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河神說：“玉鐲對你很重要？”

    河神點了點頭：“比性命還重要?！?/br>
    白狐皺著眉頭問：“你剛才說，沒有了玉鐲，就無法成佛？我只聽說過，玉鐲可以讓人白骨生皮rou，卻不知道可以幫人成佛?！?/br>
    河神冷笑了一聲：“這里面的妙處，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猜得到？”

    我們?nèi)齻€人盤問了他兩句，為什么玉鐲可以成佛。但是他始終不肯說?？礃幼?，他對這個秘密看的極重，是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最后無名嘆了口氣，對河神說：“你已經(jīng)修煉一千年了，算得上是得道高僧了。成不成佛，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何必這么執(zhí)著?！?/br>
    河神冷笑了一聲：“小道長，你沒有接近過佛，當然不懂這其中的感覺了。如果你差一點就要飛升成仙了，結(jié)果功虧一簣，要繼續(xù)做一個凡人，你心中遺憾不遺憾？”

    無名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說：“很遺憾?！?/br>
    河神大聲說：“對啊，當年我差一點就有機會成佛。所以直到今天，我才會念念不忘的想著這件事?！?/br>
    當初白狐曾經(jīng)和我說過，所有的鬼，流連在世上，不肯離去，必定是心中有什么郁結(jié)。如果能夠幫他們解開心結(jié)，他們恐怕就會順從的多了。

    想到這里，我對河神輕聲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當年是怎么回事？我感覺……你像是受了什么冤屈一樣?！?/br>
    我這話只是隨口一說，然而卻無意中觸到了河神的心。他大聲說：“不錯，當年我確實受到冤屈了。滿寺僧侶，竟然無人替我出頭說一句話?！?/br>
    我聽到這里，心中更沒有懷疑了。于是對他說：“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讓我?guī)湍阍u評理？”

    河神本來一直在敵視我們，什么都不肯說。結(jié)果現(xiàn)在居然痛快的點了點頭：“好，我就跟你講講這件事的原委。”

    他嘆了口氣，嘀咕了一聲：“一千年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有誰替我想過了？”

    第246章 求佛

    雷音寺中的緊張氣氛總算緩和下來了。雖然無名仍然抱著噬心鬼盒不松手。而白狐的魂魄也被河神抓著。不過之前的那種劍拔弩張是不見了。

    我對河神說：“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神長嘆了一聲，淡淡的說：“現(xiàn)在的人，恐怕無法理解，千年之前，佛法昌隆的景象。那時候，不斷地有得道高僧修煉成佛，直接在大雷音寺聽佛祖講經(jīng)……”

    我聽到這里，真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我忍不住打斷他：“真的有人修成佛了？”

    河神點了點頭：“這些高僧圓寂之后，全寺的僧人都夢到了?！?/br>
    我心想：“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也值得這么認真嗎？”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任由河神講下去。

    河神淡淡的說：“達摩祖師，自天竺來華，創(chuàng)立禪宗。自那時起，我們這一宗就形成了一個規(guī)矩。老方丈修行得道，成佛圓寂之后。要帶著新的傳人，去大雷音寺聽佛祖講經(jīng)三日?！?/br>
    “佛祖對經(jīng)文的闡述，比我們自己在寺廟中苦苦參悟要清楚的多了。所以聽過經(jīng)書的人，再回來苦修數(shù)十年，往往就能成佛。”

    雖然河神的話邏輯很清楚，能夠自圓其說。不過我聽得還是露出微笑來，心想：“這意思不就是請一個高明的老師補習嗎？”

    河神嘆了口氣：“這件事的本意是好的。是為了讓我們這一宗人才濟濟，弘揚佛法，讓達摩祖師的衣缽永遠傳下去。不料，天長日久，變成了成佛之爭?！?/br>
    “只要聽經(jīng)，多半要成佛。人與佛的區(qū)別，何等之大？所以全寺僧人，都爭著要做傳人，好獲得機會。而老方丈在圓寂之前，選擇傳人的儀式，也變得極為盛大。”

    無名的心思轉(zhuǎn)的很快，他對河神說：“你的意思是，在選擇傳人的儀式上，有人冤枉了你？”

    河神點了點頭：“老方丈在大雷音寺聽過經(jīng)，早就已經(jīng)開悟了。所以選擇傳人的時候，不會徇私。這一點，我們都信得過。那一天，我們坐在蒲團上，等著老方丈宣布試題?！?/br>
    “老方丈讓我們?nèi)巳俗鲆粍t佛偈。誰做得最好，就選定誰為傳人。這些師兄弟中，以我悟性最高，才思敏捷。我只是想了一想，就有了四句話?！?/br>
    “這四句佛偈說出來。大家稱頌不已。一些師弟自知無法勝過我，干脆就宣布退出了。有些不甘心的，則勉強做了幾條佛偈，卻都不如我的好?！?/br>
    “老方丈贊許的沖我點了點頭，看樣子，已經(jīng)打算要把我選為傳人了。然而，偏偏在這時候，有一個少年僧人站了出來。這僧人不識字，不念經(jīng)，每天只做一些砍柴挑水的粗活。能對佛經(jīng)有什么領(lǐng)悟？”

    “我看到他之后，根本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這人能說四句押韻的順口溜已經(jīng)很為難了。根本不可能做出大有智慧的佛偈來。誰知道，嘿嘿，他居然真的說了四句佛偈?！?/br>
    河神臉上露出憤怒又不甘的神色來：“這四句佛偈，和我所做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把個別的字改動了一下而已?！?/br>
    我聽到這里，忍不住說：“這不是抄襲嗎？”

    河神拍了一下手：“對啊，這就是抄襲啊?！彼质羌樱质潜瘺龅恼f：“一千年了，終于有人說出這句公道話來了?！?/br>
    河神說到這里的時候，又是拍手，又是長嘆。早就把白狐給忘了。而白狐也悄悄地走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輕聲說：“這一次，你可把我給救了。過一會，我要好好謝謝你。”

    我正要問他謝我什么。忽然想起來，他八成又以此為借口，占我的便宜，于是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而河神仍然在小聲的嘟囔：“他是抄襲我的。他自己斷然想不出這些句子來。他連字都不認識，怎么弘揚佛法？”

    我問河神：“那老方丈怎么說？老方丈斥責他了嗎？”

    河神嘿嘿笑了一聲，又是苦悶，又是不屑的說：“老方丈不但沒有斥責他，反而說，他只是改動了幾個字而已。境界卻比我高明了幾百倍，稱贊他有大智慧，有大悟性，于是把他選做了傳人?！?/br>
    “從那時起。他繼承了祖師的衣缽。而我，就成了眾師兄弟的笑話了。人人稱贊他的智慧，必定要拿我做陪綁。以我的小聰明，反襯他的大智慧?？尚?，可笑啊。可悲，可悲啊?！?/br>
    河神說到這里，眼睛里面居然有了瑩瑩的淚光。而包裹著他的黑氣，似乎也減淡了不少。

    我想了想說：“既然老方丈沒有選中你，你就應(yīng)該自成一派。自己參悟修煉，成佛成圣給他看看。這樣不就把面子掙回來了嗎？就算不能去大雷音寺聽佛祖講經(jīng)。那又怎么樣？”

    河神拍了一下手，激動地說：“小姑娘，你真是心地善良啊，而且見識不俗。我老和尚在這幽暗的黃河底，能夠遇見你這樣的知己，已經(jīng)足慰平生了?！?/br>
    我干笑了一聲，心想：“想不到，剛才還要殺了我，現(xiàn)在忽然又把我當成知己了。這河神倒也挺有趣?！?/br>
    河神嘆了口氣：“當時我很是自暴自棄了一段時間。不過后來我也想明白了，老方丈不肯傳我衣缽，帶我聽經(jīng)，我也可以自己面壁參禪。難道達摩祖師，也曾經(jīng)聽過經(jīng)嗎？”

    “結(jié)果我面壁了十幾年之后，仍然一無所獲。我想得越多，經(jīng)書中的疑難就越多。我想通了一個問題，又有十個問題冒出來。”

    “那時候我沒日沒夜的想，如果佛祖在我面前，那就好了。這些疑惑，我可以一股腦的問清楚。那樣的話，成佛又有何難？可惜，可惜，我是沒有機會見到他了?！?/br>
    “我遇到的困難越多，越是心癢難耐。到最后，我把經(jīng)書放下了。決定想個辦法，無論如何，要見上佛祖一面?！?/br>
    我們?nèi)齻€都驚奇的看著他：“那你見到了嗎？”

    河神笑了笑，傲然的指著地上的蓮花：“自然是見到了，那蓮花之下，不就是佛祖嗎？”

    第247章 遺骨舍利

    河神既然將我引以為知己，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再對付我們了。

    我見他說到地上的蓮花，心想：“難道河神太想見佛祖，想瘋了？所以隨便弄了一只鬼，當做佛祖嗎？”

    我心里這樣想，嘴上卻沒有說出來。而無名就有些心直口快了。他嘿嘿笑了一聲說：“你居然能把佛祖給抓來？這佛祖是真的還是假的？”

    河神冷笑了一聲，淡淡的說：“當然是真的。”

    無名皺著眉頭問：“那你是怎么把他請來的？”

    河神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恐怕想不到我的妙計。”

    他得意洋洋的繞著蓮花走了一圈。然后指了指頭頂：“當年我在深山之中，面壁苦思。始終無法參透佛經(jīng)。于是我晃了晃身子，籌劃著想個辦法，見到佛祖。結(jié)果這樣一晃，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端坐不動，仍然在面壁，而我的魂魄，卻從身體里面走出來了?！?/br>
    河神嘆了口氣：“原來，我在面壁期間，就已經(jīng)死掉了。而我自己卻不知道，我的魂魄一直一動不動，呆在rou身里面?！?/br>
    我們聽到這里，臉上都露出同情的神色來，心想：“河神確實很虔誠，虔誠的有點可憐了?！?/br>
    河神接著說：“當時我只是錯愕了幾秒鐘而已，很快就放心下了。畢竟那rou身只是一副臭皮囊，早晚要丟下的?！?/br>
    “我一縷魂魄在世上飄飄蕩蕩，天長日久，魂魄就開始慢慢地消散。我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我會魂飛魄散。當時我正好飄到黃河附近，干脆就隱居在河底，靠著陰冷的河水，把我的陰氣困住，保住我的魂魄?！?/br>
    “然后，我在這里思考，怎么樣才能見到佛祖一面。有一日，我正在念經(jīng)。忽然，我發(fā)現(xiàn)有人帶著玉鐲，從河面上經(jīng)過。我做了鬼之后，對這種神物的感覺更加靈敏，我知道，如果能把玉鐲拿到手的話，可以白骨生皮rou，讓死人復(fù)活?！?/br>
    “所以，我在黃河之上，弄起滔天巨浪，把玉鐲給搶了過來。嘿嘿，這玉鐲雖然只有一半，但是估計也能起一些作用。我想，我或許可以見到佛祖了?！?/br>
    我們都奇怪的問：“你用玉鐲做交換，把佛祖請來的？”

    河神搖了搖頭：“佛祖在極樂世界。沒有成佛的人，是見不到他老人家的。但是……我另辟蹊徑，找到了其余的辦法?！?/br>
    我們都好奇的問：“那是什么辦法？”

    河神笑瞇瞇的說：“舍利子?！?/br>
    我聽到舍利子這三個字，心中頓時一驚。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很恐怖的可能。但是我又不敢確定，于是只好猶豫著問：“是誰的舍利子。”

    河神淡淡的說：“自然石佛祖的舍利子。”

    他看著地上的蓮花，得意的說：“當年佛祖涅槃，他的弟子在火化后的灰燼中，撿到了佛祖的舍利子。這些舍利子當中，又有遺骨舍利。是佛祖的頂骨，牙齒，以及指骨。這些舍利子，隨著天竺高僧來華傳經(jīng)，也帶來了不少……”

    他冷靜的看著我們：“所以，我費盡心機，突破歷代高僧布下的禁咒，從報恩寺中，盜來了一枚佛祖的牙齒?！?/br>
    我們已經(jīng)被河神瘋狂的行為震驚了。無名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然后……然后你用玉鐲……”

    河神嘿嘿笑了一聲：“不錯，玉鐲可以白骨生皮rou。我用佛祖的牙齒，又造出來了另一位釋迦牟尼。”

    說到這里，他把扣在地上的蓮花掀開了。

    剎那間，金光照滿了大殿。那僧人籠罩在金光中，滿臉謙和，一副寶相莊嚴的樣子。

    我看著金光中的僧人，心里面有些異樣。我小心翼翼的說：“難道……你，你就是佛祖？”

    他沖我笑了笑：“河神是這么叫我的?！?/br>
    我仔細看了看他，他的臉上，確實有得道高僧的神態(tài)。只不過，和我想象中的佛祖并不一樣?？傆X得少了點什么……少了一點，那種看穿一切的大智慧。

    無名問河神：“你既然把佛祖造出來了。那么……你現(xiàn)在大徹大悟了嗎？”

    河神緩緩地搖了搖頭：“還沒有?！?/br>
    他長嘆了一口氣：“玉鐲只有一只，雖然造出來了佛祖的rou身，但是只要玉鐲離開這rou身，他就會迅速的枯萎，腐爛，重新變成一顆佛牙?！?/br>
    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佛祖的手腕上，確實帶著那只鐲子。

    河神又接著說：“而且，佛祖雖然復(fù)活了，但是他就像是小嬰兒一樣。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了。根本不可能解答我的疑惑?！?/br>
    我們都有些惋惜的看著河神。他費盡心機，用了幾乎逆天的手段，復(fù)活了佛祖，卻什么用處都沒有。常人得到這個結(jié)果，恐怕早就氣的瘋了吧。他現(xiàn)在能留著一線清明，當真是不容易。

    無名干笑了一聲，對河神說：“既然佛祖把什么都忘了。那你還把他留在這里做什么？不如放了他吧?！?/br>
    河神笑了笑：“起初的時候，我也要放他走的。甚至要把玉鐲送給他?？墒窃谒R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br>
    我們好奇的問：“什么事？”

    河神淡淡的說：“佛祖在頓悟之前，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F(xiàn)在的佛祖，猶如轉(zhuǎn)世投胎。記憶雖然失去了，但是智慧還在。你們想，他會不會再一次頓悟呢？”

    河神不理會我們驚訝的神色，淡淡的說：“所以，我先是叫他認字，然后搜羅來了普天之下的經(jīng)書，讓他去研究，思考?！?/br>
    “開始的時候，是我教他，到后來的時候，是他把自己得出來的結(jié)果告訴我。我們兩個互為師徒。這么多年來，他確實解決了我很多的難題?？墒牵冀K沒有大徹大悟，而我，也沒有讀懂所有的佛經(jīng)?！?/br>
    現(xiàn)在，我們再看河神的時候，眼睛里面就全是欽佩的神色了。這個家伙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