還是拱著小爪子回身對楚離拱拱。

    自家王爺哭著被趕到角落吃飯，多凄慘呀，廣平王妃微笑起來。

    當(dāng)然，王妃大人覺得王爺蹲在角落沖著墻吃飯挺有趣兒的，還是不阻止兒子了。

    “母親來禮佛，所為何事？”楚離覺得不能叫兩個母親胡編亂造下去了，不然肥仔兒都得被忽悠瘦了，緩緩上前將如意給接過來自己抱好，覺得這肥仔兒身上帶了母親的香氣，又有些臉色發(fā)黑，只是哼了一聲，到底對母親更尊敬孺慕，引著兩位到了側(cè)殿的一旁落座，嗅著這淡淡的香煙，一邊摸著如玉的頭作為安撫，緩緩地說道，“雖這是皇家佛寺，到底不要輕車從簡?！?/br>
    “你放心，雖不能帶人上來滋擾佛門圣地，然山下不知咱們王府里多少人把守，若不是來的是你，也不會簡單就叫上來?！?/br>
    廣平王妃倒是很看顧禹王妃，見她伸手來取了點(diǎn)心來給如意，面上笑吟吟的，就知道她心里是十分喜歡如意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去，轉(zhuǎn)頭與楚離笑道，“況皇后也顧不上咱們，如今宮里貴妃擋道，她沒宰了貴妃之前，哪里回來尋我們的晦氣。”她仿佛想到了極有趣的事兒，忍不住撫掌笑起來，與禹王妃道，“她也有今天！”

    “搶了別人的，就不要怨別人也從她的手里搶走，只是貴妃叫我厭惡?！庇硗蹂o如意抹著嘴邊的點(diǎn)心渣子，緩緩地說道，“她生的那張臉，叫我很不喜歡。”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借你婆婆的臉邀寵，日后等她失勢，咱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廣平王妃手中一握，輕聲說道。

    “要收拾的，是將她調(diào)教出來的那個。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家王爺越發(fā)下作，連母后都敢褻瀆?！?/br>
    禹王妃只溫聲問如意可喜歡寺中的點(diǎn)心，見她充耳不聞從不好奇自己與廣平王妃的對話，目光便溫和了起來，也不再試探如意的性情，親手端了茶來哄她小口小口的喝了，口中卻冷冷地說道，“王爺已經(jīng)下賤到這個地步，日后若往地下去，只怕再也無顏面對母后，面對祖宗！”

    “若不是因?yàn)槟?，早我就一槍捅死他了?！睆V平王妃翻著白眼兒，壞心眼兒地掐了掐肥仔兒的胖臉蛋兒說道。

    “他還有用呢，”禹王妃頓了頓，又笑了笑，和聲道，“韋氏，也很有用。”

    魏九姑娘吃吃喝喝，全當(dāng)沒有聽見，吃飽了就翻著小肚皮蜷縮在楚離的懷里，小爪子抓著他的衣襟兒昏昏欲睡。

    廣平王世子很習(xí)慣地伸手給她揉鼓鼓的小肚皮。

    禹王妃與廣平王妃對視了一眼，眼角都露出笑意，也都心里吐出一口氣來。

    說起來，兒子能親近一個姑娘，哪怕這姑娘還小，等長大還有許多年，然王妃們也都覺得很知足了。

    比起從前覺得女人都該滾蛋，噴得愛慕他容貌的姑娘都掩面而走的兒子，至少，這還有個盼頭兒不是？

    尤其廣平王妃，之前都擔(dān)心自家王府是不是又要斷嗣了。

    “雖宮中內(nèi)亂，只是幾位王叔還在京中，母親還是要小心些?！庇硗踹€有好幾個庶出的弟弟，雖然捆起來都不如一個晉王給力，不過到底都是隱患，楚離便叮囑了一句，見母親們應(yīng)了，頓了頓方才又問道，“晉王叔……可在母親面前說了什么沒有？”

    見禹王妃美艷的面上露出一抹詫異，仿佛并不知道何事，他便將魏國公與韋氏之事乃是晉王搞的鬼說了，說完，便看住了禹王妃。

    “你王叔素來任性，并不算什么?！庇硗蹂肓讼氡阈α?，說起晉王，卻帶著幾分熟稔。

    “他賣了一個好兒，我只擔(dān)心他在母親面前拉攏?！背x目光一閃，垂著頭說道。

    “他從小兒就是這么個性子，看不慣誰，往死里得罪，你想他太功利。你只自己說，他這些年，可傷害過咱們府里的人沒有？”禹王妃便嗔道，“且若不是他在前頭擋著你那幾個王叔，禹王府就是嫡長子的府邸，咱們府中只怕要艱難百倍。”

    晉王風(fēng)頭無兩，至少分走了禹王妃一半兒的火力，至少張皇后與諸皇子比較了一下沒有皇子坐鎮(zhèn)的禹王府，還有權(quán)勢赫赫的晉王，都覺得得先干掉晉王。

    “若我說，他若是來害你，真是沒良心?！睆V平王妃捻了點(diǎn)心吃了，滿不在乎地看著四面的畫像說道，“當(dāng)年他一個母家低微，親娘都死了的小皇子，若不是你護(hù)著他，早就夭折。你比他娘還疼他呢，又把他養(yǎng)大，再沒良心，養(yǎng)育之恩他總得還給你吧？”

    廣平王妃還記得呢，想當(dāng)年晉王就跟地里的小耗子似的，哪里有今日的俊美風(fēng)流，瑟瑟索索的，不是那時禹王妃動了惻隱之心，時不時關(guān)照，又教他禮儀讀書，早不知死哪里去了。

    “我那時并沒有想過叫他回報我。”禹王妃那時才大婚，還住在宮中，見了堂堂皇子卻幾乎要餓死的晉王，自然忍不住心軟。

    當(dāng)然，那時這小叔子還不是晉王，只是一個才十歲大，看不見前程的小孩子罷了。

    “你不要回報，是你的心，他報不報達(dá)，就是他的心。”廣平王妃皺眉說道。

    “他已經(jīng)維護(hù)王府許多，我很感激了?！庇硗蹂宰踊磉_(dá)，不然遇上禹王這樣的王八羔子，早就愁死了，此時也不把晉王如何當(dāng)回事兒，只告誡楚離不要對晉王無禮。

    不然把晉王惹毛了，回頭捅禹王府一刀，豈不是腹背受敵？

    楚離很聽從母親的教導(dǎo)，輕聲應(yīng)了，只是目光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如意，卻揉了揉眼睛，眨巴了一。

    “怎么了？”禹王妃見她眼睛滴溜溜地，便笑問道。

    “茶涼了，”如意抓了抓頭，見禹王妃一怔，便有些遲疑地說道，“佛寺僧人很少么？沒有領(lǐng)著貴人往各處禮佛的知引么？……”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輕聲說道，“鐘聲，聽不見了?！?/br>
    不知何時，隱隱的悠揚(yáng)的鐘聲，已經(jīng)停了下來。

    第56章

    禹王妃微笑的臉慢慢地沒有了表情，做側(cè)耳傾聽狀。

    廣平王妃速度更快，從腰間一抹，一把長劍已經(jīng)抽了出來，起身就把眾人護(hù)在了身后。她依舊是一身綾羅衣裙，然而氣勢卻變得肅殺冷酷，轉(zhuǎn)眼之間就叫人心生恐懼。

    如意還沒有回過味兒來的時候，楚離已經(jīng)一手抱著她，一手也拔劍起身，與廣平王妃并肩立在一處，四處掃視，卻只聽到屋里，目光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側(cè)殿的輝煌的大門，目光凝重，身形卻并不動。

    “表哥？”

    “不能出去?！庇硗蹂鹕恚袕V平王妃推搡了一把，卻沒有躲在她的身后，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冷笑道，“我就站在這里，看誰敢殺我？！”

    她一雙鳳眸高高挑起，帶著十分銳利與強(qiáng)勢，一時仿佛將魑魅魍魎都能逼退。

    “你擔(dān)心有人就在門口等著咱們出去？”廣平王妃沉聲問道。

    若大咧咧地出去，一個萬箭齊發(fā)，只怕都得被射成篩子，只是若不出去……莫非不會有人攻進(jìn)來？

    廣平王妃此時才有些后悔，哪怕是皇家之地，也不該不帶著護(hù)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