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揮退了綠意，蕭瑟瑟拿出蟲笛那曲譜，仔細(xì)研究。

    這曲譜里共有七支曲子，由易到難，正是七種境界，合稱《萬蠱隨行》。

    想著這會(huì)兒夜深人靜不適合練習(xí)，蕭瑟瑟縫了個(gè)口袋裝起蟲笛和曲譜，掛在腰際，先歇下了。

    后面這幾日勤加練習(xí)，第一首曲子漸漸能感知到神髓，蕭瑟瑟心喜，更加勤奮，同時(shí)也從蕭恪那邊聽到消息，說是出入管家?guī)旆康娜溯^雜，是以查不出上次在嫁妝里丟蜈蚣的是誰。

    倒是被毀容的蕭文翠，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神藥，竟然快痊愈了。她蒙著面紗，成天在芙蓉院發(fā)火鬧事，非要黃氏和蕭書彤給她報(bào)仇。

    黃氏現(xiàn)在沒了掌家權(quán)，正煩惱著，就是想幫蕭文翠也有心無力。

    蕭書彤更是薄涼道：“娘還是趕緊把文翠嫁出去吧，省得再惹老太君心煩，沒看出來現(xiàn)在老太君就是蕭府的天嗎？”

    “可是……可是文翠之前在三思書院那事，傳遍了順京，哪還有人敢娶她？”

    蕭書彤冷道：“什么叫流言蜚語，娘不懂嗎？制造些有利的輿論出來，自然就能蓋過上次的事了。”

    蕭文翠不甘心，蕭書彤為了斷掉她想當(dāng)瑾王妃的白日夢(mèng)，就把建議提到蕭恪那里去了。

    蕭恪也覺得蕭文翠再待在府里太丟臉，便聽從了蕭書彤的建議，暗中買了不少人出去散播言論，說上次三思書院的事與蕭文翠無關(guān)，她是看不慣旁人被欺負(fù)才仗義出頭的。

    消息以訛傳訛，沒過幾日就傳成真的。蕭文翠的風(fēng)評(píng)又回轉(zhuǎn)了些許，蕭府再度有人上門向蕭文翠提親。

    這些人蕭恪都看不上，他看中的是御史魏家。

    蕭恪對(duì)黃氏道：“你抽個(gè)時(shí)間去把魏夫人請(qǐng)來，跟她好好談?wù)劵槭拢蓜e搞砸了。”

    “是、是。”黃氏唯唯諾諾，不敢再惹蕭恪生氣了。

    黃氏畢竟是個(gè)心眼多的人，調(diào)查了那魏夫人最喜歡繡品，要是能投其所好，肯定能把文翠嫁出去。

    可蕭文翠女紅極差，根本拿不出像樣的繡品，黃氏就想著用蕭書彤的繡品頂替。

    蕭書彤住在府里的菡莧院，黃氏過去時(shí)，聽見一陣瘋狂砸東西的聲音。

    一個(gè)花瓶就被砸在黃氏腳下，她一哆嗦，就看見蕭文翠在屋里耍潑。

    “我不要嫁給魏家公子！長姐你居然讓爹把我嫁出去，你還是不是我jiejie了！我要當(dāng)瑾王妃，誰也不能攔著我！”

    蕭書彤任著精美的器具被砸了一地，還坐在那里玩著指甲上的蔻丹，冷冷道：“不攔著你癡人說夢(mèng)，我和娘就都要陪著你倒霉，沒看見老太君已經(jīng)收走了娘的掌家權(quán)了？”

    “呸！”蕭文翠啐道：“蕭書彤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個(gè)自私自利的賤人！怕我給你拖后腿！”

    蕭書彤眼神一寒，“文翠，你是在給塘城蕭氏抹黑，早點(diǎn)嫁出去，對(duì)爹也有好處。你沒本事做出點(diǎn)事讓爹覺得你有用，就別在我這里橫。”

    “賤人，你不是我姐！”蕭文翠拿起個(gè)花瓶，朝著蕭書彤臉上砸去。

    哐。

    花瓶碎了，蕭書彤側(cè)身躲過，美眸一片寒芒。

    “所有的花瓶你都砸完了，文翠，你也就這點(diǎn)本事，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相夫教子吧?！?/br>
    “蕭書彤你——”蕭文翠揮起巴掌就要打。

    啪的一聲，巴掌聲嚇得黃氏腳下一軟，踉蹌進(jìn)屋。

    只見捂臉的是蕭文翠，被打得晃神了半晌，接著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娘！長姐打我！這賤人竟然打我！”

    “我的寶貝文翠啊?！秉S氏趕忙把蕭文翠抱在懷里，咬牙切齒的說，“這也不怪書彤，你就別哭了，書彤也是替你著急……”

    “什么？”蕭文翠推開黃氏，“娘，連你也不幫著我了！我不要嫁給那個(gè)魏公子！他是什么東西，能跟瑾王比嗎！”

    蕭書彤冷笑：“就別幻想瑾王了，說不定連魏家公子都還看不上你?！?/br>
    “蕭書彤！”蕭文翠又要打。

    被黃氏攔住，“好了好了，親姐妹的就不要再吵了。書彤你也少說兩句，沒看文翠已經(jīng)很沮喪了嗎？”

    蕭書彤冷哼：這母女倆，一個(gè)瘋子一個(gè)鼠目寸光，沒見過這么拖油瓶子的。

    蕭書彤說：“現(xiàn)在爹和老太君都向著蕭瑟瑟，文翠，你要是再搗亂，說不定會(huì)被爹從蕭家除名?，F(xiàn)在婚禮在即，把你嫁出去最安全，這是爹的決定?！?/br>
    “明明是你這賤人跟爹提議的！”蕭文翠罵道：“你就是見不得我當(dāng)上瑾王妃就高你一頭！”

    就憑你也能當(dāng)上瑾王妃？蕭書彤道：“我是出于蕭氏的榮譽(yù)而提議，決定是爹做下的，你就是上吊也沒用?！?/br>
    “你——”蕭文翠對(duì)黃氏喊道：“你也要把我嫁給魏家嗎？”

    黃氏傷心的說：“娘現(xiàn)在沒有掌家權(quán)，只能聽你爹和老太君的話?！?/br>
    “你、你們！”蕭文翠氣得嚎啕大哭，“你們就是為了自己，根本就不為我好！滾！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蕭書彤冷冷一笑：“這是我的菡莧院，你讓我滾？文翠，有點(diǎn)出息就把眼淚擦了，好好相夫教子吧。娘，你把文翠帶走，省得給我這菡莧院都拆了?！?/br>
    “書彤?！秉S氏忙說，“那魏家夫人最喜歡女紅刺繡，文翠的女紅不好，你把你的繡品借給文翠吧?！?/br>
    “借我的？”蕭書彤目露厭惡，“要嫁給魏家公子的是文翠，不是我，娘就不怕露陷？”

    “走一步算一步啊?！秉S氏央求，“書彤你就幫幫你meimei吧?！?/br>
    “愛莫能助。”蕭書彤涼薄的拒絕了，“府里會(huì)刺繡的婢女不在少數(shù)，娘還是管她們要吧。”

    “這……”黃氏素來在態(tài)度上就輸蕭書彤幾分，眼下想也說不動(dòng)她，只能作罷，安慰著蕭文翠，好說歹說的把蕭文翠帶走了。

    繡品的事，黃氏繼續(xù)為之頭疼。

    臘月初八，順京大雪。

    離蕭瑟瑟出嫁的日子只剩下七天，綠意十分繁忙，已經(jīng)提前開始收拾秋瑟院，想著把什么帶去瑾王府，什么不帶。

    這時(shí)候黃氏的貼身嬤嬤找上門來，對(duì)蕭瑟瑟說，夫人想借用她的繡品，觀摩學(xué)習(xí)。

    蕭瑟瑟很大方的捧出了荷葉蜻蜓圖，給了嬤嬤。

    又過了沒多久，蕭醉的貼身丫鬟綠蘿也找了上來，說是蕭醉一直以來涂的傷藥用完了，想管蕭瑟瑟討要點(diǎn)。

    蕭瑟瑟這便去正廳替蕭醉拿藥。

    到了正廳，才聽守門的家丁說，今日幾位皇子來了，正在與蕭恪敘話，不便打擾。

    蕭瑟瑟只好去花廳找藥。

    可是花廳也被人占據(jù)了，正是黃氏領(lǐng)著蕭文翠與魏家夫人商量婚事。蕭瑟瑟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正好看見黃氏拿著自己的繡品，很自豪的遞給魏夫人，夸耀蕭文翠的女紅。

    “這是……很奇特的繡法?！蔽悍蛉梭@喜的咂摸著繡品，看向蕭文翠的目光多了些欣賞的意味。

    蕭瑟瑟心道就知黃氏說學(xué)習(xí)繡品是扯謊，原來是借花獻(xiàn)佛。眼下拿藥重要，蕭瑟瑟也就不計(jì)較了，敲了門踏進(jìn)去。

    “黃姨娘，我來拿些傷藥給三jiejie?！?/br>
    蕭文翠本就不想見魏夫人，眼下一看到蕭瑟瑟，所有壓抑的火氣都上來了，當(dāng)場吼道：“傻子，你還敢來！”

    “文翠！”黃氏嚇了一跳。

    魏夫人色變。

    蕭瑟瑟害怕的說：“二jiejie你兇我干什么？我拿了傷藥就走，不是來打擾你們的?！?/br>
    蕭文翠憤怒道：“你這傻子跟那賤人穿一條褲子，處處找我的麻煩。蕭醉那賤人是活該！”

    “不許你罵三jiejie?！笔捝凵癯亮顺?，朝著角柜走去。

    “給我站住！”蕭文翠掙脫了黃氏，跑到蕭瑟瑟面前，擋住了路，指著蕭瑟瑟喊道：“傻子，憑什么你運(yùn)氣那么好，還能當(dāng)瑾王妃，就你也配！”

    蕭瑟瑟說：“讓我先給三jiejie拿藥?！?/br>
    “那賤人疼死算了，奴才秧子還好意思浪費(fèi)蕭家的東西？”

    聽著蕭文翠這些不堪入耳的話，黃氏急的恨不得把女兒的嘴縫上。魏夫人可還在這兒呢！

    “哼?！蔽悍蛉顺蛄它S氏一眼。原來這就是蕭文翠的真面目啊，一個(gè)市井潑婦，還想攀她魏家？

    蕭瑟瑟見蕭文翠不讓，朝左邊要繞過，蕭文翠堵住了左邊。蕭瑟瑟又朝右邊繞，蕭文翠又堵住右邊。

    蕭瑟瑟一記寒光剜在蕭文翠臉上，“二jiejie，你如此不仁，不怕遭得報(bào)應(yīng)嗎？”

    有那么一瞬，蕭文翠顫抖了。她好像在蕭瑟瑟的眼中看見了茫茫雪原，有種她無法看透的滄桑和蕭瑟，仿佛是凍結(jié)了多年的孤寂寒冰。

    然而也就這么一瞬，蕭文翠便回過神來，憤怒令她的眼珠子凸起。她抬手，狠狠給了蕭瑟瑟一巴掌。

    這巴掌打下去，黃氏頓時(shí)惱羞之極。

    魏夫人大感被騙，立即把繡品丟給黃氏，滿臉諷刺的表情。

    蕭瑟瑟的半邊臉腫起，身子朝后踉蹌。

    “當(dāng)心?！?/br>
    她沒想到會(huì)跌進(jìn)一副胸膛里，而這暖中帶冷的平靜嗓音，讓她顧不得痛，僵硬的轉(zhuǎn)頭看向扶住她的人。

    真的是他，玉忘言。

    許是離得太近，近到他眼底像是千尺深的黛湖，湖水似被乍暖還寒的風(fēng)吹過，卻沒有半絲漣漪，只有玄虛莫測。

    他不過是順手扶了蕭瑟瑟，僅此而已。

    “瑾、瑾王……”蕭文翠在看見玉忘言的一刻就傻了，不僅沒意識(shí)到自己痛打了他的王妃，反還花癡的盯著玉忘言。

    這讓魏夫人鄙視到極點(diǎn)，甚至動(dòng)了怒。

    “老婦見過諸位殿下，身子不適，就先告辭了。”魏夫人施了禮就走。

    “魏夫人！”黃氏連忙挽住她，“魏夫人慢著些走，您看這蜻蜓荷葉圖多好看?！痹噲D用繡品再把魏夫人拉回來。

    好巧不巧的，同來的五小姐也喜歡刺繡，直接伸手搶過繡品，忽的驚道：“這上頭還繡了落款呢！繡得好精致！”

    一聽“落款”兩字，黃氏心道完蛋了。

    繡品被傳到老太君的手里，老太君眼睛花看不清，五小姐掏了個(gè)凹凸鏡給她，將那落款的字跡照大。

    落款竟是“綠意”二字。

    五小姐說：“綠意是誰那兒的？這女紅技藝真高，當(dāng)個(gè)下人也忒屈才了！”

    魏夫人這瞬間連暴打黃氏的心思都有。什么商議婚事！竟然拿著下人的繡品來蒙她，這根本是瞧不起魏家！

    老太君狠狠瞅了黃氏一眼，接著給魏夫人施禮，“是老身這媳婦太不懂事了，魏夫人消消氣?！?/br>
    老太君的面子，魏夫人不能不給，只得勉強(qiáng)笑了下，“老婦身體不適，這婚事就改日再議吧。諸位殿下，老婦告辭了。”

    “魏夫人！”黃氏還想要挽留，誰料老太君揚(yáng)起拐杖就給了她一杖。

    黃氏慌忙捂臉，胳膊肘被打得發(fā)出咯噔一聲響。

    “孽障，還不跪下，你這是要失儀到諸位殿下跟前嗎！”老太君怒道：“還有你，蕭文翠，公然毆打自己的meimei，你還有沒有點(diǎn)大家閨秀的模樣！庶出打嫡出，誰給你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