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機(jī)會,機(jī)會稍縱即逝,小木突然間發(fā)現(xiàn),顧嫂在不罵街的時候,還是相當(dāng)慈詳,他一下子苦水倒出來了,直說著:“……我說了您肯定不信,我是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被他們拉進(jìn)來的……” “啊,還有這事?”顧嫂嚇了一跳。 “真的,我句句是實……我爸在濱海經(jīng)營一家三星酒店,旅游區(qū)的,很掙錢,我家有四輛車,房子幾套我也不清楚,我和我爸關(guān)系一直不太好,我想干我的事,可他一直要我按他的意愿活……這不,兩人理念有沖突,他就黑我,把我關(guān)這兒讓我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可您看我像普通人嗎?”小木道,以自己的氣質(zhì)、學(xué)識、教養(yǎng),怎么也不可能溶入到這個環(huán)境啊。 幾句倒把顧大嫂聽愣了,她傻傻看著小木,小木道著:“顧嫂,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缺錢,兩孩子都上學(xué)……這樣,您幫我逃出去,我多給您一年工資……我說到做到?!?/br> 頭回開口求人,還輔之以利誘,他看顧嫂眼神松動,小心小聲地問:“怎么樣?只要我回到濱海,有的是錢?!?/br> “哦,我懂了。”顧嫂笑了,小木也笑了,然后顧嫂一把把抹布扔到小木身上吼著:“妄想癥啊,把我當(dāng)傻瓜啊。” “我真是個富二代啊?!毙∧就纯嗟亟忉屩?,為什么就沒人相信真話呢? “老老實實干活哈,趕緊治好病……這很危險啊,別說富二代,把自己想成全。能神的都有,還不都裝麻袋里關(guān)起來了?!鳖櫳┎恍嫉?,扔了東西拂袖而去,對于這個撒謊的小孩,一下子失去同情心了。 看來,富二代這個身份臭大街了,絕對不能用了,有病沒病的,怎么都反感。 小木悻悻然想著,想得讓他好不懊惱,說起來這次被顛覆的認(rèn)識還是相當(dāng)大的,這些在煙熏火燎的廚房里,月入不過三兩千的廚師,比他們活更重,卻收入更不如的護(hù)工、護(hù)士,還有那些三班倒看護(hù)這些精神失常病人的保安,收入更低。對于小木,已經(jīng)無法想像,就兩三千的收入,是怎么養(yǎng)活一家?guī)卓诘摹?/br> 或許,我做的確實有點(diǎn)過了? 小木在若有如思,如是想著,記憶里最清的還就是廚房,記憶里最溫馨的,也在這個環(huán)境里,讓他最懷念的是曾經(jīng)一家三口的小店,最早的記事就在mama的膝上,她總是那么忙碌著,洗菜、摘菜,把后廚收拾的干干凈凈,等飯時就把他放在后廚的學(xué)步車?yán)?,穿梭來回送菜的mama,揮勺下廚的爸爸,兩個人總是抽著閑暇,心疼地看一眼沒人照看的孩子。 mama的懷里,爸爸的背上,那是鐫在骨子里最深的記憶,與此時也是天差地別,不知不覺地長大、不知不覺的疏遠(yuǎn),不知道什么時候,生活就變成了這個與料想完全相反的樣子。 小木收拾凈了桌子,摞好了盤子,剛想得心有所動時,又聽到一位廚師在墻外喊著:“林子……把泔水倒了啊。” “知道了?!毙∧緫?yīng)了聲,心情一下子變壞了,他氣憤地一甩抹布,心里惡惡地想著:體驗生活的方式多了,憑什么受這鳥氣。 他有點(diǎn)恨,恨他那個貌似慈愛,實則不堪的父親,從小到大,他就想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把兒子變成大師傅,好像大師傅才是最好的職業(yè)一樣。 反感,讓他氣咻咻地拎著桶,出去潑了一片,匆匆扔回桶,無處發(fā)泄的氣憤,全發(fā)泄到門上了,咚咚踹了幾腳,氣咻咻地回院區(qū)休息,這苦日子還沒準(zhǔn)什么時候才到頭呢,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立刻、馬上得想辦法逃出去。 想著、走著、進(jìn)了院區(qū)的電子門,一頭就撞到某人懷里了。 小木哎喲一聲嚇了一跳,再看時,卻是一位禿頭、滿臉橫rou、腦袋像顆駝鳥蛋的黑漢子,正目露兇光地看著他,這是被盧教授洗腦人群里的一位,還沒準(zhǔn)什么精神病患者呢,早學(xué)會不和瘋子爭論的小木一閃身,躲開就走。 又被堵住了,小木伸的就拿脖子里哨子,這一吹就能召喚來醫(yī)生,不料那漢子手更快,一把搶走了,小木嚇得轉(zhuǎn)身就跑,不料那漢子早有防備,一把揪著他的褲子,直接挾著,走到樓后墻角,直接把小木放下。這地方,盧教授正笑吟吟地等著呢。 “喲,盧教授您找我?。课艺郎?zhǔn)備找您呢……聽完您的講解之后,我是茅塞頓開啊,特別是你們唱的那《出人頭地》,讓我很感動啊,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成為們大家庭的一員呢?!毙∧揪把龅氐?,生怕對方找舊賬,用了很夸張的拍馬屁表情。 不拍不行啊,這位盧教授可是能指揮動十幾個精神病,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都不用負(fù)責(zé)。 “禿蛋,你說,他講的是真是假?”盧教授指著小木問。 那黑漢子想也不想就判斷道:“假滴!” “怎么可能,我很崇拜盧教授?!毙∧镜?。 “假滴。”禿蛋道。 看來連精神病都知道,小木說的是假話,小木嘴一抿繼續(xù)鼓吹著:“盧教授胸有經(jīng)緯、心懷天下,那演講放眼全國,找不出第二個人比肩啊?!?/br> “假滴?!倍d蛋道。 得,這人腦瓜不太靈光,小木一聽他進(jìn)套了,一指這傻瓜和盧教授說著:“瞧瞧,盧教授,他連您都置疑???” “這娃看來是有病啊,瞧這腦袋,像被驢屁股夾了樣……去去,一邊呆著去?!北R教授揮手斥道,這黑漢子禿蛋真是聽話,傻乎乎地就走了。 小木也要溜,那盧教授手一挨墻,把他攔住了,笑吟吟地道著:“別怕,找你商量個事?!?/br> “您別介意那天的事啊,我有病,我有妄想癥。”小木趕緊解釋,現(xiàn)在深悔不該嘴賤,說人家傳銷不好了。 不料回答還是錯了,盧教授微微一笑,像遇到知己一樣,推心置腹道著:“怎么可能介意,這故事還不就騙騙那些腦袋不靈光的……我搞這么多年傳銷總結(jié)了一條道理,那就是,凡騙不了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比如,你!” 小木一愣,哭笑不得了,驚訝道著:“哎喲,知己,頭回有人說我有大智慧?!?/br> 真是知己難遇啊,二十幾年,就遇上這么一個,還是個精神病。 “當(dāng)然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準(zhǔn)備逃跑。”那盧教授突來一句,嚇得小木不敢接茬了,在這里逃跑是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電棍和大麻袋伺服著,別說人,就是畜牲也受不了。 “雖然你未必看得清我,可我看得你很清楚,相信么?”盧教授又問,那睿智的眼神,那不凡的談吐,那自信的目光,要是換個環(huán)境,還真騙得倒大多數(shù)人,不過騙不到小木,小木笑笑,不予做答,那樣子根本不準(zhǔn)備和他搭伙。 就是啊,帶這么神經(jīng)病,別說跑了,他能把你煩死。 “裝什么裝啊?在國外生活過很多年?”盧教授突然道。 小木表情一愕,被雷住了,他自以為在自己身上西化的程度可以忽略到不計,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卻不料今天,被一個老瘋子點(diǎn)破了。 “沒有,你聽誰說的?”小木笑著道,瞬間掩飾了。 “你傻了吧,傳銷的都是心理學(xué)、行為學(xué)的高手,比如你,幾次我發(fā)現(xiàn)你對著白醫(yī)生的背影呶嘴,是在罵人,但又沒罵出聲來……這說明你的教養(yǎng)還是有的,成功地抄襲到了西方人士的偽善。”盧教授挖苦道。 “就憑這個?你怎么不說我從外星來的?”小木笑著斥道,突然覺得這個傳銷教授有點(diǎn)意思了。 “更簡單的是你的嘴型,漢語音節(jié)罵人,我……cao……我……日……去你麻痹……等等,都是閉口音,話不露齒就能出來,而你無聲罵的都是開口音,shit……法克……kissmyass……這都開口音,能養(yǎng)成這種脫口而出的習(xí)慣,我都知道你在國外生活的時間不短了……”盧教授笑道。 小木表情僵硬了,被雷到了,他愕然看著盧教授,嚴(yán)重懷疑這家伙究竟是不是瘋了,水平比精神病??频尼t(yī)生還高嘛。 “你在懷疑我是不是瘋了?”盧教授問,自問自答著:“瘋和精神病不是一個概念,我精神有問題,可我眼光沒出問題……家境不錯,是個富二代,根本沒過過窮日子?” “猜錯了,我窮吊一個?!毙∧镜?,這一次可真是面無表情了。 “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吃飯你把炸焦的蔥花、菜梗都一個個挑出來,不是所有人都能養(yǎng)成這種挑剔的習(xí)慣啊,飯菜不合口胃是不是?可我告訴你,這兒的飯菜已經(jīng)算相當(dāng)不錯了,不管是病人還是正常人,要是窮吊的話,得狼吞虎咽才對?!北R教授道,自信地給出了他對小木的判斷。 “一夜赤貧的事多了,現(xiàn)在窮了不行?。坑芯癫〔徽A瞬恍邪??”小木強(qiáng)辨道,現(xiàn)在倒期待自己是個一精神病患者,因為在面對這位盧教授時,他很惶恐,就像透明了一樣藏不住任何秘密。 “行啊……你mama去世的很早吧?”盧教授一吁,又迸出一句來,小木眼睛怒意一閃,盧教授趕緊接著道:“對不起,勾起你的心事了,亡者為大,我沒有褻瀆的意思?!?/br>